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张叁一

60、第 60 章

　　路途中遇到堵车耽误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当木槿两人到达目的地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候。
　　“为什么来这里？”木槿好笑地看着此行的终点，一块靠近湖边的大片荒地，遍布着深青色的苔藓，平滑地像上好的丝绸覆盖在其上，别样的性感。四周少有人声，只有独属于夜的静谧和浪花的拍击，目之所及处，几堆旺盛的篝火在哔啵作响，今夜风不大，凉意也没有往日的盛。
　　木槿走近烧得最旺的一处，从容脱去厚厚的大衣坐下来烤火，视线寻觅到的目标此刻正准备从汽车尾箱里搬运东西。
　　“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坐着吧。”施立急忙出声强调。帐篷，睡袋，防潮垫，地布，果篮，面包，烤架……施立一边清点着物品一面往外搬，嗯，都带齐了，施立于是满足地点头笑了。
　　但当余光瞥见泯烟正走近木槿时，施立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那最最重要的，泯烟昨晚特意提醒买的一束百合花，准备今夜送给木槿的。
　　施立于是想等下还是不要出现在泯烟视野里的好，搭完帐篷就自告奋勇去烧烤，然后装作喝醉了径直去睡觉，她一定不会记得这件事的，一定……
　　泯烟其实早到了，裹的严严实实安静坐在低处倾听水的声音，木槿，今天她会来吗？会不会临时有事来不了？等待的时光里，这样的想法不时掠过脑海，折磨得人心生燥意，索性就敞开外套，让凉风从外灌满，才稍微冲淡点焦虑。
　　当汽车的熄火声响起时，泯烟动作迅速地起身，在黑夜中摸索整理被风吹乱的发型，然后静悄悄地朝着火堆走去。
　　半个月不见，木槿她把头发剪短了，显得利落又不失魅惑，熊熊篝火映在她一侧的脸上缓和了她整个的轮廓，泯烟于是放缓了脚步，木槿一点都没发现自己，她正朝着火源傻傻的展露微笑。
　　“泯烟，你什么时候到的？”木槿惊呼道，偶然瞥过脸躲避蚊子时才意识到泯烟正站在自己身后，她应该站了有一会了，不然不会在自己出声时一脸的受惊。
　　“我早到了，你们太慢了，不用回答，肯定是堵车。”
　　“呃，没错”，木槿干巴巴地接上，泯烟还是老样子，不按套路出牌，动不动就将别人的话堵死。倒是今天泯烟穿的不同以往，深红的袄子为她增色不少，终于有点小女孩的活泼青春样了，木槿用赞赏的眼光瞧着。
　　其实泯烟不能再称为小女孩了，但偏偏她又有一幅可爱的外表，偶尔展露出来的笑容很容易迷惑她人，以为她就是个青春活力的孩子，可木槿才不相信呢，泯烟的心理年龄绝对超过了她的实际岁数。
　　“我这身衣服好看吗？”泯烟察觉到木槿的视线，紧盯住她的眼睛问道。
　　“不错，有天山童姥的味道。”木槿回答完嘻嘻一笑，赶紧在某人可能爆发前起身，小跑到施立处帮他从车上卸货。
　　“不不不，我自己一个人来就可以。”施立看见木槿过来，并且泯烟脸色暗沉地也准备往这边走，施立顿时急了，木槿你这是给我引火上身呐。
　　可木槿是不知道施立的心思的，还以为他讲客气，“不用把我当客人，一起弄多好啊。”
　　“不是这样的，只是……”施立还想再挣扎一番，可泯烟开口了，“说得对，我们一起。”
　　施立于是连忙噤声，三人合力将帐篷搭好，将烤架组装好，升起火。泯烟坐在折叠椅上，手撑着脑袋在一旁静静看着施立和木槿两人在忙碌，偶尔张开嘴接住木槿递送过来烤好的食物，很好，完整了，泯烟心想，如此的三个人才能构成最牢固的结构，缺失的一块已经被自己找到了。
　　“来来来，终于可以吃了，我快馋死了。”施立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地立在桌前搓搓手，今晚的快乐与满足自己已经十几年没有体会到了，施立此刻真想抱住木槿大哭一场，可是不行，得克制住，自己好歹也是做父亲的人了，那样实在是一点威严也没有。
　　“哎，我去拿点啤酒，烧烤的最佳搭档，一个都不能少。”施立想起了自己的计划，赶紧搬来一整箱。
　　“我也想喝点，不介意吧。”木槿一听来了兴致，强烈要求道。
　　“你个小妹子不会喝醉吧，不过醉了也没事，反正今晚我们就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了。”施立很爽快，为木槿起开一瓶递到她手中。
　　“试试醉酒的滋味也不错，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呢。”木槿淡淡一笑。
　　“感觉可不好，第二天会头痛，喝到微醺就差不多了。”施立想了想还是提醒道，看来自己今天也要少喝点，毕竟是在野外，装装醉也能瞒过去。
