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 14 章 ...

  •   小村落农家舍,只有个待出嫁的姑娘准备了个新木盆,这个木盆现下放在褚余的手边,接了半盆的井水。

      柳安安额头上的帕子,还是从她自己怀中掏出来,那个用红色丝线绣了一个‘媚’的丝帕。亏着在外滚了一圈还没掉,褚余翻了出来,直接打湿这个帕子拧干给她降温。

      村医的医术和药材只能说平日将就还够,小姑娘身娇体弱,一身娇嫩无比,远不是粗浅村医能伺候的。灌了一碗药下去,还烧得脸颊粉嫩嫩,细语呢喃些分辨不出语调的话。

      帕子来回拧了十多次,她总不见降温。

      夜已经深了。偏僻的村庄早就没有任何动静,唯独这间小破屋,深夜点着一盏奢侈的油灯。

      褚余再次将丝帕放入木盆时,井水都被小姑娘的高热烧得温了。

      天下共主紧锁眉头,如临大敌盯着那木盆。

      小破屋的主人,那个老妇人和她女儿都被他使了钱驱赶到隔壁,这会儿叫人都叫不来。

      堂堂人间帝王,不得不屈尊弯腰端起木盆,绷着脸大步走到院子里,泼了盆中水。

      农舍的用水都是蓄在水缸中,葫芦一剖为二,当做打水的工具。

      木盆里重新倒入清水,天上半轮弯月倒影在盆中,摇摇晃晃。

      褚余起身,目光短短扫过一圈。

      农舍破旧不堪,处处灰土褴褛。空气中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灰味。

      狭小,破败,令人有些窒息。

      褚余站在爬满腐朽与青苔的梁木下,揉着额角,眼神逐渐随着冷冷的月色,变得失去温度。

      令人不喜的地方。

      像极了他厌恶的旧所。

      一旦身边没有事情分心,那股子无法压抑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抬头,那天空的月就像是失去了皎洁的光,那么黯淡,需要鲜红的、血色的,才能镇压的失色。

      褚余掬满一瓢水,抬手泼向半空。

      水花破开,洒落成漫天的雨珠。

      每一颗雨滴里就是一副画,一副血红的幻想。

      褚余面无表情,唯独眼神渐渐充满戾气。

      在心中翻涌着的暴欲,即将要找个宣泄口。

      弯月在眼中快要染上一层朱红时,隔着破破烂烂的半扇窗,呜呜的抽泣声细细随着风飘出。

      那一股子心中悸动的暴戾,被清明掩盖。

      褚余回眸。

      放着油灯的小房子里,小姑娘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抽泣的声音都不敢放大,憋在嗓子里,委屈的像是没有主人的小宠。

      扔了手中的瓢,褚余慢条斯理端起木盆回到床炕边,冰冷的手指戳在睡梦中都在呜呜哽咽的小姑娘额头。

      算她好运。

      差点都控制不住想杀人了。

      已经多次,在这种情况下,暴戾控制不住之时,那个小丫头娇气的哼哼唧唧,就像是供奉在佛前的一柱清香,使他灵识清醒。

      好像,这个小骗子是有点特别。

      不枉费他留她一命。

      半晚上的时间,小姑娘一直哼哼唧唧,眼泪水顺着眼角滴滴答答,哭得可伤心。

      到底哪里来那么多眼泪,哭得这么凶?

      褚余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抬手给她揩去一次泪珠,第二次眼泪糊满脸,他冷声威胁:“再哭一声试试。”

      睡梦中的小姑娘哭声戛然而止。

      湿漉漉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泪珠,要掉不掉。

      褚余颔首。

      不错,还算乖巧。

      许是背后伤口疼,睡到后半夜,还没有降下温度的柳安安又伸手,坚定不移的往自己背上,伤口的位置挠去。

      褚余攥着她手腕一把按住。

      没一会儿,另一只手顺利落在伤口上。

      褚余冷眼看着。

      下一刻,心满意足挠了挠伤口的小姑娘,把自己疼地瘪嘴哭了。

      抽抽搭搭,好不委屈。

      蠢得没眼看。

      一夜折腾,好不容易天明,睡在炕上的小姑娘才迷迷瞪瞪喊着。

      “水……”

      一缺了口的破碗盛满水抵在她的唇边。

      柳安安好咳。

      她嘴唇毫无血色的白,缺水缺的都起了一层干皮,一喝到水,咕噜噜咕噜噜吞咽,小破碗撤回的时候,她还恋恋不舍。

      “还想喝……”

      刚睡醒的她声音软绵绵地,撒娇起来熟门熟路。

      “自己起来倒。”

      语调平平的声音响起,柳安安脑子跟雷炸了一样,受惊小仓鼠似的猛地在原地蹿了一截,扭头看清,端着小破碗的,可不是那位气度惊人的暴君吗!

