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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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小风小雨，体感湿润。我从爷爷奶奶那去找罗杰先生，吹锣打鼓地敲门，一急之下破门而入，脱了泥鞋找了双小拖鞋出来，蹬蹬蹬一路踩到我给他指的客房那里去。
罗杰先生房门禁闭。即使日上三竿也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不过我不能如此武断地指责他睡懒觉，就有礼地敲了三下门。
——再敲了三下。
里面实在没有反应，我附耳过去，竟然从门缝里听到了响亮的呼噜声。
所以我直接把门打开，一眼就看到罗杰先生连窗帘也没见拉上，任阴雨中薄薄的日光照着，把被子踢成一团，睡相奇差地脱了外套就往墙角蹭，帽子丢在一边，脑袋往枕头底下钻。
我差点被他气笑了，去抢他的枕头，然后叫他：“罗杰先生，罗杰先生——”
他倔了一声把枕头抢了回去。
罗杰先生怎么连五岁的小孩都比不过呢？我接着去戳他的腰，意图把他痒醒算了，便一边说着：“请起床——”
“唔唔！”他挣扎了好几下，从枕头下面弱弱地钻出来，眼睛开了一条缝。
“现在就把罗杰先生您自己和您的衣服以及我的床单枕套全——都——洗——掉——”我说：“真是的，我真的会生气——”
“生气，”罗杰先生迷茫地重复了一下，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对我戳他痒痒的动作完全没有反应。可能曾经也一度有想杀他一下的人替我在早上捶他的脑壳吧。“唔……罗嘉森，谁？”
他把我的敬语与他的名字听成了同一个词，随后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睡到枕头上面，眼光瞟了一下窗口，竟然又准备睡：“太阳还没……”
他话还没说完就倒头回到枕头里去了。
今天是阴天，太阳升起来也不会被他看到。所以罗杰先生的意思是他要睡到晴天为止吗？我们昨天说的好好的，他给我干活，我给他搞急事，今天他就葛优成这样了？咕咕咕！
我气冲冲地跑出到洗漱室去搬了一小木盆的清水和一块面巾，带着这两件道具重新到客房里。此时客房里竟然又响彻了他的小呼噜声。大个子真是太能睡了！我把浸在凉水里的毛巾贴在他的脸上，还有水如线状滴滴流落到床单上。
罗杰先生明显僵了一下，然后逐渐因为呼吸困难面目纠结，终于受冷水和窒息双重刺激蹬地支起身体，毛巾从他的脸上一直掉到他的大腿。“船沉了！！！”
船沉你仙人板板船沉，我晃荡了一下放在桌上的面盆，思考着用水把罗杰先生泼醒的危险性。
“啊，露玖。”他如梦初醒一般地看到了我，目光就和痴傻的呆瓜没什么两样，木愣愣地接着还想了有一会儿。
我盯着他，他看着我，傻里傻气地摸了下脖子：“唔，唔——对了，这也是挑战的一环吗？”
毕竟我也不是魔鬼。如果起早对他算是挑战的话，他这么说也没错。
“今天开始罗杰先生就是我的佣人了。”我竖起手指。
“……诶？诶——！？”罗杰先生听着我跳跃性的话，作出了一个震惊的表情，随后理直气壮地说了一句让我也相当震惊的话：“可是我只会吃！”
我本来以为特长是能吃这种台词不会出现在现实中，抬手把从他身上拿走的布巾重新甩到了他的腿上：“请削减食量！请不要赖在床上！”
他好不可怜地被我叮嘱到直接从床上翻身滚到了地上，吓得我赶紧上去捡起我的毛巾，顺带关注了他两眼。接着罗杰先生就从地上咕噜爬起来，穿上的鞋子还是昨天我硬塞给他的拖鞋——那双全都是湿土的防水鞋差点被我丢了，暂时还没时间洗。
我昨天才给罗杰先生介绍的洗漱间，今天他就不认路了，我不得不为他再指一遍。此外他只是刷了个牙，擦了遍脸就飞速跑出来，第一句话竟然是：“不好意思露玖，我肚子饿了。”
我不得不从这个器具不全的厨房里拿了几根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硬邦邦法棍塞给他。
他一边咬着砖头一般的面包，一边还拿委屈的小眼神瞄我，意思是：这个一点都不好吃，我恨啊！
不等他吃完，我先对他说：“今天本来预定要去取船，不过因为下雨……”
“取船吗？可以可以，可以可以。”他把面包整个吞了下去——场面有点恐怖——随后连声说好。
