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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我说不清我对萧疏轩的感觉,我们很可能只是同类,是我错把我暗自生长的情绪归为爱情,我想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尽我所能,不求回报。朋友说这是喜欢,那就喜欢吧,我耸耸肩,无所谓。
      我叫十二。因为我是在九月十二被领养的,继父母懒得想名字,翻了翻日历,随口就这么叫了,为了显示他们的用心,他们特意选用拾贰,在我看来,除了让我在考试的时候多花几秒写名字以外并没有什么卵用,它们的本质并没有区别——是我不受重视的标志。尽管养父母对我很“好”,关于钱的事从来不用我操心,开口就是了,但我打心眼里并不把他们当做一家人。我知道这样说很没良心,可这是我真实的想法,因为我并不需求物质。当然我还是很感谢他们的,他们让我见识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虽然我并不怎么需要。
      前十七年我的感情生活干净如一张白纸,我尽心尽力的扮演所有人眼中乖乖女的角色,考上让很多人艳羡的大学。我把考上的原因归结于寄人篱下和顺势而为。现在我坐在高铁上前往新的大学,睡罩使世界一片漆黑,这是我的习惯,上车睡觉。一只耳机长时间的在我耳边嘶吼,一下又一下冲撞着我的大脑,让人头晕目眩又酣畅淋漓,我喜欢这种自杀式的快感,配着信乐团绝望的高音。
      “借过一下。”我听到一个很干净很有少年感的声音,如刚解冻的小溪般的清冷和初春春风拂面的温柔,像我喜欢的那个日本唱见4块钱(4円)。我没有摘下睡罩去看这个声音让我有点心动的人,我总是恰如其分的控制好自己的喜欢。
      “可以借过一下吗?”那个声音仍然不愠不恼。
      是谁这么没礼貌,不知道让座吗,我皱皱眉。直到一只冰凉的手碰上我的手臂,轻轻的晃了晃,我才反应过来。事实上我是被吓得直接跳起来,忘记摘睡罩的我一头撞在了前面的椅子上,痛的呲牙咧嘴,一个相互作用力我又开始向后倒,我企图抓住些什么好摔得不那么惨,可惜都落空了。
      一只有力的手臂托住我的腰,冰凉的触感再次点于我的眉间——他帮我取下了睡罩,那一瞬间全世界的光都开始往我眼里疯跑,刺得睁不开。我低头揉着不适应的眼睛,小声说了句谢谢,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毕竟我的身高只到他胸口,而音量我自己听着都废力。
      “不用。”我闻到他身上好闻的青草香,他侧身进到里面那个位置坐下,我傻乎乎地站在原地,承受来自其它乘客的目光。
      我承认,这一刻,我的心跳如鼓。

      高铁开动了,窗外不断倒退这个城市的风景,回环的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在灰蒙蒙的天空的映衬下,喧嚣又孤单。
      有点像我身边的这位。
      我是在这个时候开始认真打量他,身材匀称偏瘦,像一根劲竹,脸部线条又极为锋利,眉宇轩昂,偏偏带着无可言说的孤寂感,与整个气质更为不符的是他的眼睛,在光线下呈浅灰色,看起来竟然有点儿柔弱。
      我想起很多年前读的一本书,书名叫《心是孤独的猎手》,我很喜欢那个里面的哑巴,他其实不哑,他只是聋了,他听不见自己自己的发音,总是很惶恐,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能想象他万物俱静的孤独,那感觉像你站在荒原之上,你可以放声大喊,可是你自己听不见,就开始疑心别人会不会也听不见,慢慢的,就不喊了。他有一个同伴,也是残疾人,只有他听得懂他说话,可是有一天他的同伴疯了,哑巴亲自将他送去疗养院,同伴不领他的情,哑巴疯狂的打手势,想和同伴多说几句,同伴并不感兴趣,只是呆呆的坐着,哑巴再没对谁说过话。后来哑巴成了一个看起来很冷漠的人,直到一个醉鬼拼命的和他讲话,哑巴就安静的听着,醉鬼觉得他能听懂,即使他是一个聋子。因为倾诉者收到尊重的缘故,找哑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很多人找他说话,他就微笑着听,时不时点点头。
      我望向旁边的这位,另一个城市的阳光给他的脸镀了层淡淡的金色,你会不会,也是一个其实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呢?
      我忽然就移不开眼睛。

