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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迷失深海7 ...

  •   窒息感像潮水一样袭来,时沛挣扎着醒来,眼前一片漆黑,她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的前后左右皆是硬邦邦的木板,她感觉一阵毛骨悚然,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此时她应该是身处在一口棺材之中。

      身下软弹弹的,像铺着高级的皮革,她伸手一摸,触到一片冰冷绵腻——是个死人!时沛险些尖叫出声,连忙将双手撑于顶上,使力推动棺盖,那棺木极沉,她耗费了全部力气,试了几次,终于将它推了开去。

      棺盖落地发出一声巨响,时沛却顾不得这些,她连忙回头看身下被她压着那人,是关子。

      他双目紧闭,嘴唇紫黑,浑身的皮肤皆是灰白的腐败之色,显然是死了许久。

      时沛一阵欲呕,她感觉自己的后脖颈被什么东西一下又一下地搔着,她猛地回头,看见一双紫黑色的赤|裸的脚,在空中一晃一晃……

      时沛浑身血液逆流,头皮险些炸开,她连忙后退几步,小腿撞在棺木之上,看见了毕生难忘的骇人景象。

      她此时处在一个很大很黑的屋子中央,天花板上用麻绳吊着无数尸体,他们脚尖无力地垂下,在空中缓慢摇晃——和那张黑白照片里的景象一模一样。

      与照片不同的是,屋子的地板上多了很多鬼魂,他们的姿势非常诡异,皆是头朝下脚朝上,以尖尖的头顶立在地上,双腿并拢直挺挺地朝着天花板的方向。

      吊死的那批服饰打扮皆是比较古老,应是长安号原本的乘客,而地上的则是之前那批从瞭望台上往下跳的,他们一动不动待在那儿,像逼真的人体蜡像,仿佛下一秒就会突然睁开眼睛。

      时沛心脏狂跳,她看了看大门的方向,若是想走过去,就必须从尸林中穿过。

      暗暗定了定神,她屏住呼吸往大门的方向冲去。尸林实在过于密集,尽管时沛已经十分小心,她还是难免会碰到一些尸体,那些尸体一被她触碰到,就仿佛有生命一般扭动起来,分外恶心。

      时沛冷汗涔涔,生怕他们会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脚腕子或勒紧她的脖子,只能拼命朝着大门的方向不停地奔跑,终于,她跑到门边,一把抓住冰冷的铜质把手,一把推开,害怕身后有鬼魂追出来,她立刻反手关上了门。

      她转过头朝前看,刚松的一口气又立刻提了起来。

      面前是满屋的尸林,分明就是她刚刚逃出去的那间屋子!!

      她后退一步,背后的门却凭空消失了。而偌大的房间,四面都是白森森的墙壁,竟然没有一扇门。

      时沛喘着气,她发现原本空荡荡的棺材多出了一个人,静静站在那里。

      她脚步蓦地顿住,不,那不是人,是金缕玉衣。

      金缕玉衣姿势僵硬地站在棺边,玉片编织的面孔朝着她的方向,咯咯地笑着,语调古怪地缓缓道:“好香的魂魄,让我想想怎么吃最美味……”它手上拿着个锥子,金灿灿地镶着玉石,像是陪葬品,“是剖开肚子呢还是割断脖子呢?要不,还是凿开天灵盖来吃吧,这样取出来的魂魄最完整……”

      它越说越激动,一屋子静止的鬼魂感知到它的兴奋,都争先恐后地蠕动了起来,嘴里发出嗬嗬的吼叫。

      时沛咽了口口水,手伸向胸口处。

      金缕玉衣的腿部没有膝关节,它姿势怪异地直着腿迈出一步,却是倏地到了时沛面前,它伸出玉片缀制的手指揪住时沛的头发,一把将她扯过来,举起锥子往她头顶砸,时沛连忙掏出符箓往它身上胡乱一贴,金缕玉衣动作滞住,尖叫着连连后退。

      时沛发现金缕玉衣上光华灵动的玉片和璀璨金丝有一部分黯淡了许多,像是经过几千年老化了的样子,这才是它原本应有的模样。

      金缕玉衣看着自己老化掉的地方,发出尖锐的叫声,举起锥子就向时沛砸过去,像是不管不顾地要时沛死。

      时沛一面躲避一面又贴了一张符箓到它的头部,金缕玉衣狂乱地摆着手臂尖叫,身上的玉片碰撞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灼烧的声音响起,金丝和玉片老化掉落,露出下面高度氧化的枯灰色颅骨。

      虽然金缕玉衣出手狠厉,但没有章法,时沛经历过上几个世界的历练,已经能游刃有余地躲开它的攻击,并瞅准时机把符箓往金缕玉衣上贴。她迅速地往它身上贴着符,金缕玉衣凄惨的尖叫响彻整个房间。

      每贴一张,金缕玉衣就多一块老化的部分,最后整个都完全老化,金丝锈蚀,纷纷断裂,玉片像豆腐渣一样扑簌簌落了一地,里面高度腐朽的人体骨架轰然滚落在地上,头骨骨碌碌滚落在时沛脚边,黑洞洞的眼眶仿佛在直直盯着她。

      时沛额上全是冷汗,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棺中关子的尸体突然动了一下。

      咯咯咯咯……关子的尸身剧烈抖动,直挺挺地从棺材中坐了起来,他的眼睛突然睁开,只有眼白的眼睛看向时沛,七窍流出乌黑血液,面目狠厉地扑向她,阴灵的声音怒道:“不听话的东西,我要你死!”

