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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迷失深海12 ...

  •   “嘿,你这丑八怪,怎么随便认爹呢?”壮熊抄着手哈哈大笑,转头看向村长开玩笑道:“老头,白捡了个儿子,有福气啊!”

      谁知村长沉默了一瞬,竟是径自对着时沛跪了下来,“白小姐,他……确实是我儿子。”

      这话一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村长看了长脖怪一眼,颤声道:“我儿子虽然一出生就长得怪模怪样,但他确确实实是个普通人,平日里虽然顽皮,却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时沛哪能让长辈给自己下跪,连忙上前去想把他扶起来。村长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白小姐,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请放过他吧!”

      时沛想起当初他们搬进村长家时吕青那嘲讽的话语,大概指的就是这个不正常的儿子吧。可怜天下父母心,这长脖人除了有些偷窥癖之外,倒是没有伤害到她们,她也没必要揪着人家不放。况且……时沛看了一眼冷着脸站在角落里的方解玉,再看看躺在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人,他也算是得到了应得的惩罚。

      “村长您快点起来。”时沛叹了口气扶起村长,“您儿子就交给您管教了,顺带给他好好治治伤吧。”

      村长面露喜色,连忙不住道谢。

      他跑过去为长脖人解开绳索,长脖人的脖子一寸寸蠕动缩短,最后带着那张类蛇的脸消失在了窗外。众人看到这幅景象,都是露出一副欲呕的神色。

      村长看着他儿子消失在窗口,草草告辞想要离开。

      时沛连忙叫住他,“村长请留步,我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您。”

      村长正要离开的脚步顿了顿,似是猜到了她要问什么,表情有些不自然。他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不说话,却抽了起了烟斗。

      时沛也不催他,就坐在那里静静等着。

      村长从鼻子里吐出一长串烟气,才沙着嗓子道:“白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吧。”

      “我的问题有些冒昧。”时沛道:“您和伯母都是正常人的外表,为何生出的孩子,却如此……与众不同?”

      村长眉毛皱成一团,面露为难之色,“唉,这件事原本是不可外传的……”他低着头,似乎正在挣扎着什么,良久,闭上眼长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这一切,都是诅咒啊!”

      时沛这是第二次从村民口中听到“诅咒”这个词了。

      烟雾缭绕中,村长苍老的声音缓缓道:“三十年前,沙角头还是一个很大的村子,村里足足有一百来户人家。当时突然爆发了一场罕见的大瘟疫,几天之内,染病死去的人就有两百来个。剩下来的村民们怕被感染,就将病患们的尸体丢入海湾。”

      他眼神发直,颤抖地呢喃:“一时间,海上尽是发白胀大的浮尸,一个挤着一个,一眼望去竟是看不见蓝色的海面,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他在桌角上磕了磕烟袋,长长出了一口气,“真是造孽啊,那尸群整整漂了五天五夜才全部消失不见。有些是被海鱼吃了,有些是泡烂了漂到远处去了。幸存下来的村民们松了口气,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谁知没过几天,村里就降生了一个四条胳膊四条腿的蛛人!”

      众人闻言都皱起了眉。

      村长重重地摇着头,“自这一年之后,村里但凡有孩子降生,十有八九身体上都有变异,一直到了今天也还是这样。所以大家都说,是那些没有得到安葬的亡魂们诅咒了沙角头,让我们永远活在噩梦之中。”

      “那你们为什么不搬走?”瞿杉杉好奇地问。

      “搬?搬到哪里去?哪个地方愿意接受我们?就算有其他地方可去,那些年老体弱的村民们怎么吃得消?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搬走了,万一把诅咒带给别人怎么办?这不是害人吗?”村长叹了一口气道:“瞿小姐,事情并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村长走后,众人各自回房,再次上床歇息。

      瞿杉杉睡着之后,时沛还躺在床上睁着眼。

      在她又一次翻身之后,方解玉问道:“睡不着觉?”

