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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跳房子5 ...

  •   “村长奶奶?您在吗?”连着呼唤了几声,老妇终于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针线,想必是方才专心于做针线活,因此并未听到呼唤。唐橙挎着薛素景的胳膊走进去坐下,观察老妇的一举一动。她在沏茶,先是取热水烫过茶杯,接着三指捏取一撮绿茶,沏茶时壶嘴从低处缓慢移到高处,动作熟练并透露着几分优雅,这倒不像是一个农村老妇会习惯的事情。

      接过茶水,唐橙轻抿一口,而后放在桌上,抬眼间注意到老妇正戴着老花镜,认真地绣一件十字绣,已经绣了大半,看轮廓是一只浑身鲜红的鸟,翼、尾为淡黑色,喙为浅黄色。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在村子里见到的鸟,这只鸟的学名叫做“血雀”,稀少罕见,多分布于南方。

      唐橙心里猜疑着,开口说明来意:“奶奶,请问附近有什么漂亮的地方吗?我和丈夫刚结婚不久,想去拍一点照片。”

      老妇闻声听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浑浊的眸子透过厚重的镜片望过来,颇有善意地道了句:“金玉良缘,天作之合。”

      “多谢。”

      又听老妇道:“乡下不如外面的山水秀美,不过春季里的麦子倒是别有一番风情,你二人如果喜欢田野自然会爱上一望无际的麦地,如果喜欢潺潺的小溪,村外的那条小溪绵延入江,越向东走越是宽阔,波涛恢弘,又是另一番美景。”

      唐橙问:“您更喜欢哪种风情?”

      老妇和蔼地笑了笑,继续低头绣着,沧桑的声音似乎穿过几十年的岁月后沉淀下来,“世间风情多样,我只略赏过一二,哪里有‘更喜欢’一说?”

      唐橙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好奇地问道:“您是多大嫁过来的?”

      谁知老妇听到后顿了一下,只一瞬,又接着绣了起来。她似乎叹了口气,叹息幽长,似有似无:“忘记了,人老了,许多东西都不记得,也不愿记得了。”

      她直觉老妇藏了什么秘密,但不便追问下去,于是将话题放在了老妇手中的刺绣上,问:“您绣得很漂亮。”

      “谢谢。”老妇道了声谢,像是许多年无人听她倾诉般难以开口,但又想一吐为快,半响后才又道:“古有卖油翁将油倒入铜钱孔中而不沾湿钱币,不过是熟能生巧,我也只是绣得多了,熟练了罢了。”

      她放下刺绣,将针线整整齐齐地码好,这样可以避免线交织在一起难以分开。老妇喝了口热茶水,眸子似是穿过了唐橙看向了远处,沉沉开口:“村里的男人们横行霸道,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女人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日不休息地劳作,回到家里做了饭又做针线活来贴补家用,所以这个村子里的女人大到白发,小到刚会识字都会一手熟练的针线活。说一些狠心话,男人们离开了反倒是给女人们减轻了负担。”

      她的睫毛微颤,看向唐橙,“我在这个村子里度过了一生,身为女人自然是向着女人的,于是在男人们离开后,我自荐为村长,帮助着村里的女人和孩童。”

      这是一个很有涵养的女人,不论是行事还是言谈都十分优雅,好像她不该坐在破旧的砖瓦房中——房顶还因年久失修漏了一块,而是应该坐在漂亮的院子里,桌上一壶热茶,身边卧着一只白猫。她是受过教育的女人,并且是在年轻时就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一个优雅有涵养的女人怎么会嫁到这个男人游手好闲的村子里来?就算她愿意,她的父母肯定也不会愿意。因此唐橙怀疑,眼前的老妇并不是自愿来到这里的。

      贫困的农村远离城市,方圆百里也不会有一个警.察局,自然不会被法律约束,而在法律的网络之外总会滋生一些黑暗的交易,譬如拐卖妇女。

      拐卖妇女案频发,他们警局里一年都会接到不下五十件,但能找回来的妇女少之又少,因为很多都被拐卖进了大山深处,一旦进.入大山,想找到人几乎比登天还要难。一方面是高山重重,山路崎岖,一方面是村民们自以为拐卖妇女不犯法,于是联合在一起隐瞒事情的真相。

      被拐卖的妇女有的因想逃跑而被活生生打死,有的被折磨得不像人样,有的差点发疯,有的无助后崩溃认命,有的生下了孩子,被救出来后甚至又回到了那个囚牢。

      唐橙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杀害男人的案件,它更像是一场报复,是被伤害过的女人的报复。先是憎恨这个村子里所有的男人,逐渐发展为憎恨所有的男人。

      但那个实施报复的人会是眼前的老妇吗?

      唐橙和薛素景与老妇告别,将发现一一告知众人,客观地陈述过后,又主观地道:“我觉得不是她。”

      李扬道:“可是除了她还会是谁?还能是谁?”

