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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刘谢渊源 ...

  •   九华山庄坐落在常州城外,背靠高山,侧卧山泉,占地规模极广,只是四周围林,难窥全貌。
      子书容与邱正则同坐一辆马车,张磊独坐一辆在前面开路。

      她掀开车窗布帘,看着外面泥泞的道路,以及愈发靠近的白色院墙,毕竟是江湖三大势力之一,与京官有着姻亲,打起交道应当不会有什么困难。虽是她向往的江湖中人,但第一次深入别人的地盘,还是有些紧张,她长吁一口气坐正,闭目休憩。

      邱正则本不想打扰,但见她这么果断要来九华山庄,还是忍不住想问,“都统派你来调查的究竟是什么案子?可是与九华山庄有什么关联?”
      子书容抬眸睥睨他一眼,复垂眸,似是懒得解释,“左都御史和你不是好朋友吗?你去问问他呗,若他都不愿意告诉你,那定然是牵扯甚广的大案子,我如何能随便泄露于你。”
      “…”邱正则顿时被打回原形,这人在张磊面前的乖顺果然只是唬人的,他居然会以为子书容态度就此转变,于是他毫不客气道,“我可没听说右寺丞你负责过什么案子,别是你想外出,都统为了照顾你面子所以才用了这个由头吧?”
      子书容冷哼一笑,也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单纯不屑一顾,“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邱正则见状无奈,他也确实是关心,于是压低了声调示弱,“我也是好心想帮你,你若告知我一二,我也能配合你,万一真有什么任务交代给你,你搞砸了回去岂不是无法交差。”
      “那我岂不是得谢谢你的好意?”子书容抬眼挑眉。
      “这倒不用了,大家都是同僚,咱们得相互帮衬不是?”邱正则觉得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在子书容面前说出这般虚伪的话,大概是受到俞清的影响。

      好在似乎有点用处。
      子书容垂眸思索一番,稍微凑过去,神神秘秘道,“你可知九华山庄最主要的生意是倒卖珍宝玩物?”
      邱正则正襟危坐点头,“卷宗里有记录,这个应当也不是什么秘闻。听说九华山庄在各地均设有当铺,许多穷困潦倒的败落人家会去将家中的珍宝死当,只要不是府衙查抄的对象,大都不会有人追究。九华山庄便会将这些珠宝首饰名画古物分门别类,将成色好的挑出来放到市面上高价出售而获利。”
      “正是,”子书容朝他一笑,“我听说九华山庄前些日子得了个刻纹琉璃盘,色同寒冰、枫叶描金,乃波斯商人进奉时的货物,在民间辗转多年不见踪迹如今就存放在九华山庄。此番正是为它而来。”

      邱正则面露疑惑,他往日无非是呆在家中修身养心、练习骑射,不然就约上同僚好友去酒楼茶馆听曲儿喝酒,如今来了六扇门,三天两头的到处跑,对玉器古玩并不了解。在加上他爹娘也不是爱这些的人,家里摆在外面的几乎就没有换过,“那琉璃盘有何异常?”
      子书容深吸一口气,慢吞吞回答,“倒也没什么异常,不过我母亲甚是喜欢琉璃器,若是能说服九华山庄卖给我,那便不愁下个月的寿礼了。”
      “?”邱正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就不该对她有什么期盼,他张张嘴,还是不死心又问,“那你要去看少阳鼎是为何?”
      子书容满脸得逞的得意,“九华山庄家底不菲,单是送给刘大人的铺子,便有一家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玉器行家,仅里面的东西,就值好几个京都东市的铺子价值了。”就东市那寸土寸金之地,卖的都是四方珍奇,赚的都是达官皇族的钱,“你不好奇,那刘元正为何非要那少阳鼎?”
      话虽有几分道理,“你就只是好奇?”
      “那不然呢?反正早晚也要去见九华山庄的二当家,我先去认识认识,这不是正好给你机会去盘问,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子书容说得理所应当。

