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女二多薄命》花酒灼

9、第 9 章

　　声音软弱的好像是当年还没有长大的小女孩。

　　“母亲，您是知道我的，要不是出了事情，断断不该给您带这么大的麻烦。可是女儿心里苦啊。”

　　这一招叫先声夺人，哭你个心神动摇，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

　　“师太是有大神通的，女儿一时兴起，便多问了一些问题，可谁知道，女儿未来婚事不顺畅，这一时心里悲切，竟失了稳重，实在万万不该……”

　　后面那些话太太都没有注意，光是这一句话就能叫她心神动摇了。

　　什么叫未来婚事不顺？

　　她这一生纵然不敢说一件错事也没做过，但也当真为了这个女儿操碎了心。

　　往日里吃斋念佛，也不过想为这个女儿多添些福气，结果现在她说：‘她未来婚事不顺’？

　　太太几乎掩不下自己面上的惊怒。

　　寒江雪见母亲为了此事反应如此之大心中也十分愧疚，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想把再世为人之事统统说出来，就单纯像女儿跟娘亲撒娇一样，不带任何目的和算计的，说出口，让自己有一个喘息的余地，也让母亲清楚未来的处境。

　　可只要她有了这样的想法，就会有一股不知从哪来的力量，浆糊一样狠狠黏住她的嗓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便大概晓得，这个秘密，就算再怎么不堪重负，终究也只能自己一个人负重前行了。

　　曾几何时，寒江雪午夜梦回的时候也会觉得这种日子太过煎熬，上辈子她分明什么也没有做错，然而一生不堪的后果，却都只能由自己来背负。

　　这实在是苍天不公。

　　可是时过境迁之后，被师太一语点破她内心深处那点不与人言的骄傲，寒江雪又会有一种不甘心。

　　我也不是十恶不赦，为何就没有一个大好前程？

　　这样的不甘心像是浓烈的毒药，如蛆附骨般盘恒在她骨骼深处。

　　她咬咬牙，忍下心底的失落愧疚颤声道：“娘亲，女儿虽养在深闺，却也不是什么事也不知道的大家闺秀，且不论我家本就与皇室有关联，便说那靖王，他就真的是什么良配吗？”

　　后面一句话犹如蚊蝇，内间丫鬟仆役都被宣在外间候着，这点音量如非大内高手绝对听不清讲了什么。

　　然而太太还是瞬间便捂住她嘴巴避免说的更多。

　　她忧心忡忡道：“隔墙有耳，你心中就算再多忧愤，也不能……”

　　寒江雪自是懂得这未尽之言的，她乖巧的不再多说，可太太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不在联想。

　　世人虽说都把静慈师太传的那么玄乎，可能她本人的确有一点不可言说的厉害之处，可换句话讲，谁又相信一个上过战场，饱经人世间多种灾厄苦楚的公主，会一点也不懂朝堂之事呢？

　　她已经十分先入为主的，把寒江雪的话联系到师太的指点上了。

　　虽说师太现在也是方外之人，但俗事也不会一无所知，连师太这样的方外之人都清楚靖王绝非好姻缘……可恨老爷看不清。

　　太太越想越恨，几乎恨不得在丈夫脸上挠出几道红印子。

　　什么锦绣前程，什么康庄大道？对于女子而言，若是没有一个好丈夫，未来可要如何立足？

　　女儿姻缘不顺，当父亲的却只想卖女求荣——她一想到这里几乎压不下心中火气。

　　恨声道：“女儿莫慌，为娘今日就是逼也要逼你爹想法退了这劳什子的破婚！”

　　她说完就不在多等，一转眼就杀出去找她男人算账去了。

　　寒江雪慢慢的坐直身子，心里其实对这一趟的结果心知肚明。

　　她父亲营营汲汲想要爬上更高的位置，偏偏自己还没有那个能耐，好不容易找到可走的捷径，如何肯轻易放弃？

　　但这一场势必要闹，前世母亲处处忍让，到最后却让父亲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说起来，自己婚事不畅只是一个引子，到后来与父亲的一意孤行又何尝没有一点关系？

　　靖王谋反又怎么可能一点也连累不到家里？若非如此，在后宫的姑姑也不会被帝王怀疑有不轨之心，毕竟于女人而言，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不仅仅代表了荣耀，若姑姑当真有了身孕，那未来会是怎样情形还真两说。

