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的诅咒》洛日熔金

41、反转敌友

　　连太太和女儿本意是过来找茬，进冯真真办公室后一直站着。这办公室是项目组组建后临时辟出来的，地方小，没放沙发。冯真真将手边的椅子向连太太那边挪了挪。
　　“要不，大家还是坐下来聊会儿？”
　　连经理接过椅子，很自然地放到连太太身后。连太太也很自然地顺势坐下，默契十足。
　　冯真真给他们女儿也递了一把椅子。
　　“你父母真的好恩爱。”
　　女儿望了父母一眼，此时她的父母正在对视，母亲的目光瞟了旁边的椅子一眼，父亲立即拉过椅子跟她坐在了一起。
　　冯真真：“夫妻本是一体，世上有许多有钱就变坏的男人，肯定也有许多有钱没钱始终如一的男人。这一点连夫人比任何人都更懂。既然如此，连经理，有什么难题不能让她跟您一起承担呢？”
　　听到最后那句话，连夫人和女儿都变了脸色，连经理则叹了口气。
　　连太太：“你有什么难题？”
　　连经理目光起初有点游移不定，终还是做了决定。
　　“如果是我自己的事，没有任何需要向你隐瞒。幸好，现在差不多可以说出来了，老婆，你要有点心理准备。好在现在你只需要做一点点心理准备。”
　　连太太狐疑地盯着连经理，似乎想起了一点什么。
　　这时连经理开口了：“去年九月，爸爸检查出肺癌……别急，是早期。”
　　他一把揽住面色骤变、摇摇欲坠的太太，又示意惊呆了的女儿上前扶住她妈。
　　“现在差不多控制住了。我陪爸爸去广州和香港求医，制定了专业的治疗方案，又请了专业医护人员每天照顾，现在手术和化疗都很成功，预后效果很好。上次检查体内癌细胞已经基本清除，复发率很低。教授说，下周再做最后一次化疗，以后只需要每年定期体检、服药维持。”
　　遍访名医加上请专业医护人员护理，做最好的治疗安排，的确会花掉一大笔钱。
　　连夫人又痛又惊：“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连经理：“前年妈妈刚走，爸爸怕你受不了，不准我告诉你。”
　　无论婚前婚后，连太太一辈子都是被宠爱的小公主。父亲不想他的小公主生活在恐惧和愁烦里，便和女婿一起将病情隐瞒下来。本来，翁婿二人打算等下个月化疗全部做完再告诉她实情，无奈治疗过程实在磨人，顾得了头顾不了尾，反而让她误会成其他不好的事，让她担心了。
　　听连经理说完，连太太的眼泪刷刷掉个不停。
　　连经理叹气，轻轻搂住她：“都过去了，过去了啊！我们的小公主别哭了，要做永远快乐的小公主啊！”
　　他们的女儿含着眼泪，上前抱住爸爸妈妈。
　　一家三口团圆美满，冯真真觉得自己像个超大号灯泡，似乎需要回避一下。
　　不过此事有太多蹊跷之处。连经理既然不避讳在她这个外人面前抖落家庭秘密，肯定有他的道理。
　　果然，待妻女情绪稍稍平复，连经理即转头对冯真真说道：“你也发现这件事有古怪了吧？”
　　冯真真：“是的，巧合太多就绝不是巧合，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连夫人此时也慢慢醒过神来。
　　连夫人并非家里有点什么事就嚷嚷得众人皆知的浅薄妇人。大半年来丈夫的怪异表现，她直到两个月前才忍不住告诉女儿。
　　他们的女儿出于对父母和这个家的爱，同样没对外透露过这事，只默默陪伴在母亲身边，帮助母亲寻找答案，连哥哥和未来嫂子那边都没露过一丝口风。
　　照理来说，在外人眼中连经理和连太太应该还是一对毫无罅隙的幸福夫妻才对，为什么谣言能够精准地直击连夫人疑心最重、最无法解释的痛处？
　　更可怕的是，背后策划此事的人除了消息灵通还手段非凡。按照深市包养情人的普遍行情，每个月花一两万给情人租套豪宅住住，给一两万块钱零花，再弄辆豪车给她开开，把时间线稍微拉长一些，连家账户上短少的120万刚好可以按头给冯真真，怎么都洗不白。
　　除非她敢爆出真正的“金主”——按照一般套路，她绝对不敢自曝真正的金主，所以这盆污水必然精准泼给她和连经理。
