《幻境无为传》雾轻纱古风

2、上官家小妹受难 醉香楼宿命相随

　　亥时刚至，上官家屋顶就出现一个黑衣人，此人身形独特，步法极快，不过几声蝉鸣，便悄声进入上官家主屋。上官家山庄虽不算占地百亩，但也是精致奇巧，上官绎素来好机关之术，请得当地颇有名望能工巧匠设计厅堂，尤其是以主屋机关繁密为最，不速之客夜探若不是命丧于此，也必是负伤而逃。主屋共分三间房，左右各住着炽殜和绯璃，大堂朝里是上官绎和夫人的房间。

　　黑衣人蹑手蹑脚摸进了右屋，绯璃正在安心熟睡，轻轻的呼吸声丝毫未察觉到眼前的黑影。窗口洒入的月光，映照着绯璃秀丽的容颜，望着她绯红的脸颊，如琉璃般清透的肌肤，黑影竟有一丝晃了神。想起主人的任务，不觉回过神来。黑衣人打开一只绿色的小瓶，揭开塞子，往绯璃鼻前一凑，一丝绿烟便被她吸入了身体。望着周围密布的机关匣子，黑衣人眼角一瞥，似有轻蔑之意。悄声退出主屋，谁知仍是被堂口牌匾下银箭所伤，可此人功夫高深莫测，也终非凡人，还是顺利逃脱了，只留下银箭所伤处衣物碎片。

　　鸡鸣一过，小厨房热闹起来。周婶忙得不可开交，水晶云糕、黄金南瓜粥、翡翠珍珠丸子、芽菜鱼丝卷、罗仙汤，香喷喷的美食应有尽有。庄子里的主人们都爱吃周婶的早点，辰时将至，主人们都该起了。

　　炽殜揉揉惺忪的睡眼，瞧见丫鬟们围在小妹的房间外，不觉心头一惊。小妹素来早起，今天为何仍未见着小妹，往日里她早就过来取笑自己贪睡了。

　　“璃儿！你怎么了？快醒醒，璃儿！”母亲的呼喊惊得炽殜一震，冲进小妹房里。只见绯璃紧闭双眼，脸色泛白，唇上是暗黑的紫绿色，被母亲抱在怀里。母亲不住抽泣，父亲十分震怒，“谁？是谁对我们璃儿下毒手！快，去请薛大夫来！快！”堂前下人早已将薛大夫请来了，众人给薛大夫让出一条路，让他替绯璃诊治。炽殜攥紧了拳头，额上滴下汗来，瞧见绯璃这样，心中不免忧伤。到底是谁？要对小妹下如此毒手，小妹素来不出门，未曾有仇家。若说找他上官炽殜寻仇的，恐怕还有三五个，可是小妹善良温柔，谁竟狠心至此，出此阴招。

　　对了，昨天小妹与自己下山？若说结怨，只有莫祺了！可是，自己才是莫祺的目标呀，为什么，会是小妹中毒。思来无用，不如找莫祺问个清楚。

　　上官炽殜冲回房间，拿起承古剑，登时就下山了。莫祺平素里也爱去醉香楼，十次去醉香楼，九次都能碰上他，炽殜没做多想，直奔醉香楼。

　　醉牡丹瞧见今儿个日头正好，心情也大好，九龙镇的早上也是人头涌动，这醉香楼客似云来可不就是占着个好地界嘛。这不，莫公子一大早又来了，定是跟寻常一样，来喝醉香楼限供的朝露茶。忙不迭的迎上去，招呼他进了小别间。不一会儿，就望见了怒气冲冲的上官家炽殜公子。“哟，上官公子，今儿这么早？”

　　“莫祺来了吗？”上官炽殜懒得客套，直奔主题。

　　“哟，上官公子，这气还没消呢？这莫公子来了是不假，可上官公子也消消火嘛。今儿日头正好，多喝两杯茶，姐姐我让小二好生招待您！”

　　炽殜无暇跟醉牡丹多费唇舌，莫祺在里面，可不能让他跑了。炽殜直冲向二楼小别间，正见着他悠闲的站在窗边喝茶。他一见上官炽殜来了，一个趔趄，几乎摔倒。“上官炽殜，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我今天可没招惹你。”

