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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恩底弥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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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梯计划候选人宣誓仪式马上就要举行，你真的不准备去看吗？”
维德正坐在办公椅上抽雪茄，渔眠正背对着他，观察他办公室墙上的三幅油画，非常专注，简直像个马上就会犯司汤达综合症的美术系学生。
她最关注墙上那副大油画，灰暗的天空里云压得很低，迫近广袤晦暗的雪野，有一种说法叫水天一色，这种在画里表现即为天空和水面几乎连接一体，在这副大油画里，云和雪也几乎交汇，那交汇处的一小片建筑群，黑糊糊的连成一片，如果不看河流地形，她会以为那是某个死寂空旷，终年霜雪的欧洲小镇，但是看河流地形偏又是18世纪初的纽约，这对她的想象认知来说是一种败笔，一种悖离，这让她稍感扫兴。
“局长，我不可能去的。”渔眠说，
“为什么？我以为你至少会去看他最后一眼——至少也是喜欢你的人，浪漫主义到死前都还要送你一颗星星。如果现在不去看最后一眼，说不定以后只能看到个大脑。”维德说。
“因为我知道宣誓仪式会发生什么，我对此也没有特别的期待。既然我知道会发生什么，就没有必要浪费无谓的时间去听他宣誓。”渔眠还是看着油画。
维德微微一笑：“其实阶梯计划该由你去，你是很适合的。”
她反过身来，也同样微笑：“——那怎么行。”
维德转了个话题：“他成为阶梯计划执行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可以开始准备辞呈了，阶梯计划需要一个云天明熟悉的人去未来。”维德看着她。
渔眠却说：“辞呈早就写好了。”她把辞呈放到他桌子上，维德稍许吃惊，把雪茄都搁下：“你早就准备好了，你究竟预料了多少？”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我马上就会去冬眠。”她还是微微的笑着。
“这么迫不及待？或许你可以见证你自己提出的阶梯飞行器发送云天明的大脑之后再去冬眠，为什么你急切到这个地步？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逻辑。”维德观察她的脸，她的的确确的憔悴了——刚进PIA时鲜木瓜果一样不加修饰的好气色消失了，残留在眼底的只有一种极度疲倦的神情，很深的疲倦厌殆感，那感觉犹如手泡在水里太久，拿出来后每一个指头皮肤都发皱。
“没有意义，之后的事情完全没有意义了，对我来说，不管是阶梯飞行器还是什么别的，我都不想知道也不期待，我唯一想要的只是马上抵达未来。”渔眠的手指敲着他的桌子，“而且，待在PIA，我感到非常疲倦，我已经到极限了，冬眠对我来说，或许也是一场休息。”
“我们未来再见吧，局长。”她很疲倦的说。
“为什么这么笃定我一定会冬眠？说不定你未来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死了几个世纪了。”他继续抽雪茄，探究她的表情，但是她脸上永远是一种麻木的笑容，半死不活式的笑容。
“你这样的人，会不想去看人类的未来吗？你会的，局长，我们多年后一定会再见的，关于这一点，我比云天明被选上当阶梯计划执行人还笃定。”
他头一次大笑了，渔眠双手插兜，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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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她就提前进入冬眠程序，为她服务的调试员是个二十来岁的亚裔女生，说：“不要紧张，刚进去的人第一时间都不太适应里面的寒冷，这是正常的……”
她看调试员很年轻，说：“你工作多久？”
女孩子说：“刚工作两个月。”
“你很年轻。”渔眠难得轻松，女调试员说：“你也很年轻，放轻松吧，等你醒来之后，那时的医疗手段一定能解决你的问题的……”
渔眠哑然失笑：“我不是患病才冬眠的。”
“那是为什么？”调试员刚问完又闭嘴了，因为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算是涉及个人隐私的，机构有规定不让问，但是来冬眠的人员十之八九都是患上现在技术无法治愈的癌症，才选择冷冻到未来进行治疗的，“对不起，你不想答就不要答了。”
“……或许是想当一回恩底弥翁吧。”渔眠想了一下，然后说。
“什么？”调试员困惑。
“恩底弥翁，一个永远睡着的美少年，永葆青春。”渔眠又笑了一下，“开个玩笑，我想去未来。”
“那很好啊，如果我有机会也会冬眠去未来看看的，但是冬眠费用太贵了，而且要去我肯定要带着家人一起，我也有点期待未来……”
渔眠驯顺的躺进容器里：“……不要去了，以后不要选择冬眠了，未来一定很坏。”
“为什么？你是个人类悲观主义者吗？”调试员为她关上了容器透明盖。
“……不是的，是我会把未来变得很坏的，别去未来了，和你的家人享受现在吧，你一定会讨厌所谓的未来，因为它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所以答应我，以后有钱也别去未来，待在现在会幸福的多。”她闭上了眼睛，一阵寒意透入骨髓。
意识模糊之前她极力的想一些自己觉得重要的东西，记忆的走马灯不断的闪，但是好像完全没有重要的人和事，“阿匹斯神的抄缮官”？“40亿年前遍布岩浆火山的冥古宙”？小学国画老师指着白宣纸说这里该用枯笔，那种叫做皴法……中学时文化馆的活动，她的班级被选去表演，要每个人回家做一个花篮，文化馆馆长阿姨凑上来，好像很亲近的说些“应该叫你爸爸做这个，他怎么不给你帮忙做”，每一个阿姨都围过来说原来你爸爸是他啊，每一个阿姨都熟稔的说我和你父母很熟悉的，要不要这个？阿姨帮你开这个的钱。她尴尬到脚趾都紧紧绷起来，从以后起她同学看她的眼光就变了……退学在家，叠很高的枕头堡垒，躺在里面感觉安全得像仍在母腹或者从未怀上……妈妈一条米色的混纺蚕丝围巾，被她用剪刀絞得七零八碎……天未亮时玳瑁般的天色，木叶沙沙如海浪般涌动的声音……射进来第一缕暗青色的光……教科书上每一个字，硬得像铅块，根本嚼不下去，如果撕下来吞下去就能消化，她是愿吃的，吃个一千页，吃到吐。
她没有重要的人和事，现在想起来非常渺茫，她只记得一句话，记得很深，“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她以前也曾是那么聪明，那么幸福，那么快乐的小孩，最后竟会如此，她是指世界竟会不遂她意至此，但她知道的，世界不遂她意，她总有一天会完全把它改造，直到让她顺心为止，让她开心为止。
她再次醒来是威慑纪元61年，那是人类噩梦的开端，元首渔眠成为执剑人意味着人类文明的退步，她全面逆反时代洪流的趋势，溯洄到二战，溯洄到罗马共和国，她让人们称她元首，因为她将第二次带来人类的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一章写得有亿点无聊，就当过渡叭。
其实德国元首的真正意思是“领袖”，翻译到了中国才误翻成“元首”，但元首这个名词先入为主，用领袖反而怪怪的。
我到底是怎么把初设里的蛇精病精分美女写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嗷，真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