      他瞥了她一眼,随手将小破碗放在一侧,

      柳安安心里像是住了一个跳跳兔,上蹿下跳毫不安分。

      刚刚给她递水的,是暴君?

      他亲自伺候她?

      她脑子坏掉了出现幻觉,还是……还是她濒临死亡,暴君垂怜她最后一眼?

      柳安安咬着手指,眼睛里只是一霎,就盛满了难过。

      男人上前两步,抬手伸来。

      柳安安猛地闭上眼。

      下一刻,冰冷的大掌落在她的额头。

      咦?

      柳安安警惕地睁开一只眼,男人收回手,离开房间。

      不过是短短一会儿,他又端来了一个小破碗。小破碗里散发着浓郁的药味。

      柳安安心中惊讶,可她真的不敢让暴君伺候她,硬生生撑着身体坐起来,诚惶诚恐弯腰伸手接过小破碗。

      “公子,公子放着我来,不敢劳烦公子。”

      这会儿碗里哪怕是一碗的砒|霜黄连,柳安安都不敢迟疑片刻,咕噜噜咕噜噜往肚子里灌。

      苦得她要哭不哭的,唯一的好处就是解渴了。

      “不敢?”

      褚余看着小姑娘头顶的旋儿。

      “已经劳烦我一夜,现在说不敢有何用?”

      最后一口柳安安刚憋在嘴里,差点忍不住吐出来,呛得眼泪花花硬生生吞了下去。

      什么叫,劳烦了一夜?

      她哪里来的胆子敢劳烦暴君照顾她一夜?

      喝完药,柳安安连炕都不敢躺了,站在暴君身边绞着手指。

      背上可真疼。

      昨日暴君给她说,只不是擦伤,可这擦伤疼得当真抓心挠肝地。柳安安总想回头看看,自己背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擦伤。

      傻杵在那儿没一会儿,门外来了个老妇人,

      “娘子醒了?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后生也还没吃的,你们夫妻俩正好一起。”

      柳安安猛地抬起头。

      瞠目结舌。

      夫妻?

      这里哪里来的夫妻?

      谁和谁?

      脑子乱糟糟一片时,一只手已经拎着她的后衣领,将她往前提溜了两步。

      “就来。”

      农舍能做出来的饭菜,哪怕是老妇人再怎么用心,手艺所限制,也不过是比粗茶淡饭还要再贫瘠一些的。

      那准备出嫁的小女子端来碗筷,放在裂纹了的土桌上,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褚余身上。

      农家的小女子大都干活,晒得脸颊红彤彤的,看不出什么,只她手脚麻利给褚余面前摆了饭,声音有些学柳安安的娇细。

      “公子请。”

      褚余眉也不抬,就着那放在他面前的碗直接推给了柳安安。

      柳安安还在纠结老妇人说的话。她一个撑死了连名分都没有拿到的小妾,怎么敢和暴君称作夫妻,心里忐忑的时候,面前多了一个碗。

      “公子不吃吗?”

      刚问出口,柳安安就后悔了。这可是帝王!哪怕不是帝王之前也是皇子,何曾吃过这种平民家中的粗茶淡饭。这种农家饭,他肯定吃不下去啊。

      出门在外,暴君身边除了她,一个伺候的也没有,这个时候是不是就是体现她重要性的时候了?

      柳安安刚要放下筷子,褚余瞥了她一眼。

      “你先吃。”

      柳安安哦了一声,老老实实接过褚余的碗开始扒拉。

      扒拉着扒拉着,碗底出现了一个金黄的煎蛋。

      柳安安一时难办。鸡蛋哦,平日里的确不稀罕,但是这种地方能有鸡蛋,肯定是稀罕的。这种东西应该给他吃才对。可是自己都已经吃剩下了,暴君怎么可能动她的剩碗。

      她看看碗底的鸡蛋,又看看褚余。

      自己也没吃,直接起身去问那妇人家中还有什么食材。

      褚余给的那个玉佩,足够把这间房屋全部都买下来,妇人不是个贪心的,老老实实交代了厨房里的存余粮食。

      还有三个鸡蛋,一把精米,一块熏肉。

      柳安安挽起袖子。

      “公子,这里的饭菜你怕是吃不惯,我做给你,你稍等一等,马上就好。”

      哦?

