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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馄饨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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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楚建朝三百年,一直风平浪静,至承安元年,新皇登基之后,奇事一波接一波。百姓们茶余饭后,关起门的谈资就有三件:
其一,当今圣上好男风,皇后乃是邻国的九皇子翊王。
据说当年翊王失忆,流落云楚,阴差阳错中了状元。琼林赐宴后,被酒醉的天子霸王硬上弓,两国因此兵戎相见,最终皇上不得不以江山为聘,将其娶回。
其二,常年坐镇沿海一带的忠义侯沈璧与镇守西南的季北城将军隔着万水千山对上了眼。
关于沈侯爷暗恋季将军多年,求而不得的流言,一时之间传得满城风雨,举国上下,无人不知。
“忠义侯怒火中烧,提剑断袍;大将军威逼利诱,与其断袖。”的故事,几乎成了茶楼酒肆里说书先生的标配。这一段袍泽之情到现在还是云楚的一桩美谈。
都知道男人没法生孩子,但这两人却有一个孩子,名叫沈云弦,今年刚满十八,生的何等儒雅俊秀、风度翩翩!
莫说整个京城有多少未婚女子想嫁与他,单是男人,恐怕就有一半想将其带回家,金屋藏娇。不过这种事也只能想想,平日在路上看到沈云弦,个个恨不得捂住眼睛,躲出三丈远。谁让沈云弦有两个厉害的不得了的爹爹!随便报出一个都能让人抖上几抖,更何况二爹爹沈璧护短是出了名的。
沈云弦十四岁那年的上元节,不慎与家丁走散,被一猥琐大汉拦住。沈璧得知后,亲自将其拖回府中卸了胳膊不说,生生扇了那猥琐大汉三四十个巴掌,直到把牙打掉了,才算稍稍解气。
原本一个彪形大汉最后跪在地上磕头磕的跟个孙子似的,连称下次再遇到侯府公子,定退避三舍,绝不亵渎,沈璧这才将人放了。不过后来,沈云弦就不怎么露面了。不少人猜测,沈璧这是为了保护他,但这种限制自由的过度保护,令很多人不以为然。
沈云弦不仅有忠义侯、西南王撑腰,本人还颇受当今天子与翊王的喜爱。
有人说,沈云弦的亲生父亲不是沈璧就是季北城,但也有人说他其实是翊王与邻国女子所生,更有甚者,竟说沈云弦实为皇室血脉,只是翊王善妒,皇上不得不将其送出宫……反正关于他的身世,众说纷纭。
其三,自承安二年,也就是当今天子登基后的第二年,翊王高中状元后,连着三届的状元都死于非命。百姓人心惶惶,大都认为云楚受到了某种可怕的诅咒。天子不得不于承安十一年取缔状元一衔。至此,云楚只有榜眼,再无状元。
此三件事,单拎出任何一件,对云楚百姓来说,其背后都是一出或精彩纷呈或惊险刺激的大戏。他们不知道的是,很快,这精彩或惊险的大戏里又要添上一桩了——
一个月前,身世颇受争议的沈云弦接到密旨,马不停蹄地从西南王府赶回京城参加殿试。他此行的目的不仅仅为了考试,他是奔着状元来的!
更要命的是,他那极为护短的二爹爹沈璧,从头到尾毫不知情。
红墙青瓦,参差人家。
流莺柳下啭,杏花烟雨寒。
京城刚被一场春雨洗涤,半空里浮着氤氲不散的水雾。檐角滴滴答答的水珠打在落满杏花瓣的青石板路面上。溅起的透明水花,与满地的落红相映成趣。
赶了一夜的路,云弦的眸子像刚在溪水里浣过的绢纱,湿漉漉的。一滴水珠从羽睫上落下,顺着脸颊滚进白皙的脖颈中,他拉住缰绳,微微阖了眼。
“少爷为何停下?”清平策马上前,疑惑地问了一句。眼看着要到忠义侯府了,此时停下是为何?
云弦的目光在左侧路口流连了片刻。
文章路。那不是回家的路。但在这个雨后的清晨,却热闹异常。
清平道:“少爷,我们赶了一夜的路,不如吃碗馄饨再回去吧!反正天色尚早,往日这个时辰,侯爷都在沐浴。清平都半年没吃京城的馄饨了,想念的紧。更何况少爷这一回家,想趟出门都不容易……”
云弦略作犹豫,随即微微弯了一下嘴角,“那你快一点吃。”
“好咧!我们去前面的文章路!”清平一个漂亮的翻身,利索地从马上跃下,走到云弦身旁,伸出手,恭敬道:“少爷,小心!”