我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继续：“——就造成近来气候阴湿，昨天船厂电话给我说工期延后了。现在就请罗杰先生帮我搬家具到这里来了。”
所幸，即使事情一下子变得与他出海意识无关，他也兴致勃勃，乐淘淘地希望我快一点——带他逛逛这个岛。
什么玩意儿，我真是好困惑。
今日我主要使唤罗杰先生从爷爷奶奶家里把藏书搬一部分到我的隐家去——多数是一些医学相关的书。我并没有要学医的意思，只是因为家人在医院工作，藏书多是关于各方面的医学基础的。但以我看书的习惯不可能是看一本上册就了事，一定是顺着顺序全将一系列读完，再开启下一个书架。由于首次打开的书是医书，我就不得不兢兢业业地磕有时候甚至看不懂的书了。
每天带一两本实在太麻烦了，我昨天将整理的书全塞到了一个小箱子里，就等着罗杰先生把它扛回去。那感觉就和买了一大摞子新书一样，有点新奇的兴奋。
我想就这么一二三个小箱子，我就不必关心罗杰先生会不会觉得重砸着腿还是迷路了了！与爷爷奶奶知会之后，我就把罗杰先生拎到我家附近——我才不让他知道是哪个门洞——一脚一脚把箱子半推半踢着塞到罗杰先生面前，打算一会儿就去看看花店。
我的意思是让他一个箱子一个箱子搬也可以。但大力海贼一手拿了一个，一手驮了两个，样子和巨人有点相似地轻松搬了箱子看我。
“装着什么？”他问，语气是单纯的好奇。
“书。”我说：“拜托罗杰先生把箱子放到书房。”
“……稍、稍微，就是，书房在哪？”
“哦。”我不得不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低头懒得再抬头盯他了：“那就放在厅里面吧……”
随后我便把他丢在一边，自己与往常一样去做自己的事情。
在花店里抓了本书胡看，等我肚子饿了，已经是下午两点——看到时钟时我就和忘了喂家里的宠物一样飞速从椅子上跳起来，把书丢在吧台上，整理了一下无人光顾的花店，锁上被我拍上的门就往隐家去，途中还想到那里只有非常简单的素食——我并不太喜欢吃牲畜的肉——特意绕了个路去买了些熟食。
然而，等我三点到达我的隐家，打开门时就已经闻到了一股焦味。
我的脑中当即危险地回荡着四个字——罗！杰！先！生！
我丢了袋子就冲到厨房去，鸡蛋蔬菜一片狼藉的地面让我甚至想找找监控电话虫复原一下他的做菜视频：“罗杰先生？！”
“哇，露玖！！！”他本来还摆弄着手上不知道为什么分了两半的锅柄与锅面，听到我的声音十分迷茫地回了一下头：“露玖，抱歉！！！太难了！！！你家没有烤架吗？”
我还得给您生个篝火不成？
不会用灶台就不要用啊！！！
我无法明白他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把一切都弄得鸡飞狗跳，秩序为上的我就差登上流理台给他一记锅铲跳斩。此刻我只能怒火冲冠地继续重复：“罗、罗杰先生！”
“嗯嗯，要吃饭了吗？”
我把他赶出去，将空空烤着的火和上面用筷子搭起穿着的蔬菜撸了下去，并且拿着菜刀比划了好多下才平复心情。我疯了，灶台当篝火用，他真是个小天才。
等我把厨房整理了一半，正要去拿拖把扫把来清理地面的时候，打开门罗杰先生就和做了大错事的小男孩一样站在门外——好吧，他可能是巨型男孩了：“吃……对、对不起！”
他感应危险的能力几乎是满级，可能这也是他成功架着木桶游无风带的原因。在我把眼睛眯起来的时候，罗杰先生就立刻投降道歉了。
其后，我捧着生菜色拉坐在摇椅上气哼哼地看书，罗杰先生被我罚去面着壁吃饭——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吃饭了吧，与他进行饭的争端、就仿佛是虎口夺食一样。
过了一会儿，我捧着空盆看到几个医疗案例，正读得仔细，就突然听见罗杰先生跑到我后头来了。
“好厉害——完全看不懂——”罗杰先生也不晓得在干什么，把袖子弄得湿哒哒的，还跑过来偷看一眼，惊叹着问我：“露玖竟然是医生？”
“并不是这样。”我合上书，看了一眼刚才不知搞什么弄得清零哐啷乱响的罗杰先生的袖子，知道他大概因为我早上对梦里的他大喊大叫的那一段话把我的洗衣房弄得一团糟了：“要是我是的话，希望有一天能把罗杰先生的脑筋接好。”
“哈哈哈这个，可能有一点难度！因为我可能快要死掉了！”
“这就不必了。”我没听懂他乱七八糟的话，觉得罗杰先生也对自己的笨蛋程度很有自知之明。“我的长辈在大医院里工作——应该说，我们家世代吧。”
罗杰先生听我主动与他说起这件事，认真地摆出倾听的态度蹲下来。