      “嗯。”时沛侧着头看他,半张小脸陷进枕头里,显得格外乖巧,“我总觉得这个村子里怪事太多了,心里一直有些隐隐的不安。”

      方解玉道:“说说。”

      “不知是不是我想的太多。”时沛道:“我总觉得今晚村长说的不全是事实,他好像有所隐瞒。”

      方解玉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还记得后山上的金埕吗?”

      时沛点头,就听方解玉问:“你还记得那金埕的数量有多少?”

      时沛回忆了一下,“很多……大概有三四百个的样子。”

      方解玉嗯了一声,“那些金埕外表都很新,应该不会超过五十年。如果照村长所说,原本村里有一百多户人家,按照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五十年根本不可能死去这么多人。”

      时沛一点就通,“加上那些瘟疫死去的人就可能了。村长说那些尸体都被丢进了海里,但极有可能事实是他们都被装进了罐子里安葬起来,放进了后山,是吗?”

      方解玉勾唇笑了笑,“没错。”

      “我想不明白。”时沛皱起眉头,“如果村长骗了我们,那他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方解玉隔空摸了摸她的脑袋,“想不通就别想了,顺其自然,真相总会水落石出。”他低低呢喃,声音带了某种磁质,“好好睡一觉,我会在旁边守着,不会有事的。”

      时沛仿佛受到蛊惑一样,竟真的觉得眼皮发沉,含混地唔了一声,就快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村长老婆就在院子里晒腊肠。

      肉糜已经被灌入肠衣中捆扎好,村长老婆正在把它们一串串地挂在竹竿上。

      时沛问:“伯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村长老婆“哎”了一声,想了会道:“你帮我用竹签子在肠衣上扎眼儿吧。”

      “好。”时沛爽快地应了句。

      在腊肠表面扎洞是制作腊肠的一个步骤,主要是为了使肠内的水分和气体及时排除,并且加快腊肠的风干速度。

      肠内的肉糜色泽鲜红,将肠衣撑得无比饱满。肠衣薄而透明,却很有韧劲,需要一定的力气才能戳破。

      时沛一面扎着腊肠一面与村长老婆闲聊,“现在才刚入秋,天气还热着,现在做腊肠,不怕坏吗?”

      “只要多注意通风就没什么问题。”村长老婆叹了口气道:“要是随时能能轻松吃上肉,谁还现在做腊肠啊。我们家这个冬天,估计是再也没肉吃了,现在晒点腊肠可是要留着过年吃的。”

      这日子也太艰苦了吧。时沛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沉默。

      过了会儿,她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道:“伯母,我们刚进村的时候,在后山那边看到了很多瓦罐……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村长老婆手上的动作一顿,很快就掩饰性地笑了起来,“那是我们这里的风俗……”由远及近的呼喊声打断了她的话,村长叫着她的名字快速走了进来。

      村长撑着膝盖在院门站定,喘着粗气,抬头看到时沛面色一滞,略微有些不自然,那过于高亢而显得兴奋的音调也降了下来,“吕青家的女儿——死了。”

      “什么?!”时沛瞪大了双眼。

      明明前一天李有娣还和她说过话,她还准备找个机会详细问一下李有娣为什么要做那个口型,今天怎么就——

      她满目迷茫,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已经到了吕青家门口。

      门内传来吕青低低的啜泣声。

      时沛一步一步走了进去,看到院子中央有一张卷着的竹席,竹席上面露出一点枯黄的营养不良的头发。

      吕青看到她,顿时警惕起来,语调很是尖厉,“你来干什么?!”

      “青姨。”时沛唤了她一声道:“我想送送小娣,好吗?”

