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神之所往》言於凉

7、第七回

　　丞相有兄长，名曰赤白。赤白者，俊雅世无双，任三军元帅，常年征战，战无败绩——《成文古国官吏实录》

　　瘟神天花，飞升前曾是成文国之太子，其名殷段。
　　那日，赤白元帅又一场战役凯旋而归。

　　“元帅凯旋，列队迎驾！”

　　闷声而鸣的号角声中，那人一身肃杀气息执长矛而来，步履生烟，血污浸身。倘若这时属灵在场，一定会惊讶于他生杀予夺的气概和久经沙场的沉稳英豪。这使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他与那红绳树下顽劣孩童般的爱神联系在一起。

　　“贺迎元帅！”
　　“恭迎兄长。”

　　“陛下，贤弟。”赤白拱手，向他们行礼。礼毕，扒去那银色血污战甲，交由早在一旁静候的侍才带走。

　　“元帅辛苦，”那一袭皇袍之人上前一步，携住赤白进往城门，边说道：“朕已在王宫内摆好接风洗尘之礼，特迎元帅凯旋而备。”

　　“承蒙陛下厚爱，臣不胜荣幸。”

　　“元帅说的哪的话，朕的天下可都仰仗着元帅带兵呢。”

　　“不敢，陛下隆恩天下，臣不过尽微薄之力。”

　　一顿商业互吹，也就走到了宫门前。
　　当夜皇宫歌舞升平，大摆筵席。而那元帅，趁着夜色，无声无息的潜入了太子殷段的寝宫。
　　殷段像早有预知一样等候在房中。
　　两人见而拥吻，如胶似漆。

　　“怎不见你出席宴会？”

　　“杖毙了一个奴才，被罚了禁闭。”

　　喘息间，两人才有空闲交谈。
　　那太子年龄尚小，整整矮了赤白一个头。
　　仗着身高优势，赤白揉了揉殷段额前的刘海，轻轻落下一吻，“不宜久留，我先走了。”
　　话落，翻上横梁，揭开松动的那一块瓦片，消失在夜色中。
　　而当赤白反身回席，所见却是大批士兵身着战甲手持长矛将席间诸官员屠杀殆尽。鲜血四溅，横尸遍野，惨叫连连。
　　丞相冷着一脸脸，将天子胸膛的长剑毫不留情的拔出，送他断了气，归了西。

　　当殷段趁着慌乱跌跌撞撞从禁闭室逃出时，只见席间一片赤红之色：断肢，残臂，和赤白刚斩下的，丞相的头颅。

　　这幅情景，想不误会也难啊。
　　血泊之中放眼只有他一人持着剑，也只有他手握兵权。
　　凶手，不是很明了的吗？

　　赤白随手甩开长剑，长剑落地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他如凯旋之时归来一样，血色浸染，步履生烟，缓缓而来。
　　走近，走近，然后，与他错身而过。
　　自此，殷段再也没有见过赤白。

　　丞相有兄长，名曰赤白。赤白者，心狠手辣，曾于庆功宴上血洗皇室百官甚至亲手割下兄弟的头颅，此后时人称之曰：白鬼。又因横尸遍野，庆功宴也随之被称之为：百鬼宴。——《江湖百晓生录》

　　直到有一天，殷段飞升成神。

　　“喂，小野神。”
　　那坐在仙桃树枝头，粉衣白发，手腕绑着一条红丝带，晃荡着一颗赤足的顽童，长着一张与赤白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相比之下，少了一分沉稳两分肃杀三分干练，多了四分俏皮五分玩世和六分不恭。
　　殷段只一眼便认出了他，认出他的眉眼，认出的唇线，认出他便是赤白。
　　殷段此时早已不是当年矮他一截的小太子，他长大并且飞升成神。于是他像对待其他神官一样对待这个‘赤白’，恭敬且小心。
　　只有当他死在天牢里的那一刻，他才发觉，这个人，早已在他心中占据了最重要的那方位置。无所谓爱，无所谓恨，生杀予夺是他，玩世不恭是他，暴躁蛮横是他，无论如何，只要是他。
　　只要是他，一颦一笑，都能乱了他的分寸。

　　鼠疫狠狠地拍了一下天花的肩，拉回了他的神。
　　“小辈，你要记住，每一位神，都是瘟神。”

　　天花不解，问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因为，”鼠疫诡异一笑，“你在恨这个叫赤白的小兄弟，但是，这个赤白毕竟只是爱神下凡历的一次劫，纵然他杀孽深重，你也不应该恨他。因为每一位神，都是瘟神。”

　　天花否认，“不，我不恨他，恰恰相反，是他恨我。”

　　鼠疫敛起笑容，沉了脸色，道：“老子最讨厌孽缘。”

　　“老子最讨厌孽缘，你们给老子好好的。”
　　鼠疫的话尤在耳边回响，天花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沿街走着，突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抬眼望去，只见前方流血五步，残肢断臂。
　　那被大卸八块丢弃的尸首，粉衣白发，有一张与赤白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