      邱正则气郁胸闷,甚至想喊马夫掉头回去。
      他张嘴想继续质问,谁知子书容突然转移话题道,“我常听说书人讲,九华山庄的谢二当家乃一代英豪,十五岁离家闯荡,十八岁拜入许真人门下,仅三年便习得太极剑道的真谛,而后恰逢武林大会,便被师门推举出来参会。相传他剑术行云流水、柔中带刚,颇有许真人年轻时的风范,虽因实战经验匮乏导致未能跻身前三,但他名声大噪,一时间成为江湖风云人物。”
      “然后呢?”如今在江湖有些名气的剑术大家,邱正则多少听说过名号,但九华山庄的谢二当家居然是许真人门下他却不知晓,他微微倾斜身体,想让自己听得更清楚。
      子书容瞥了他一眼,继续道,“许真人本有意将衣钵传授于他,但当时谢老爷子认为,九华山庄这么大家业,仅凭谢二当家的几个兄弟,恐怕难以壮大。因此谢二当家在他二十二岁时返回家中开始学习经商,正是有他在,九华山庄的产业愈发壮大,这些年来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愈发稳固。只可惜他剑术荒废,江湖便鲜少有人再将谢二当家和太极剑道联系在一起,提起他,大抵也就想得到九华山庄。”
      听到这里,邱正则反而有些迷糊了,不懂子书容突然提到这个有何用意,“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剑术与家业,自然难以两全其美。”
      子书容嘴角上扬,语气带有几分揶揄,“在他风华正茂名动江湖时弃剑从商,却能在两年内独当一面成为二把手,也不知道是江湖的损失还是九华山庄的幸事。”
      “子书小姐倒是格局开阔,高谈阔论让邱某自愧不如。”
      “哪里哪里。”

      马车晃悠悠减速停了下来,邱正则不再闲聊,掀开帘子便见已经到了九华山庄的大门。
      听见动静的护卫走了出来,见是府衙的马车,忙将门敞开。

      张磊已经下车,邱正则侧头瞥了眼心情舒畅的子书容,还是忍不住吐槽,“你倒是轻松。”
      子书容耸肩轻笑,懒得回答。

      大门两侧的白墙延伸进树林,一时间难以看到尽头,邱正则心中感慨,虽是建造在着山林中,但能有如此规模绝非一朝一夕。

      “昨日收到张大人的帖子,说是六扇门的大人终于来了,二当家还道这两日要去府衙拜见,却没想到张大人亲临。请几位移步前厅,二当家已等候多时。”站在最前说话之人便是九华山庄的管家,在见到张磊时已是有些惊讶,而后又见后面跟着的年轻人腰间,竟挂着六扇门的令牌,便顿时谨慎起来。
      如此备受重视,恐怕来头不小。
      他不动声色侧身给传话小厮一个眼神,然后在领着众人往前厅去时,那小厮悄声退身,从另一条小路绕去传信。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前厅,谢二当家谢温及谢二夫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邱正则远远望去,只见谢温身量略矮、腰腹略微发福,鬓角微白,头顶也带着些微银丝,眉眼透露着些许疲惫,倒是一副独子入狱的焦灼不安之态。
      他左右踱步,面色焦灼,见张磊转过拐角,就要过来,忙出厅恭迎,“张大人,快请进。”
      张磊轻拂衣袖并不着急走,侧身先介绍,“谢二当家,这位是乃六扇门都统钦令吏从邱正则邱大人,”说着又后退半步道,“这位是右丞寺、子书容,令公子的案子由他二人接受协同调查。”
      谢温面上露出几分笑意,自然不敢对这两个年轻人小觑,忙道,“快请进快请进,是我眼拙,没想到两位年纪轻轻,竟是六扇门的大人。”
      “不敢当。”邱正则施以回应,几人便进前厅落座。

      厅内布置中规中矩,并无想象中财气外露的奢靡模样,至少在邱正则看来,摆出来的几个物件花瓶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
      反倒是周围四个侍奉的丫鬟下人,让邱正则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虽都是低头垂眸,但身形挺拔、腰腿有力,应当是习武多年有点功夫在身的打手。

      谢二夫人心急,抢先对张磊道,“张大人,我儿入狱这么久,我与夫君着实担心得紧,眼看着一日日拖下去,我们着实悬着一颗心,此事委实是意外,至于那什么内情,全是污蔑之词!我儿与元正甚少来往,可怎么说也是从小便相识的堂兄弟,何来谋害的心思。”
      谢温也附和,“我儿纵是莽撞,但心性纯良,绝不会想要害手足性命!”