　　这一场闹将起来未必是坏事，起码爹会顾及娘，也会仔细思索静慈师太口中所言，至少不会连个转还余地也留不下了。

　　可是她思来想去，到底觉得事情做的还不算天衣无缝，就算此时能成，她爹又当真能满足于眼下的情形而止步不前吗？

　　只要他心里还对未来有过不合时宜的期待，他这些女儿便永远也摆脱不了联姻工具的下场。

　　要是一个人能够不这么贪婪就好了。

　　寒江雪无奈的想着。

　　看来还是要找个靠谱的人家提前把自己的终身大事交代出去的才好。

　　顾湘君和一众表示虚假关怀的娘子军团打完太极，便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扮木偶。

　　她那伶俐的丫头，唤作青禾那位，早已熟门熟路的替她打好热水，拧好帕巾，准备帮她洗涮。

　　顾湘君却在她碰到自己的前一秒拧过头，整个人都是大写的不配合。

　　偏偏她这一点拒绝的小动作反倒给她添了点火人气，起码不像个傀儡似的瞧着慎人了。

　　青禾叹了一口气，瞧着十分恭敬，嘴巴上却颇有几分威胁之意：“小姐，奴婢也知道您心里不愿，可若不是您早些年太过火，太太如何会看您看的这么严？如今您能米的如意郎君倒是还好，若是再像之前一般，保不齐太太就要亲自来拿您了。”

　　也不知这太太是何等人物，顾湘君一听见这两个字眼睛都是血红的，她冷笑着看着青禾，在没了白日半分优雅端庄。

　　“似你这等背主的仆，不过仗着像那个女人投了诚，如今竟也有胆子来我面前耀武扬威了，我母亲真是错看了你，当年真是悔不该……不该把你救出来……”

　　顾湘君一提到她母亲，青禾便措不及防的别过头，掩饰眼里飞快划过的狼狈。

　　但到底意难平的回头看她。

　　“大小姐好生厉害的口舌，你若当年也敢这般据理力争，你我主仆二人何至于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青禾眼里是一丝极淡的恨意，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的过往，她咬牙咽下未完的话语，转过脸又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不过也不碍事，大小姐到底舟车劳顿了一天，还是早些歇息为好，这未来几天还有不少的事儿得您自己尽心尽力，这若是在觅不得如意郎君，太太怕是真要生气了。”

　　顾湘君想起今日魏昭的敷衍，心里不只是松了口气还是恨得更深了一点。

　　魏昭尚不知自己凭空惹来这些怨怼，他还在和无数副卷轴大眼瞪小眼。

　　“您老这是跟我来真的？”

　　他声音气的都颤抖，他爹却懒散的气定神闲。

　　“早跟你说过的事情你自己不上心反倒要来怪我。”他爹淡定的置身事外，“这可是老爷子吩咐的，他老人家一大早就打听好你对人家表姑娘是什么看法了，这不，着急忙慌就把未来的给安排上了。”

　　魏昭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一听老爷子三个字也不得不把所有的憋屈都往回咽下去，可是心里到底还是有这么一股气。

　　“成亲生子是什么万灵药不成家里有我一个还不够，还打算再要一个给你们心里添堵这是个什么道理!”

　　他气的脑子发昏，一时口不择言，“要是我活着的意义就是娶妻生子，还不如出家当和尚，图个清静呢。”

　　他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很吓人。

　　但是他爹能当他爹到底是比他多吃了几年的米。

　　他轻飘飘的道:“真有一个小的可不是添堵，你要知道咱们家你这一代，要是能生个男孩儿那就是未来正儿八经的嫡孙。你这臭小子很快就会失宠倒是真的。”

　　魏昭:“……”

　　这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魏昭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然而他爹还没说完。

　　“而且我现在是真的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对寒家那小丫头有意思了。人家刚有点想要常伴青灯古佛那个意思，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上去。”

　　魏昭登时一愣，他想起今天和那姑娘碰见的事，一时间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最近总觉得寒江雪三个字出现在他耳边的频率有点高。

　　他也就稀里糊涂的问了:“为什么自打姓白那小子胡说八道之后，你们就总把我和寒家大小姐联想在一起”

　　他一点也不觉得是自己多心，那就只能是他家里人真的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他爹啜饮完杯中物，轻笑一声:“因为你娘有意撮合你和那丫头。”

　　魏昭这纨绔一时间竟愣住了。

　　寒江雪是个温温柔柔的大小姐，要不是这次阴错阳差，魏昭这辈子也不会觉得自己未来会娶这么个贵女楷模。

　　这要是平时听见有谁这么乱点鸳鸯谱，他大少爷早该一鞋底抽过去了。

　　可是一听见这话，心里面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划过，自己也没能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