      吕青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没有同意,但也没有赶她。

      李有娣的弟弟在院子里玩耍,不哭也不闹,他睁着大大的眼睛蹲在草丛之中,姐姐死了这件事对他来说还没有捉蟋蟀来得重要。

      出殡的时候,他甚至不肯去送行,最后吕青只好拿了颗糖来诱哄他。

      李三沉默不语,埋头将黄土铲起再填进墓穴里,黄土一捧一捧洒在竹席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李有娣甚至没有得到一口棺材让她安睡。因为沙角头传统的二次葬习俗,村民们普遍认为棺材并不重要,因为最后都需要捡骨重葬,所以许多村民都选择将死者卷在草席子里下葬,再在外面做一个标识以便以后前来捡骨。

      树林里格外寂静,只有吕青低着头幽幽地饮泣。

      李有娣的弟弟本来在一边吃着糖玩耍,不知什么时候竟是丢了手中的蟋蟀,静静站在墓坑边,低着头望着姐姐被一点点埋葬,一声不吭。

      时沛看着他小小的头颅低低地垂着,背影看起来很是无助,心里一阵难受,不由得躬身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小声说给姐姐听好不好?”

      小男孩缓缓转过头,脸庞扬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凑到时沛耳边,仿佛在说着什么秘密似的,“太好了,姐姐终于死掉了呀……”

      时沛瞪大双眼跌退一步,看着小男孩纯真的笑脸,浑身汗毛倒竖,只觉得周身无比阴冷,仿佛连树叶间隙中撒下来的阳光都是凉的。

      一个五岁的小孩怎么会说出这种话?除非父母平时的言行举止对他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她猛地抬头看另一边低着头抹眼泪的吕青,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看到她嘴边一闪而逝的诡异微笑。

      时沛忽地一怔,突然想起她最后见李有娣时她说的话——快逃。

      结束之后,时沛飞快地下了山。

      当天晚上便陷入了深深的梦魇。

      梦中她一个人走在夜晚的后山上。

      冷风呼啸,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啜泣声,从林间小径深处穿梭而来。

      时沛害怕地止住脚步,然而前方却有种强大的吸力,控制着她的手脚逼迫着她前行。时沛使出全身的力气与其对抗,依然是徒劳,反而是内心的恐惧越来越盛。

      她满身汗水,一步步接近摆放着金埕的土台。

      哭泣声越来越大,期间夹杂着老年的、少年的、小孩的……各种各样的哭声。

      那无数人的哭泣声从一排排的罐子里传来,令时沛感觉自己身处在地府冥间。

      她警惕地睁大双眼,就见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罐子上凸现出哭泣的人脸形状,就像是罐子里面有人奋力把脸贴在壁面上,挣扎着想从里面钻出来似的。

      时沛抖着嗓音问:“你们……为什么哭?”

      她的话音一出,就像是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吵闹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引得时沛耳中不适地嗡鸣。

      紧接着,那一排排金埕表面迅速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消失的哭泣声再度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

      罐子们颤抖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罐顶的瓷盖一个接一个地破裂,骤然从里面钻出许多白骨!

      这些骨架竭力挥舞着手足想从金埕里头出来,看起来痛苦不堪,可却像是被金埕封印住一般,他们上半身在外面挣扎,下半身却始终被困在罐子里。

      时沛心脏狂跳,浑身发麻,此时,困住她的那股力量消失,她立刻就软倒在了地上。时沛竭力撑起身子,疯狂向外跑去。

      金埕中的骷髅们见她跑了,立刻停止了从罐子中出来的动作,转而用手骨撑地,直接拖着罐子在后面追赶她!“轰隆隆——”几百个骷髅拖着罐子,飞速爬行着蠕动着,从土埂上滚下来,穿梭在树木与石块间,密密麻麻犹如蝗虫入境。

      时沛甚至不敢回头,只能听到背后几百个瓦罐在石子地上摩擦的声音,粗钝而刺耳,杀伤力堪比一万个人同时用指甲刮黑板,简直可以把人逼疯。

      蓦地,时沛的脚腕被一只骷髅手抓住!

      她被绊倒在地上,害怕地大叫出声——

      声音冲破喉咙的那一瞬间,时沛醒了。

      “呼——呼——”时沛犹如濒死的鱼一般喘着气,死死瞪着天花板,片刻后终于放松了下来,她脱力地抬起手,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

      无意间转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床头站着一具骷髅,正从头顶静静地俯瞰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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