　　唯二的变量在于，谁也没想到看上冯真真的竟然是向来眼高于顶的林克言；更没人想到林克言竟然会将房、车直接赠予了她。若非如此，此时连太太母女二人专注于跟冯真真撕扯，连经理为岳父病情殚精竭虑却被太太误会还闹到公司，心力交瘁之下未必能好好组织语言、控制情绪，就算说出钱其实花在了岳父的病情上，也很可能变成夫妻二人相互指责、对骂，场面会难看到什么程度，谁也猜不到。
　　就更不会有人冷静下来仔细分析背后蹊跷。
　　所幸，由于河神的诅咒存在，冯真真的故事一向很难落入一般套路。半个小时前的撕逼前奏，迅速变成四个人坐在一起，齐心协力想要揪出幕后黑手。
　　明面上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杨副总和他那一派系的人。然而连经理极力思考，并未发现岳父治疗过程中跟杨副总派系的人有任何接触。
　　为了对连夫人绝对保密，整个治疗过程连经理坚持多花钱少声张；在时间上，因为他是公司元老，负责的工作内容比较特殊，相对比较自由，带岳父去广州和香港的时间都是在工作间隙挤出来的，公司上上下下毫不知情；
　　联络广州和香港的专家，也全都通过当年在部队的铁哥儿们以及岳父老友那边的人脉，绝对可靠；
　　请来照顾岳父的专业医护人员都开了不菲的工资，同时也签了严格的保密协议。
　　无论如何他都想不通，杨副总那边何以窥破他行动上的异样。
　　连太太也在努力复盘自己被牵着鼻子走的全过程。
　　连太太跟吉象这边一向接触不多。她隐约记得，一开始听到的只是冯真真被人包养住上豪宅开上豪车的八卦消息。听到八卦的地点是单位食堂，一堆人坐在一起吃饭，不记得是谁先起了头，提到连经理公司，随后便有几个人七嘴八舌说起八卦。
　　前两年公司组织去俄罗斯旅游，冯真真借过充电器给连太太应急，连太太对她有点印象，记得她是个长相清秀、工作能力优秀的普通女孩，不是会出卖身体和青春的那种类型，当时并未把这个八卦放在心上。
　　随后几天，这个八卦在她耳中不断发酵、完善，包括租一套冯真真住的那种房型的公寓月租金近两万，买辆二手玛莎拉蒂只要五六十万等，细节翔实，甚至还加上了充满恶意的女人三十坐地吸土之类调侃，一点点地“坐实”这个传闻有多真，把她曾有过的怀疑慢慢消减。
　　到那个时候为止，连太太都是以事不关己的态度听着这些传闻。真正令她心里咔哒一声响、警铃大作的，是持续关注此八卦的单位小姑娘无意中说出包养冯真真一年花费大概在100万左右。
　　100万这个数字，跟连家账户上短少的钱款十分接近，相差不到20万。
　　很快地，杨副总等人在周一例会上对冯真真跟连经理关系的“调侃”也传了过来。
　　笑眯眯告诉她这件事的，是单位一向跟连太太有竞争关系、看她不顺眼的一个女同事。
　　现在想来，若只有这个绯闻，没有之前一系列的铺垫，尤其是包养金额总账跟家里短少钱款的近似，连夫人根本不会信以为真，被刺激到失去理智，直接上门来找冯真真的麻烦。
　　如今想来，她一步步的反应，早就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倒不是说那些传八卦的人当中一定有杨副总的帮凶，只能说明杨副总派系的人深谙传播学原理，步步为营，先抓住一点真实小料，将小料无限放大，往自己想要的方向上大肆编故事、埋伏笔，等到合适的时机，一举引爆。普通人往往成为他们使用的棋子而不自知。
　　四个人在冯真真办公室冷静将事情前后因果梳理清楚，不寒而栗，进一步达成共识。
　　对外既不说明发生什么也不说明没发生什么，用以迷惑杨副总等人；
　　与此同时四个人分头去找出连经理动向何以泄露、连家账户变动何以被人猜出、到底是谁将八卦传播到连夫人耳中等线索。
　　连经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我们都是小人物。杨副总这些年富贵非凡大家都看在眼里，他用心做一件事，绝不只是报复我们这些小人物那么简单。”
　　连经理的话让冯真真想起了什么，一时又记不起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