      “二当家谢夫人不必着急,此事若真是意外,定然会还谢公子一个公道,如今这案子已经转交给了六扇门,这两位大人从京都赶来,就是为了查清此事。”
      邱正则瞥了张磊一眼,他这话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净。
      谢温闻言点头,转头望向邱正则,“两位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提,我们九华山庄自然全力配合,定要还我儿一个清白。”

      子书容轻咳一声,待察觉众人终于将视线放在她身上后才慢条斯理道,“六扇门向来公正执法,二当家且放宽心。只是我有些疑惑,不知道二当家能不能如实相告。”
      谢温不动声色瞥了眼张磊,见他面色如常,更有些旁观看戏的漠然,他心中了然,“大人想问什么尽管问,九华山庄上下定知无不言。”
      “刘大公子身亡之初,刘少詹事似乎并无追究的意思,并不想毁了两家情分,可在得知匿投信的内容之后并没有找九华山庄问个清楚,反而是直接翻脸、状告刑部,光是一封匿投信,应当不会让刘少詹事的态度出现如此大的转变吧?”

      刘少詹事年轻时颇有些才能在身上,入仕第一年便以一篇《学以治论》得了陛下青睐,后掌辅导太子,一直尽心竭力,才高行洁以身作则。至少没有结党营私、开设黑业的行为,自当今圣上放开经商后,朝臣便掀起了经商的风气,只要不超过律法规束的规模,且积极缴税,都算不上影响德行的问题。
      既然一开始都没有因丧子迁怒,以刘少詹事的为人,不至于连匿投信的真伪都没有证实,就闹得两家决裂。

      “刘大人在事发后的确来过九华山庄,但只字未提匿投信之事。”
      “那他是来做什么?”
      谢温冷笑,他看着两个年轻人眼中的疑惑,以及张磊在旁边冷不丁放下茶盏,与桌面碰撞出不大不小的响动。谢温收回视线,斟酌着用词道,“元正的意外,刘大人是与我九华山庄本谈妥了赔偿,才息事宁人。但那日他突然来,却是想让他目前分利的生意,再追加三分利。”

      子书容想到昨日张磊拿出来的那一册子转让赠与记录,刘少詹事与九华山庄目前共营的生意里他得四成,已经是数额不小的盈利了,若再追加三分,几乎是把九华山庄的生意抢了过来。
      不用问也知道九华山庄拒绝了他的要求。
      邱正则也有些震惊,以刘少詹事的风评,应当和贪财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的才对,“就因此刘大人便将匿投信上告到了刑部?”

      谢温冷脸没应,似是默认。
      子书容突然有些好奇,也不管这话是否唐突,开口便问,“九华山庄以贩卖玉器古玩为主业,千两万两的生意不在少数,也不知刘少詹事参与进来,行的是哪方面的便利?”
      邱正则袖袍一动,却在伸手前收住了打断行为。他侧头蹙眉看向子书容,示意她这是在质问无关案情的无礼行为。

      谢温垂眸,轻笑一声,“两位大人当真是来查我儿的案子的?不知这与我九华山庄的生意有什么关系?”
      “刘家的产业多半是与九华山庄联上姻亲后才有的,从嫁妆到近几年的店铺转让,规模虽都不大,但其价值早已超出了刘少詹事应得得份额。据我所知,刘少詹事在京都的人脉关系中,可没有能和九华山庄的玉器珠宝有什么能联系得上的。”子书容无视了邱正则的提醒,也假装没听懂谢温的警告,“刘少詹事理应知足才对,何需以儿子的死来当作分利的筹码?”