      时沛下意识要掏出符箓,却发现手里空空如也,最后一张已经在刚才用完了。

      阴灵已经逼至近前,拿起锥子往她咽喉戳来。

      难道她就要这样死了吗?时沛放弃似地闭上了眼。

      一把糯米从身后飞来,呼啸生风,阴灵手被打偏,锥子顿然落地。

      瞿杉杉快速走过来,脚步凌厉,手中握着洋伞,表情十分冰冷,与平常的她极为不同。

      她撩起裙摆甩出一个漂亮的圆弧,迅速朝阴灵踢了几脚,阴灵手腕及面部皆被糯米灼伤,反抗不及,简直是被她按在地上打。

      它操纵鬼气想从关子尸身内逸出,瞿杉杉眼疾手快掏出一张符贴到关子额头上,阴灵就像被钉住一样禁锢在关子躯壳内,逃出不得,引得关子尸身不停抖动。

      瞿杉杉冷笑一声,动作利落地拿出洋伞,这伞是特制的,整把伞骨都由桃木做成,桃木避邪,乃斩鬼利器,尖锐的伞尖当胸戳下去,阴灵嘶叫一声,化为一滩腐水从关子口中溢出,关子尸身终于静止下来。

      瞿杉杉抽出伞,撩起眼帘轻轻望一眼时沛,上前把她拉起来。

      时沛心中一跳,这沉静之中略带嫌弃,仿佛在问你为什么这么蠢,这眼神像极了一个人。

      她眼睛眨也不眨望着瞿杉杉,“方解玉?”

      眼前的人挑挑眉,“跟我走。”声音低沉润耳,是方解玉的声音。

      时沛着急拉起他的手臂,“你刚才摸了糯米和符箓,没事吧?”

      方解玉抬起瞿杉杉的手,上面戴了副手套,摸起来光滑柔软,像绸缎一般,隐隐还有光华流动。

      他淡淡道:“觜蚕丝织制,可隔绝鬼气,无碍。”

      他手上托着块罗盘,牵着时沛从鬼魂堆里穿过,青面獠牙的众鬼魂皆是噤声,只管把自己当根木头桩子。

      方解玉姿态优雅得仿佛春游踏青,一路分花拂柳而行,轻易就走出了屋子。

      时沛亦步亦趋跟在方解玉身后,疑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方解玉瞟她一眼,表情似是有些无奈,“我等瞿杉杉解完手,回去看到你不在,就知道你傻乎乎被人骗走,一路跟着鬼气过来,便找到了。”

      傻乎乎……时沛感觉只感觉当胸被戳了一剑,那鬼扮成瞿杉杉的样子,她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来不是很正常?她撇撇嘴问:“你这样附身,瞿杉杉没事吧?”

      方解玉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痛地道:“鬼属阴,人属阳,阴气入体,对人体自然有损耗,我出来后她恐怕要昏迷半天。若不是为了救你……”

      时沛嘶了声,跛着脚跳了几步,“唉疼疼疼。”

      方解玉立马止了话语,蹲下身问:“怎么了?没事吧?”

      时沛抬起高跟鞋,脚后跟红了一片,是被鞋边擦破了皮。

      方解玉皱了眉,掏出手帕撕了一小块垫在伤口处,“你走慢点,回去搽点药。”

      时沛乖乖任由他动作,抿着唇笑,眼睛也弯了起来,慢悠悠道:“你一心疼我,我就不觉得痛了。”

      “胡说,谁心疼。”方解玉耳朵登时红了,往后退了一步。

      时沛嘶了一声,皱起眉来,一只白生生的手扬起来在空中招啊招,“谁叫你放手了?快来扶着我点,我脚好痛。”

      方解玉站在那里看着她,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家,说了这样大胆的话,也没见脸红,一双熠熠的眼睛瞧着他,扑闪扑闪像是想着怎么勾人。

      “快点呀,我都站不稳了。”她又软软地道。

      她明明就是故意那么说,方解玉知道,可心中又放心不下,他看了她半晌,故意冷着脸上来搀她,却小心握住她软绵绵的手。

      时沛悄摸摸弯起嘴角,两人一路回了房间。

      方解玉关上房门,看了时沛一眼,道:“我出来了。”他说着准备躺到床上,时沛却上前拉住他,“等等。”