但要是他这么大一个，两米多的人真的蹲下来，又要平视着我仔细聆听我的话的话，就真的如同一只巨大的、凶恶的野犬一样。
“听说我的父母都是因为海贼的医闹死掉的。所以我很讨厌海贼哦。”
“啊这样啊。”罗杰先生一副恍然的样子，非常单纯地脱口而出：“你没有事真是太好了，还能留下让我遇见你的机会真的是太好了！”
居然对人父母的死亡说出这种无关紧要的话！罗杰先生的台词总是这么带着点不看眼色的恶劣，但一点恶意都没有，反而在对我表达好意！这一切也只是我在本子上看见，虽说共感还是有一些，可我对那些一点记忆也没有，终究并非实际经历。
“——海贼，”……而那些令我想起的只是我不得不失去了的香克斯。“只要海贼还存在于这片海上，人们就会因为害怕失去所爱彻夜难眠。”
“是啊！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也是海贼。”罗杰先生十分不计较地露出牙齿，十万分地理解我的想法，却又十万分地用一个完全的反面来解释了：“我这个人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要——所以我不能说自己是好人，但是我是一个好海贼呀。并不是我去当了海贼，而是暂时只有海贼能用来形容我。未来必会有人给我命其他的名，适时代表我的就是另一个名词——唔错了，是我代表的是另一个名词。真不错啊，我喜欢这样盛盛大大的，要被好好、好好的铭刻在脑袋里。然后，这片海上有多少的我的朋友：如果让我看见了，我一定是希望我的朋友们能自由地活着，在这之上我一定会自由地活着。人生必须不留遗憾啊！”
“人对自由概念是不同的。人性经不住任何高估考验：没有律法的约束、没有规则的制约，任性的正义是站不住脚的。自由代表无序，只会有更多人受其困扰。”
“啊？不行吗？”他坐到了我刚清扫过的地板上。“可是谁说我想要的是正义了？露玖这样想的话，那全世界中就让我一个人享受吧——谁也不能让我心甘情愿，我是最自由的人，想要去做什么，就一定会做到！我——百万分地——相信自己！”
“你可以不用再说了。”我对他的自私自利之心感到畏惧，可又不由得反而因此产生向往。看来他并非脑袋空空的人，而是擅长于把其他人变得脑袋空空。但看着他单纯的笑脸，有一瞬间——因为他的一部分有着香克斯后来的影子，或者说这种笑容是香克斯从过去的他那里学来的坏习惯——让我想起过去那种烧心裂肺的痛苦：“比起这个。我看这些书……可能是因为死掉的时候可以挑一个不太痛的方法。”
“这是不可以的吧，露玖，不可以，”出我意料的是，他扑到我的摇椅边缘如此真诚地抓住我的手：“拜托你了，请不要死。”
“……对不起，罗杰先生，我是开玩笑的。”我愣了神，有一些不好意思，想把手抽回来。
“啊！太好了！是开玩笑啊！那太好了！太幸运了！”罗杰先生转而开朗地上下摇晃我的双手，让我不得不跟着摇椅前摇后晃：“你是我重要的朋友，我想让你看一看之后的世界啊。”
……我确实没有好好对待这副身体。波特卡斯·D·露玖实际上并不属于我。成为类洛克斯夫人非我预料，成为露玖当然也不是。但这种不是有所区别——第一次死亡却复活与第二次死亡的复活有着质的差别：现在我认为我的生命并不值得珍惜。即使所有人都死去，我可能也会一次又一次地在他人身体上复活吧？在某种程度上“我”的灵魂是不死的。可这种不死毫无价值。可以的话真想把我的死亡花在合适的人身上。我也想为大家做一点事啊。我的意思是说——谁能真正的认识到我并非任何一个人，而是我呢？
出于这种别扭的原因，我成为与波特卡斯·D·露玖一样孤僻的人，一心避开所有被放在她身上的印象，却矛盾地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突破波特卡斯·D·露玖看到我。比如透过任何非我的面具，一直能够看到真正的我的灵魂。这是一个悖论，无法同时被满足。于是当哥尔·D·罗杰扭扭捏捏跑来见我，我一度有一些雀跃与期待。而他也并没有辜负我这种做作而矫情的期望。
我早就被这个任性得毫无底线的社会吓坏了。仿佛我是才刚刚出生就要面临悬崖考验的雏鸟，曾经一度如蒲公英一样撑开手脚被从崖边踢落，多次受到撞击石壁的苦痛。才一下子我就已经失去了去探索的勇气，也不再拿报纸看，也不去了解这里了。今天又一个人在电话虫里问我说：露玖，你不再想出海了吗？我却只能想：露玖不是我吧。
——他很巧合的是一个能够阅读人心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