      褚余坐在土桌前,手指揉了揉额角。

      她还会下厨?

      柳安安还真会。

      往日在王府时,义父挺爱吃这一方面的,她就经常下厨哄义父开心。

      只是,她不会生火。

      还是那小女子主动来帮忙,引燃了灶台下的木柴。

      清洗了米肉鸡蛋,柳安安手脚麻利将熏肉洗干净切成指头尖大小的颗粒,又拍的松软,混着精米一起下锅。

      出锅前浇了一碗蛋汁进去,搅拌均匀后继续焖上,另外的锅灶就用来煎了个鸡蛋。

      鸡蛋瘦肉粥一出锅,柳安安在上面盖上金黄的煎蛋,又撒了一小撮葱花,端了上来。

      “公子,粥煮好了。你尝尝。”

      柳安安垂手站在褚余的身侧,眼睛亮晶晶地。

      她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应该不会让他不喜。

      粥的确很醇香。

      褚余盯着眼前这碗有别于其他饭菜的粥,不喜旁人用具的这一点,好像瞬间失去了原则,尝了一口,入口软糯,米粒与肉蛋融为一体,口感极佳。

      他放下勺子。

      小姑娘还在盯着他等个答案。

      明明昨天被箭射到,身上到处都是伤,烧了一晚上,娇气的小姑娘居然因为他不肯吃饭,忍着痛亲自下厨。最有趣的是,刚刚看见碗底卧着的鸡蛋,居然满心想的是给他。

      “背不疼吗?”

      他问了个和粥毫无关系的问题。

      这么一说,柳安安迷茫地点点头。

      “疼啊,好疼哦。”

      皱着一张小脸,柳安安无比困顿:“公子,不是说我只是擦伤吗,怎么过了一夜还这么疼?”

      褚余低下头,又喝了一口粥。

      蠢,因为我骗你的。

      一碗粥很快见底。

      从昨日到今晨,褚余一直不曾进食,一碗肉粥下肚,身体的冷意都被驱赶了。

      褚余在阳光下,坐在唯一一把完好无缺靠椅上,眯着眼等待。

      蠢姑娘还不知道她背上的伤有些感染,整个人都在低热,还老老实实站在他跟前立桩。

      “坐。”

      “不敢。”

      柳安安摇摇头。

      褚余语气不太好。

      “我让你坐你就坐,有何不敢?”

      柳安安想了想,含蓄地指了指褚余身侧的空地。

      “公子,你是让我坐在地上吗?”

      褚余眯了眯眼。

      倒是忘了,这里穷的只有一把从隔壁借来的椅子。

      他手一伸,把小姑娘拉过来按在怀中。

      柳安安倒吸一口气。

      “坐好了。”褚余懒洋洋戳了戳怀中小姑娘的脸颊。

      柳安安脑子一懵。

      所谓的坐,就是坐在暴君的腿上?

      这个,这个有点刺激。

      可她真的不敢动。

      暴君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在她后背伤口处戳了戳,疼得她缩了缩脖子后,冷哼一声,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闭上眼假寐。

      暴君靠着她睡觉?柳安安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

      有点,有点奇怪。

      好像从昨日落水之后起,暴君就一直有些奇奇怪怪的。

      想起这个,柳安安忍住心中打扰到暴君的惶恐,干涩着问。

      “公子,我们落水后,不知道……”

      “等。”

      褚余懒洋洋打断她的话。

      一切都是他早早布好的局。

      那些刺客也好,随从也罢。

      只是柳安安的存在让定数变成了未知。

      计划中的万无一失,如今已经彻底没有了把握。

      一天一夜过去了,到底是谁会先找到他,一切都是不定数。

      这样更好。

      全部都在掌控之下,多么的无趣。

      现在事情反而有趣多了。

      不算全是浪费。

      午后的阳光照耀着,人如猫似的没了骨头懒洋洋。

      柳安安起初还有些不安,僵硬着背不敢动,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慢慢放松了肩背,闭上了眼。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了草垛子门被拍响的声音。

      柳安安睡意朦胧睁开眼。

      耳边,是暴君好整以暇的低语。

      “你猜,来的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安:我猜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褚余:我猜她对我情深义重
    红包包来呀感谢在2020-02-17 01:38:26~2020-02-18 01:5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张良健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良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张良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