      这一次显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众人各自回到房子里。夜晚时分,外面忽然起了大风,风声透过木窗的缝隙钻进来,一会像惊惧的尖叫,一会又像是嚎啕的哭声,转而又如女人的呜咽,是林鹤被吵得睡不着,即使宋君尘在缝隙里塞满了纸,声音仍在继续。

      是林鹤望着漆黑却又模糊的窗外,道:“你说她为什么会放过我?仅仅是因为我送给了她几件旧衣服?”

      宋君尘清冷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干净又悦耳,“或许吧,所有人都对他人的善意无能为力,尽管那善意微不足道。”

      “她经历过什么?我不敢想象。”

      眸子移到了房顶上,记忆里房顶是由几根巨大的木头支撑住,他道:“女性在这个世界上是弱势群体,普通女性的力量完全比不过男性,柔弱的她们似乎谁都可以欺负一下,就像路边看到一朵白花,随手就摘掉一般,丝毫不会产生惜花之心。”

      他的眼神渐渐不解,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宋君尘:“为什么呢?”

      宋君尘直言道:“因为他不是人,是禽兽。”

      “对,是禽兽。”是林鹤忽然笑了,笑过后又黯淡了下去。

      外面的风声终于停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起来,在雨声中,似乎有一道脚步声由远而近,即将陷入睡眠的是林鹤猛然惊醒,和宋君尘对视一眼后走出去查看。

      刚打开门就撞上了跑过来的唐橙,看到二人后惊醒地道:“我还想去把李扬叫起来呢,正好你俩起来了,跟我来。”

      二人不解地跟了上去,单薄的衣物被雨水打湿,身体微微发冷。他们跟着唐橙来到老妇家里,只见唐橙找了半响,从院子后找出一架老旧的木梯,架在墙壁上便想爬上去。

      宋君尘将她拦下来,明白了她的意思,雨越下越大,他冒着大雨爬到房顶,找到了破损的房顶,从别的地方拿走瓦片盖在了不小的窟窿上,又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漏雨的地方后才下来。

      但这架木梯太过老旧,被雨水打湿后变得极其脆弱,宋君尘刚踩了两阶,脚下便一空,余光中他注意到唐橙和是林鹤一下子变了神色,向他冲过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砸在了是林鹤的身上,唐橙将他拉起来,二人查看是林鹤的情况。

      “林鹤,林鹤!”宋君尘不敢擅自搬动他的身体,生怕将他弄疼了,手指颤抖着不知该放在何处,急得不知所措,眼泪混着雨水掉了下来,无人发现。

      这声巨响惊醒了老妇,房中的灯亮了,老妇出来查看,见状立刻将人带进房中。

      “林鹤,你怎么样?!”是林鹤的脑袋有些晕眩,他方才因为担忧一直使劲盯着宋君尘的情况,听到木头发出响声后直觉不妙,冲过去就被砸到了地上。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疼痛着,尤其是腋窝处和前胸处,他怀疑他右边的第三根肋骨轻微断裂了。

      不过问题不大,静养两三个月就好,他看向紧抿着唇,脸色惨白的宋君尘,心道幸亏宋君尘没有事。

      老妇踩到了地上的一滩水,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原本漏雨的地方已经被修补好了,她明白了三个人的好意,连声道谢。

      唐橙心里愧疚,如果不是她把他们叫过来,宋君尘就不会摔下来,而是林鹤也不会受伤。

      然而是林鹤却问:“你胳膊没事吧?”他有注意到宋君尘在砸下来时受了些阻挡,想必是唐橙下意识伸手去接,结果被巨大的力量带倒在地了,如此一来,胳膊必然被拉扯受伤。

      唐橙的眼眶忽然红了,两条胳膊正在难以忍受地疼痛着,她摇摇头,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是林鹤看向宋君尘,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没事。”

      他轻轻握住宋君尘紧攥着的拳头,温柔地摩挲着,对老妇道:“唐橙找君尘修好了您的屋顶,以后应该不会再漏雨了。”

      老妇颤颤巍巍地一个个抚摸着三个人的脑袋,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明天中午过来,奶奶给你们炖鸡汤喝。”

      他们共撑一把伞离开——伞是老妇给的,将红着眼的唐橙送回去后,两个人在大雨中走着。是林鹤的胸口仍疼痛着,他不过是呼吸错落了一瞬间,宋君尘便敏锐地察觉到并将他抱了起来。

      撑着伞,窝在宋君尘的怀中,听着他惊魂未定的心跳,是林鹤轻声道:“我知道,如果换做是我,你也会选择这么做。”

      宋君尘因太过担忧和自责而沉默着,眼尾红润,衬得脸色格外苍白,这张脸在此刻不再清冷,却有了几分脆弱的模样。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篇文在古文和山海文间徘徊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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