      方解玉疑惑地望她,时沛凑过去,热热的呼吸喷在他脖颈间,嗓音甜甜的像是抹了蜂蜜:“让我抱抱你,平常都抱不到的。”

      方解玉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半个身子都僵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时沛张开手臂牢牢抱住他,忽然感觉到胸前顶着两团软软的东西,想起这是瞿杉杉的身体,顿时有些泄气,叹了口气抱怨道:“什么时候能抱到真正的你呀。”

      方解玉盯着时沛眼睛眨也不眨,乍一看如同冷面冰山岿然不动,仔细一看耳根却是红透了。

      “你这么年纪轻轻地就死了,莫不是个老处鬼?”时沛见他不答便低声笑了笑,挨近他耳边小声道:“谢谢你救了我,我给你当老婆报答你好不好?”

      方解玉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他骤然脱离了瞿杉杉的身体,一时没反应过来,时沛就被软倒的瞿杉杉直接带到了床上。

      那边方解玉已经穿墙而出了。

      时沛抿着唇笑了一声。调戏纯情老处男什么的,真是最有意思了。

      这天凌晨,长安号上熟睡的众人皆是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惊醒。出去一查看,发现长安号竟是搁浅在了岸上。没有关子掌舵居然也阴差阳错着了岸,真是福大命大。

      此处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岛屿,四面环海,不知是否有人居住。一行人连忙下了船,劝说那神经失常的宛棠下船又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最后还是壮熊强制把人扛了出去。

      几人迈着疲惫的步伐向岛内走去,上到一处小山丘上回了头,长安号竟是于无声无息之间消失无踪。金缕玉衣已毁,怨念已消,至此,长安号大概会永远沉入海底,不再带着满船无处可归的孤魂野魄四处漂流。

      众人穿过层层树林,忽然发现一条半米宽的小径,这证明岛上有人居住,大家一时间都兴奋了起来。沿着小径向内深入,凌晨时分,天色还没亮,走在繁密的老树林间,光线更加微弱,大家不得不放慢脚步以便走得稳妥一些。

      宛棠突然小声哭了起来,哭声绵长而幽怨,漂浮在空荡荡的林子中央,让人感觉背部生出一层寒意。

      壮熊啐了一口,转过头来骂道:“哭个几把蛋蛋,有什么好哭的,再哭缝了你的嘴!”

      宛棠被吓着了,噎了一下,却是哭得更加大声起来。

      时沛叹了口气,正打算劝说一番,脚下却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绊了一跤直接摔到了地上。

      她低头一看,是一只中等大小泡菜坛子一般的瓦罐。

      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一个泡菜坛?时沛疑惑不已,正打算伸手去摸,小周却突然面带恐慌地冲过来,喊道:“别碰那东西!”

      时沛连忙吓得不敢再动。

      小周仔细查看了一番那瓦罐,脸色愈加难看起来,他打开手电向四周照去,随着手电的光芒,大家这才发现,他们所在小道的两旁皆是向外挖出了块好几米长的走道,走道一侧的山坎之上则摆放着几百只同样的罐子,一排一排摆得整整齐齐,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列黑色的脑袋。

      时沛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只隐隐地觉得有些不祥。

      瞿杉杉问:“这些是什么东西?”

      文先生看着那些罐子,表情十分微妙,“我似乎曾在书中看到过……”

      小周却是猛地站了起来,匆匆向前走去,“赶快走,出去了我再和你们细说。”

      众人连忙跟上,加快步伐,一路上又经过了好几个同样的平台,一刻钟后,终于走出了这片林子。

      小周神色复杂地回头望了一眼,终于松了一口气,“你们可知那罐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众人连连摇头。

      壮熊双手放在脑后,不在意地笑了几声,“看你怕的,难不成装的是骨灰?”

      文先生沉吟道:“……捡骨翻尸。”

      “没错。”小周看了众人一眼,“那罐子叫金埕,里头装的是死人遗骨。”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什么人听见,“有些地区流行这种捡骨葬,就是在死者入土几年后,重新开棺取出骨头,按顺序依次放入金埕之中,进行二次安葬。”

      “噫,好奇怪的风俗。”瞿杉杉搓了搓手臂,“安葬而已,为什么要弄得这么麻烦?”

      “说法不一,有的说是由古传承,有的说是方便迁徙需要。”小周道:“不论如何,各个民系有各个民系的葬俗,我们还是不要置喙的好。”

      时沛一想到自己刚才差点手贱打开了罐子盖,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要是真打开了看到里面的骸骨,岂不是要被吓死。也不知道她刚刚踢了那金埕一脚,死者会不会怪罪……

      正胡乱想着,一行人依稀看见前面有一座村庄,心中一阵欣喜,连忙加快脚步往前赶路。

      到了村口,看见旁边竖了块石碑,上面刻着“沙角头”三个字,往里走,是一排排老旧破败的瓦屋。此时村民还没起来,路上空无一人,但瓦屋外头挂着的一串串鱼干无一不彰显着生活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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