      他在用手提电脑,似乎是写什么论文,我怕自己的目光太过炽热,假装看自己带来的小说《上海堡垒》,这是一个我很喜欢的故事,但此刻我压根静不下心,我只觉得斜视使我眼睛要瞎掉了。
      13:00,我瞥见他电脑右下方的时间。
      应该要吃饭了!我迅速从包里掏出两桶泡面,一桶红烧牛肉,一桶老坛酸菜,高铁上很多人都在吃泡面,我早就闻饿了,但他似乎无动于衷。
      有点意思。
      我装作大大咧咧的用手肘蹭蹭他的手臂,随意的问:“你不吃东西吗?”
      “不饿。”被人打扰的人出现一丝不快,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听见关心的语气后更是缓和了一点。
      “啧啧啧,人是铁饭是钢啊,吃点儿呗,不吃对胃不好,我多带了,我帮你泡怎么样?”我偏偏头,露出一个笑容。笑容的弧度有点坚决。
      这是我窥探别人内心的预兆。
      我试图用微眯的眼睛看出他的态度及想法,但对方似乎也是伪装的高手,藏的滴水不漏。
      我听见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接过我手里的方便面:“一起吧,火车上一个人端两碗不太方便。”他先起身,示意我走前面。到饮水机旁的时候,我让他先泡。他没有推脱,却将他泡好的那碗递给我,颔首示意我先回座位去吃。
      我仍是倚在墙上看他,修长的手指让人赏心悦目,我不知道他是出于我的好意而接受还是纯粹不想让我继续烦他。
      不过无所谓,我赢了。
      “走吧。”他率先回到座位上,。我吃得鼻尖冒汗,热腾腾的薄雾围绕着我的脸,我透过薄雾偷偷看他。雾气让他的脸有一点不真实的感觉。
      朱敦儒那句诗怎么写的来着,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每次读到这首都会想象出一位掌管天下妙山妙水的神仙,不识人间烟火,清高自傲。
      现在这个神仙有了模样。
      在我发呆的间隙他已经将面吃完了,又从他的网球包里拿出两张餐巾纸,一张擦了擦嘴,一张放在我身边。我也顾不得吃相,三下五除二的将剩下的干完,就将泡面盒连着他的带走,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回来的时候桌上吃面溅出的点点油汤已经被他擦干净了,上面还安安静静的躺着十块钱。
      “这是什么?”我明知故问。
      “谢谢,”他盯着我的眼睛,“面算我买的吧。”
      我不习惯别人直接注视我的目光,特别是那种认真诚恳的目光,映着我干涸枯萎的心。
      我怕被看穿,就算他没有窥探的意思。我避开目光,保持温婉的笑,将钱塞了回去:“你怎么回事,小老弟,我说了我多带了,是我逼你吃的嘛,再者,泡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害健康来
      着。”他将视线视线收了回去,没有坚持,我猜他压根是懒得争,不过正合我意。
      我捂嘴偷偷笑了会,又装模作样看起了书。
      其实我并没有多带泡面,我晚上八点才到目的地,中午晚上各一桶,刚刚好。我是个表面有礼,骨子里刻着自私的人。
      可是看到他孤单独立的侧脸,我想起一句话:“少年有他的山海,有他的重重山影,有他的万里波涛。如果可以,风给他,沙漠给他,天空也给他。是无拘无束的风,会下大雨的沙漠,和铺满星辰的天空。”
      “万物给他,让他自由。”
      对,万物都给他,让他自由。
      我想找他讲话,甚至想抱抱他。
      这个想法很荒唐,我知道。但我被他荒岛的气质吸引着,生平第一次,我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内心。