少年轻掀锦袍,扶着他的手臂跳下马,腰间环佩相击,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他理了理衣袖,温声道:“清平,你先把惊霜和怒雪栓好!”
惊霜和怒雪是西南王特意挑选的两匹千金难求的良驹。毛色雪白,身形强健俊美,长长的鬃毛油亮发光,奔跑起来,疾如踏云。云弦能在春闱前赶回京城,少不了它们的功劳。
清平牵起缰绳,道:“少爷先去榜眼馄饨摊寻个位置等小的!小的马上就到!”
“嗯。”云弦撩了锦袍,往馄饨摊走去。
离春试还有五日,文章路的早点摊上生意正忙。清平让云弦去的榜眼早点是家老铺子,开了二十多年,最初叫状元早点,后来改名为榜眼早点。
每隔三年,这里都要人满为患一次,仿佛头悬梁、锥刺股的学子们只要来吃一碗馄饨或阳春面什么的,就能在礼部南院的张榜墙上找到自己的名字一般。但其实大多数人并非真的相信吃了就能高中,一是讨个好彩头,二是它比别家的好吃。
正值辰时,摊前已排起了队。
待清平将两匹马牵到沿河的树下系好,回到馄饨摊时,云弦还在排队。
眉眼温润,长身玉立,加上一身雪色的锦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云弦显得过于鹤立鸡群了。
“少爷,你去坐着,我来!”
“嗯。”云弦望了眼热气缭绕的馄饨锅,咽了咽口水,“二爹爹……不会怪我吧?”
清平有点心疼他,“不会!少爷不说,我不说,暗卫是王爷的人,肯定也不会说,侯爷不会知道的!再说了,只是吃顿早饭,哪儿有那么严重!你看着大街上这么多人,别人吃得,我们为何吃不得?更何况……”清平顿了顿,故意道,“这里的馄饨远近闻名。鸡汤味道极为鲜美,配上肉质新鲜,皮薄馅大的馄饨,啧啧……”清平砸巴砸巴嘴,“我们侯府上的厨子决计做不出这般滋味的!”
云弦倒是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了,“行了!咱们得快些,莫耽误了回家!”
他上次来这里吃馄饨还是四年前,那时候他大爹爹刚回京,背着二爹爹,带他将京城逛吃了一遍。云弦当时就记住了这家铺子,可惜后来一直没有机会再尝尝。
今日刚巧路过,他腹中的馋虫被远远飘散的香气给勾醒了。清平自小跟着他,早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才会说自己饿了,想吃碗馄饨。
这家馄饨摊有十多张桌子,临街摆放的整整齐齐。虽有人排队,因时间还早,尚余两张桌子,云弦随意选了一张坐下。
等待的空当,听到旁边一桌有人小声议论:
“哎,你们说,今年的殿试会不会同往年一样没有状元?”
“那还用问?九年前朝廷就取消了状元一衔。若非这般,谁敢参加科举?”
“就是就是,十年寒窗,谁不想拔得头筹,成为天下学子之榜首,风光一回?可那也得先保住命!”
“你们说是不是宫里那位得罪了……”
云弦侧目,那书生竖起一根手指,指指天。同桌几人纷纷点头,俱是心有戚戚的模样。
“如果不是老天降罪,何以自云楚二年之后,连着三届状元都死于非命?”
如今即便殿试第一,也只能位居榜眼。按说没了状元,这榜眼也是天下才子的第一,除了名头不一样,跟状元没什么差别,可奇怪的是,从那以后,真就再没出过事。
云弦素来不信这些无稽之谈,正欲开口辩驳几句,一个懒洋洋、慢悠悠的声音插了进来,“各位可敢与在下打个赌?”
众人被这声音惊了一下,齐齐回头,只见一白衣男子正单手支着下巴,手里把玩着一个幡子。幡子是普通的白布,可那幡子上的字却是好字,笔酣墨饱,矫若惊龙。
天下第一神算!
……是个算命先生?还是个好俊的算命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卷二受的性格与卷一有不小的变化,主要是成长环境的原因吧,凡间的爹管的比较严。
云楚的这三件事是个系列文。
皇上和翊王的故事见已完结的《愿以江山为聘》。
至于沈璧和季北城断袍断袖的故事,见预收文《听说竹马暗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