　　“莫祺，我问你，我小妹中毒，此事可跟你有关？”炽殜压着怒火，一字一顿地说道。眉眼中透着火，似乎他一承认，就要扑过去，将他撕碎。

　　他一见上官炽殜神情不对，说出的话又匪夷所思。想起昨日醉香楼逃去后遇见了先行的亖火大侠，询问了上官家的情况，便不敢隐瞒，“莫不是与亖火大侠昨日相问之事有关？”

　　上官炽殜又急又气，他知道莫祺是个草包，平素里就爱跟他作对，也都是因为蓝家清羽小姐的缘故。这莫祺虽然恶性昭彰，爱欺负善良百姓，可对蓝清羽一片深情，每在清羽小姐那里碰了壁，就拿九龙镇百姓出气。作恶也从不怕承认，所以他的话应该不假，那定是那黑衣长袍人出了问题。只是，他这个不着调的二愣子，居然将上官家庄子里的情况轻易告诉打手，也是让自己着实恼火，“那亖火身在何处？”炽殜懒得与他计较，现下给小妹解毒当是最紧要之事。

　　莫祺见上官炽殜平静下来，道“亖火大侠说昨夜有要事要办，日落就离开莫家了，他是前日自己找上门来的，我也不清楚何处可以寻得他？”

　　“你这草包，害苦我小妹，看我怎么收拾你！”炽殜心中怒气升腾，说话间便要收拾他。

　　“上官公子且慢动手，我知道救令妹的办法。”楼梯间一阵声音传来，似曾相识。炽殜望过去，竟是昨日小乞丐，只是今日，他眉清目秀，面容干净白皙，未曾沾染尘土。定睛一望，甚是俊俏。

　　小乞丐见二人平静下来，走近小别间，娓娓道来“令妹所中之毒，乃世间罕见的止忧草。此毒研制极难，且止忧草只生长在凤梓誓统治的无为之界中，故而只有无为之界的左右护法及凤梓誓才拥有，昨日的黑衣长袍人便是凤梓誓的右护法亖火。亖火擅长腾跃，以火之术为擅长，常以焚烧摧毁的火球来破敌，故而是凤梓誓开疆破土、嗜血杀戮的先锋。自然，想在昨夜潜入上官家是易如反掌。上官家的机关术，对于这个非凡间的护法来说，不值一提。”

　　炽殜眉头紧锁，小乞丐顿了顿，深深的看了上官炽殜一眼，“而止忧草之毒，非幻境的生灵水不可解。幻境生灵水解天下奇毒，且幻境始终流传着一个传说，似乎与某位上古大神有关，具体的，在下目前尚不清楚。生灵水虽是解万种奇毒，但也难取。”

　　小乞丐话毕，眼中忧伤的看了炽殜一眼。他跌坐在地上，莫说这无为之界是他第一次听说，更别提什么幻境、生灵水之类的。倒不是自己害怕取生灵水困难重重，而是凭他一介凡人之力，怎能找寻这幻境生灵水呢？小妹，小妹又当如何？这毒到底能拖多少时日？

　　思虑再三，炽殜向小乞丐做了一个揖，叹出一口长气，“公子并非平凡人，在下感激公子相告之恩。只是烦请公子再行指点迷津，小妹的情况不太乐观，我观之中毒颇深，着实让我担心，这取得生灵水，是否还来得及？”

　　“止忧草之毒，虽非生灵水不可解，但若日夜以朝露服之，也可抑制其不再蔓延。只是，”小乞丐神色一黯道，“即使是生灵水解了此毒，此世，再不可动情，若再动情受情伤，令妹将丧失智识，六窍不灵，成为痴傻呓语的呆子。”

　　炽殜闻听此言，心中一痛，绯璃小妹，最是天真烂漫，温柔似水的她，对任何人都充满了好感，若要她此生不动情，真是让她生不如死。可是，自己又怎能见死不救呢？且不说是自己至亲的小妹。沉寂良久，炽殜方开口，“好吧，竟然如此，那我这哥哥自当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情伤之苦，护她此生周全。”

