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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事先张扬的杀人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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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一个头似乎要裂成三个,重,而且痛。
更令我头痛的是坐在我房间窗前摇椅的人,她一看见我醒来就凑过来:“你醒啦?听着,不许去纽约。”那是苏眉。
我捧着头,担心着它会自己掉下来,下午的阳光怎么照得人眼睛发涩。我说:“我想去纽约看看,帮帮我的朋友,真是他的话,我不希望他含冤九泉。”
苏眉哼哼笑:“他是洋鬼子,怎么会去九泉,至多上天堂,或者,下地狱。”
我不快:“我们相识虽然只有几天,但我相信他的为人。”
“如果是好人,凭他的身份,可以在三年内挣到豪华公寓?”
我无话可答,有点生气,自己站起来去客厅找水喝。
苏眉追出来:“你老是感情用事。警察找上门来,已经在怀疑你了,你还巴巴送上门去?”
我狠狠喝了半杯冰水:“怀疑人要拿出证据来的,不能因为遗产受益人是我就断定我买凶杀人。”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住了。
昨晚太伤心了,有点情绪失控,一点没想到这方面来。现在回心想想,警察千里迢迢找上门来,如此重视,不外乎是想在我这里找到什么线索。毕竟,遗产受益人的杀人动机还是挺大的,天知道,这个人怎么会把毕生的积蓄都偷偷送给了我这个并不深交的人。
苏眉盯着我:“怎么,想清楚厉害关系了?”
我嘴硬:“身正不怕影歪,何况我最近三个月都没有出境记录。”
苏眉想是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肌肉也不绷得紧紧的了:“我说嘛,警察先生专门干这个的,他们查不出什么来,我们还能有什么帮助?”小心翼翼看了看我,又说:“何况,这几个月侦探社都必须依靠你主持大局了,我,我答应了国家地理杂志,替他们到尼泊尔拍一组相片。”
我瞪着苏眉,苏眉心虚地笑:“我也是为了你好,那个人,喏,你的朋友,可能跟什么黑势力还有瓜葛,我们要学会保护自己。”
我仰头把剩下的冰水一饮而尽:“尼泊尔连食水都会传染疾病,并不比纽约安全,你也需要小心。”冰镇的矿泉水,本应透心凉,不知为何,我却觉得气闷。
但苏眉还没有出发,出人意料的事情来了。那个下午的电话连续而急促,胜似夺命追魂Call。
电话那边的人英语发音非常标准:“顾小姐,我是纽约市曼哈顿区警察局委任的律师,警察局负责调查莉莉.让的谋杀事件,调查出他与一桩杀人案有关,初步怀疑他就是杀人凶手,正在进一步求证中,如果他的凶手身份被确认,他的遗产将会赔偿给受害人家属。警察局特委托我与顾小姐交涉……”
我的脑袋“嗡”一声响,忍不住大声打断:“你们查不出来他是怎么死的,又诬告他谋杀?没有任何证据的话,我虽然隔得远,但这公道是怎么都要为他讨的。”那个少年性格如柔静的小鹿,对残酷的生活只会逆来顺受,怎么会伤害他人?!
对方律师倒是心平气和,“警察们在他寓所外的空地发现有弃置的人骨,怀疑是有人被谋杀并肢解丢弃。同时警方在他寓所发现一把电锯,经鉴证科查证,这把电锯上面有受害人的血液。”
杀人肢解?!
我只觉手心凉凉的,都是冷汗,“电锯也许是凶器,但他不能把它借给人么?”
“警方在他的床垫下面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满‘杀死他’、‘让他下地狱’的字样,警方经过查证,确认纸条上的字迹与他的账单签名字迹一致。”
我突然生气起来,“那只说明,他有诅咒的意图,并不说明他真的下手去杀人。”
“也许,只有上帝知道,又或者,这是一场事先张扬的杀人事件。几个月前,邻居有人听到莉莉.让在咒骂一个人,嚷着要他下地狱。”
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个给肢解的人是谁?”
“身份已经确认,是他邻居科拉老先生。”
“他如果杀人,自己有什么好处?”
“这是最大的疑点,尚需要进一步求证。”对方语气好似早就肯定莉莉是杀人犯。
我冷笑:“一切事情没有到最后的关头,都不是真相。你们不能欺负一个已经不能给自己辩护的人。”
对方不愧是做律师的,反应够快:“一切都逃不过上帝的眼睛。”
我心中有气:“先生,你不过是一个律师。”
“是,但我代表正义说话,上帝总是站在正义这一边的。”对方针锋相对,还加上一句:“或者,我们应该比赛一下谁更接近真相。”说完,或许自以为幽默,哈哈哈地开始笑起来。
我非常生气,摔下话筒。
但是生气还生气,如果对方不是因为无聊而欺骗我,那摆在桌面上的证据就都对莉莉不利。我心乱如麻,莉莉啊莉莉,这一别三年,你都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做着怎么样的事情?
苏眉天黑的时候才回来,看见我呆呆站在窗前,“呀”的一声叫出来:“你怎么躲这里吓人,天黑了,还不点灯?”
我怔怔地,突然说:“苏眉,对不起,我必须到纽约去一趟。”
“啪”的一声,我以为把苏眉手里的东西吓得丢下地了,等到灯火通明,我才看见,苏眉根本就是大力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了沙发上,自己跑去了开灯。
壁灯下的苏眉叉着腰,瞪着眼:“决定了?现在只是知会我?”
我点点头,想想,说:“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看着我的朋友在地下还要受委屈。”我的声音很镇定,相信连苏眉也听不出我心底的一丝怀疑。
苏眉脸上的神情凝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很好,后天我就出发到尼泊尔,我们外面再联络。”她收拾起沙发上的大包小包,自己回房去了。
苏眉倔强的神情令我想起了另一个朋友,是我的独断独行令她无法忍受从而分道扬镳的,难道多年前的历史又要重演?
但是莉莉……他秀丽温柔的眼睛值得我这么做。
第二天早晨,我出发了,走的时候,没有办法跟苏眉沟通,她一大早就出去了,似乎不想再跟我说话。
一场叨扰之后,终于在飞机上坐定下来,窗外云层厚厚,遮住阳光。我坐靠窗的位子,把头靠在玻璃上有点气馁,如果侦探社就到此为止的话,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还记得刚成立的时候,三个女孩子踌躇满志,要把它办成全城最好的侦探社。可是,不得不承认,这是最令人心力衰竭,感觉苍老的职业。医护人员看惯生老病死,情感受到不断锤炼,从而培养坚强;警务人员心中黑白分明,只需依法执行,丝毫不须质疑自己的立场……只有侦探行业,身处灰色地带,如何能不偏不倚,紧守心中的平衡?
黄昏是最叫人脆弱的时候。
我突然胡思乱想起来,洁白的窗帘,我联想起白合花,然后是在花香中那忧郁蔚蓝的眼睛,但笑容却突然变成了邵康文的温和笑脸。
我闭上眼睛,无法静下心来,干脆睁大眼睛数云彩,一朵两朵,都变成了康文的头像。
我苦笑。
心理学家分析,当你突然对某人心生依赖感觉的时候,也许并不是真正产生了感情,更多的时候,是动物面临危险时的一种自然反应。
我想,我也许不是爱上了什么人,这情形更像是我意识到自己踏上的是怎么一条崎岖的道路,并潜意识里觉得此行的危险。
这时我的心里不受控制地冒出那可恶的律师的那句话:“一切都逃不过上帝的眼睛。”
真是不合时宜。
我再度闭上眼睛,那就让上帝来定夺吧,看是谁离真相的距离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