　　夜渐渐深了，湖风刮过来，凉气升重，几处篝火仍烧得旺盛，似乎丝毫不受影响，烤架内的炭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星星，又像萤火虫，桌上一片狼藉，施立提出头昏先去了帐篷内躺着，木槿和泯烟两人准备再待一会便也要去睡了。
　　“不要再喝了，”泯烟轻微皱眉，看着木槿身边的两个空酒瓶，以及手中即将见底的，生气地提醒道。
　　“没事的，我虽然上脸，但没那么容易醉，”木槿不在意地摇摇头，但也打算只喝这最后一瓶了，意识虽然还清醒，但脸上发烫的很，心也跳得好快。
　　“这么热，”泯烟探出手摸摸木槿的额头，才发现着实烫手，黑暗中看不见木槿通红的脸，这么一感受才发现，脖子上也蔓延开来，全身的温度都很高。泯烟夺下木槿手中的啤酒，随意扔到一旁的草丛里，
　　“你知道上脸是因为缺少分解酶吗？这种情况喝超过一瓶就容易导致酒精中毒，你不是个傻子吧。”
　　“我知道。”
　　“你回帐篷躺着吧，我来收拾。”泯烟听到木槿理直气壮的语气，突然就觉得心凉了半载，仿佛是透过一面镜子在瞧着自己的影像，木槿，瞧我们俩多像。
　　泯烟将明火都用矿泉水浇熄了，桌子上的狼藉懒得去管，径直去了施立的帐篷。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醉。”
　　施立背朝着泯烟的方向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在听到泯烟的声音后也依然毫无动静，似乎是真醉了。
　　“我知道你肯定是忘记买花了，我又不会怪你。”还是没有任何动作，泯烟料不准施立是否在做戏。
　　“做女儿的这么坦荡，你做父亲的这么憋屈干嘛。”泯烟放弃了，也许他是真醉了。
　　泯烟将头顶的灯调到最低亮度，走之前还拉上了帐篷的防风拉链，出来后加快脚步，朝着木槿呆的位置走去。花忘了就算了，只准备两个帐篷的事好歹还靠谱。
　　待听得泯烟的脚步声远去后，施立才敢放松了身躯，将自己平铺在睡袋里，好险好险，差点就要暴露了，不过，泯烟竟然还这么贴心吗？施立想起刚刚的话语，以及最后拉好拉链的动作，不错不错，施立在心底乐开了花，以后真该多接木槿来吃饭。
　　木槿以前不是没喝过酒，不过大多浅酌几口，没有像今日这般大胆，也许是因为感到安心吧，因为没有亲近的，没有关心自己的人，从四面八方刮来的便都是自由的风，实在是轻松舒适极了。酒精中毒……，应该不会吧，桑陌知道了该会骂死自己了，木槿想及此，忍不住大笑起来。
　　不舒服，很不舒服，心跳得好快，快到令人担忧，眼睛也睁不开，只有大脑还保持清醒，可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木槿脸上现出痛苦，难耐地在地上左右翻滚。
　　“木槿，你怎么样？”突然有一双冰冰凉凉的手触摸到脸上，木槿下意识躲开，费力睁开眼瞧向来人。
　　黑暗中多了一盏昏黄的灯，凭借着光亮，木槿还是认出了泯烟，于是闭着眼点点头，表示自己还好。
　　何必呢，何必一有机会就这样虐待自己，明明很难受了，却偏要嘴上逞强。泯烟稍稍将木槿的外套敞开，希望她能更舒服一点。
　　木槿默认接受着泯烟的摆布，透过未关紧的缝隙间吹进来的风驱散了不适，木槿心想，今夜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你的电话，”泯烟帮忙按了接通键，递到木槿手中。
　　“木槿，你现在在哪里？今天不回来了吗？”，“喂，木槿你在听吗？喂？”木槿想回答的，可一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泯烟抢过来，代替一脸焦急的木槿回道，“她只是有点醉了，没力气说话，今晚她不回学校了，不用担心。”
　　“哦，你是她家教的学生吧，麻烦帮我照看她一点，谢谢你了。”
　　“嗯，挂了。”
　　泯烟看向屏幕中心显示的桑陌两字，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份敌意。
　　木槿又重新把手机抢过去，撑着眼睛打开微信，意料之中的全是桑陌发来的信息，想必她是不得已才打电话给自己的吧。木槿回了句我没事，对方立马回复，“明天立刻回来我！！！”，她果然生气了，木槿好笑着想象此刻桑陌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唉，有困意了，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泯烟将自己裹在暖和的睡袋里，侧着头放肆打量木槿的睡颜，酒精引起的醉红还未完全消散，脖子上也生起星星点点的红斑，头发凌乱，呼吸稍显粗重，泯烟见了如此姿态的木槿，直觉得自己也被传染了，燥热开始袭上心头，停留在木槿身上的视线触角僵住了，舍不得抽回舍不得移开，于是泯烟心想，就这样看着到天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