　　莫祺瞧见这情形，顿时觉得自己羞愧难当，昨日还想教训上官炽殜，在清羽面前涨涨威风。也难怪他，这上官家和云南玉溪抚仙湖蓝家是世交，两家有意结为姻亲，曾商量着将蓝家清羽许配给炽殜，怎料上官炽殜对清羽小姐素来是敬重之意，并无男女之情，而清羽小姐却将这桩婚事放在了心里。虽不曾对炽殜明言，却让人人看在眼里，尤其是十岁初见清羽便情根深种的莫祺，自然他怎么看上官炽殜都看不入眼，想着法要给他难堪。只是这一次，怕是闹大了，自己盲信外人，害苦了上官绯璃，确是有罪，自己也不是不敢承担的汉子。于是，对炽殜明言，“上官炽殜，对不起，令妹之祸，我亦脱不了干系，随你怎么罚我，我自当赔罪。”

　　炽殜疲倦的看着莫祺，他知道，这并非莫祺故意为之，也是为情，徒增了一个痴傻之人罢了，摇了摇手，“算了，怪你何用，小妹之事，并非偶然。敌在暗，定是有备而来，非你力可以抑制。我虽并未想通，却也知错不在你。”转向小乞丐，“公子既然出现，定然是友非敌，请公子赐教，救小妹方法。”

　　小乞丐瞧了一眼上官炽殜，叹了一口气，“这生灵水藏于幻境，若想取得，必经诸多磨难，只是你是命定之人，注定有此劫难，你莫要着急。明日午时，醉香楼这里，我将与你同行，不负昨日之言，愿与公子相交。我叫严小双，你回去向双亲解释一二，明日莫误时辰。”严小双双目泛光，似藏晦涩不明的难解之意。

　　现下也无更好的办法，且严公子的出现许是亦非偶然，既然是愿意相帮，自然是需要感激的。炽殜遂点点头，“定不负约，多谢公子相助之恩，且待我回禀父母，明日醉香楼不见不散。”

　　莫祺瞧见他要走，急忙喊出，“上官炽殜，虽是我不喜你，但令妹之祸，是我之责。你若不在，我必将护她及你一家免再受他人相扰。”

　　炽殜回头一望，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返回家中，炽殜捡起主屋堂口掉落的亖火衣服碎片，攥紧了拳头。绯璃遭此莫大灾祸，他上官炽殜上天入地，必不放过他。推门进入绯璃的房间，丫鬟下人在一旁抽泣，母亲亦在她床前低泣。父亲止不住怒气，忧心小妹的脸涨的通红。他走上前，告诉双亲前因后果。惊得母亲差点晕过去。

　　上官绎知道儿子素来疼惜小妹，现下既是命定，当也无可奈何。只是担心他此去寻生灵水途上受苦，抬手抚住炽殜肩膀，轻轻拍了拍，无奈的叹了口气。柳青依只是不住的落泪，既想留住儿子，又担心女儿，哭的红肿的眼睛让炽殜看着更是心疼。

　　翌日辰时，炽殜收拾好行装，拿上宝剑承古，拜别双亲。看着爹娘这两日竟憔悴了许多，他嘱咐好哭哭啼啼的周叔周婶照顾好爹娘，便下山去了。

　　下山之路明明是走过了千百遍，可这一次，却让他步子沉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带着这样悲痛的心情下山。

　　午时未至，炽殜已到了醉香楼前大路上，严公子是救小妹的重要恩人，他不敢误时。远远望见严公子已在醉香楼门口等候，牵着两匹马，对他说，“上官兄，前路漫漫，马匹需得备上才行。上官姑娘的毒虽深，但暂时无性命之忧，你且莫要心急。找寻幻境不易，养好精神，才能取得生灵水。”

　　炽殜听到严小双这么说，心中算是宽慰一点，深叹一口气。严小双示意两人不可饿着上路，且尚有细节未跟上官炽殜说明，两人遂进了醉香楼。

　　细细打量他，炽殜才发现这三日他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现下他一身白衣装扮，长发高高束在背后，发色乌黑透亮。眉眼如画，左脸脸颊上有一朵雪花印记，小巧诡奇。圆圆的双眼依然给人聪明玲珑的感觉，风骨自是超于凡人。

　　见着炽殜望着自己发呆，他上下打量了下自己，好奇道，“可是我的装扮不妥”

　　“不，只是严兄风采惊人，确实让在下惊奇，前日严兄还是一副乞丐装扮。今日，却真是不同。”见着自己失态，炽殜显得有点窘迫。

　　严小双抬手轻抚鼻子，嘴角微微一笑，心想这人也真有意思，只不过是江湖行走方便的装束，竟然也这般惊奇，果然还是江湖阅历太少，若无自己的协助，怕别说幻境，死在半道也不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