      他忙完了论文,一直挺直的背稍稍弯了一点,窝进椅子里,双手抱臂,靠成一个带点儿防御的姿态。也许是打算休息。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底留下一小片阴影,阳光窜进来在他的脸上跳跃着,睫毛的影子忽长忽短,偏偏又清晰的历历可数。他忽然睁眼,我撞上他的目光,我一时愣住,眼神无处安放,带点儿不安的情绪。
      我们呆呆的对视着,气氛有点儿微妙。
      “怎么了?”他先反应过来,神色里带点儿探询和小心翼翼。
      “没……没什么,就觉得你和这书男主还挺像的。”我扬了扬手中的书,一本正经的撒谎,这个理由不能更差了,他们并不像,《上海堡垒》的男主怂的要死还敏感,烂话一大堆。不过也不对,还是有一点点相似,只是我说不出是哪里。
      “哦。”他似乎没什么兴趣,转头看向窗外。
      我一直觉得我脸皮很薄来着,但在此刻是荡然无存,鬼使神差的,我再次开口:“你就不好奇这是什么书?”话一出口我就想捶死我自己。
      他看了怎么办,知道我把他比作屌丝猥琐胆小男???
      他眸子亮了几分,似乎是因为这句话来了点兴趣,回头望了望我:“那我问问,这是什么书?”
      你大爷的,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看着我啊,我在心里哀嚎,你的眼睛太亮了,老娘招架不住啊。
      我一直以为我算是一个很成熟的人了,很小的时候我为了保全自己,做很多违背意愿的事,我知道如果我喜欢荔枝味的□□糖而别人喜欢菠萝味的,那就要买菠萝味的;我知道把橘子分成两半,大的那部分要给别人吃;我知道要不吝啬的把零食分给同伴吃,这一切都理所应当,尽管我不乐意我还小,可是没办法,为了虚荣,为了安心。于是长大了也是一样,我总是先懂很多道理。
      但此刻我面对他亮如明镜的眼眸,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那真的是一双很透彻的眼睛,足够让你□□。你肮脏的想法,不情愿的委屈,都被暴露在空气里。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玩过狼人杀,当平民及他们的帮手杀掉了除你以外的所有狼,你被预言家偷看了身份,你毫无胜算,我就是这匹被看穿还要故作镇定的狼。
      我讨厌这种感觉。
      “《上海堡垒》。”
      “哦。”
      又没了后话音。
      “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故事?故事是什么类型?”上扬的尾音带着的急切让我自己都是一愣。
      “那你继续说。”他皱皱眉,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不自在,低头把玩着手指。
      “其实也没什么,打着科幻幌子的爱情故事。”我被他的模样逗笑,明明不想再聊了,出于礼貌又不得不搭理。正好,那我就假装不知道他的敷衍。
      “男女主最后在一起了吗?”这次竟然是他先打破沉默,我却是呼吸一滞。
      “怎么说呢……有点儿复杂。”
      “他们没有在一起,女主死了,男主最后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爱过他,她太过飘渺了,总让人抓不住她的心思。”
      如果她没有爱过他,为什么会把她可以活下来的机会让给他,而不给自己的未婚夫,为什么会在上海要陆沉的时候给他发晚安,好好睡。可是如果她爱他,那些冷淡,那些刺伤彼此的东西,又该怎么解释。
      “后来男主娶了另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很爱他,他也很喜欢她,不过没有像爱女主那么那么爱了。”我其实并不是很确定,但我执意这么表达:“这样其实挺好的,就是有点儿遗憾。”

      我们再次陷入沉默里,我看见他眼底有隐忍的哀伤,像海水缓慢的淹没胸膛,灌溉进口鼻。无声无息。
      你会为什么而哀伤呢?

      “借我看看?”他突然开口,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渴望。
      我喜出望外,一边将书递给他一边调侃到:“你不像是对烂俗小说感兴趣的人呐。”
      “怡情。”他认真的读着简介,“况且听你描述,不像是烂俗小说。你对烂俗小说也没什么兴趣吧。”
      我耸耸肩,无可厚非:“反正都是打发时间,读什么不是读。”
      “是吗?那我的人生还是有点追求。”
      是我的错觉吗?我从这样的字句里,听出了嘲讽。不过他说的对,我确实没有追求,可偏偏从他的嘴里讲出来,令人有点难过。
      我摸摸鼻子,继而戳了戳他的手臂:“喂,出于补偿,你也该借我点东西玩玩吧?不然我干什么?”
      他指着桌上的电脑:“你打开看吧,桌面上有个叫电影的文件夹,你挑就好了。”
      “得嘞,谢您。”我兴奋的打开电脑,不出所料,似乎大部分的电影,并不是很有趣。像他这个人。
      “你要是不介意,最下面有一部鬼片,叫《昆池岩》拍摄角度挺创新的。”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失望,头也不抬的开口道。
      “鬼片?我喜欢!”
      电影开始之前,我拉了拉他的袖口。
      “正式认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萧疏轩。”
      “萧疏轩……”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想起了金庸那句话,“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听起来蛮不错的,不过不是,是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轩则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不过我妈年轻的时候喜欢金庸。”他兀自的笑了笑,满脸的拒人于千里之外都有了点柔和。我打量着他的眼睛,仍然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知道了。”我不好接话,这里面应该有点故事,不该过多涉足。
      “你呢,叫什么?”
      “阮十二。”我顿了顿,才慢悠悠开口。
      “这是……真名?十二?”他带点儿疑惑的表情。
      “嗯,是不是很随便?不过我不是很在意。”我几乎要控制不住我眼睛里满满溢出的悲伤,于是我假装故作轻松的笑了,将视线转移。有时候我都厌恶这样的自己,明明在意的要疯掉了,因为面子和一些无法言说的东西,装作无所谓。
      很不幸,我觉得萧疏轩看穿了我的伪装。他徒劳的张了张嘴,没有声音。我按下了电影的播放键。
      一片嘈杂声里,我听见的笨拙的一句“挺好听的。”
      真奇怪,他一句话就击散了我所有的不快,他应该不是很会安慰人。想到这,我弯了弯唇角,无声的笑了。水汽像雾一样氤氲我的眼眶,我压住哽咽的声线,淡淡的道了声“谢谢。”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本很无聊的小说,但如果你有时间,我们可以慢慢看一看读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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