      官家统一采办的物件向来有所垄断,想要从中分羹,凭刘少詹事恐怕没有这个能耐去染指。
      但九华山庄赠与刘家的利润,明显超出了刘少詹事的所作出的贡献。
      子书容盯着谢温,似是看出他的犹豫,略一扭头与身旁的人对视一眼。
      邱正则虽迟疑,但还是按照他的理解道,“不论刘大公子身亡是否与谢三公子有关,刘大人状告刑部、谢三公子身陷囹圄已成事实,二当家没必要再为其隐瞒。”

      两人一唱一和将矛头指向刘少詹事,想让谢温放下戒备,能不能起效是一回事,但张磊不得不重对两人另眼相看。
      至于有什么目的,却是牵连不到他身上,想到这里他也附和,“二当家不必多虑,两位大人既然这般问,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兴许这其中有关于匿投者身份的线索。”

      谢温倒也不心虚,只是他猜测子书容已掌握两家人的渊源往来,想用关系匪浅恐怕是糊弄不过去,“想来几位大人应知道,刘大人兼管京都各大书院学府,时常引荐一些优秀的学生拜入老学究门下。每年入京的学子不少,但招生的名额却是有限。刘大人便开设了征收名家著作以供学子们研读学习的名目,让那些家世不菲的学生来我九华山庄的铺子碰碰运气。”
      也就是设了一道花够钱就能入学的门槛。

      张磊眼皮一跳,捐献名著作为入学资格这事当年方提出来便得了陛下赞赏,说此法能为寒门子弟打开学府大门。
      谁能想到背后竟是有行贿之嫌,这可不是他能提前知道的。
      张磊吸了口气,忙替刘少詹事说几句开脱的话,“毕竟九华山庄的生意不仅有玉器珠宝,还有诸多儒道真学、名家书画嘛,都是值得研学的东西。各大学府每年的资金俸禄有限,若能分担出去,也是为学子们争得的利益。”

      谢温心里虽对刘少詹事没什么仁慈的想法,但刘少詹士毕竟亲附当今太子,他的一面之词恐遭来祸患。
      张磊既主动圆话,便不会在他人面前多言。六扇门的门楣尚且干净,这两个年轻官吏看上去资历尚浅,经验不足,但毕竟是张磊亲自引荐,身份难料,只要不是蠢人,就凭方才几句话,足以让他们对刘少詹士起疑心,但更多的,就难免有些刻意了。
      左右思忖后,谢温道,“自然,我九华山庄向来不区分藏品的类别,早些年滞销许多颇有价值的题词书画,是刘大人想出了如此两全其美的没办法。”

      说到底,部分钱是进了刘少詹事囊中的。
      子书容点点头,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邱正则见她身子后靠,胳膊自然垂下,似是放松下来,猜到她是想让自己接话,“刘少詹士兼管大学府,刘大公子近水楼台先得月,又年年从九华山庄得珍宝,那少阳鼎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他做出如此失礼之事?”

      “若说特别,那少阳鼎是前朝董臣梁所创立的黑金门没落前的最后一套作品之一。当年铸造大师董臣梁逝世后,他的学生们为证明董臣梁的技艺传承有人,耗费五年时间,复刻了一套董臣梁生前的作品——大禹九鼎,少阳鼎是其中之一。”谢温叹气,语气中竟有几分惋惜,“可惜其他几鼎下落不明,听说这九鼎若安置妥当,可镇宅生财、仕途风顺、荫庇子孙。”
      邱正则可不信这些,“刘大公子也信这些?”
      若真有这么神奇,怎么会沦落到四散江湖下落不明的命运。
      谢温眼神晦暗不明,似是连他也想不明白,平日里还算知礼的外甥,怎么会因为一个鼎便露出如此贪婪的面孔,“他若信神佛鬼怪,怕也是刘大人教得好。”

      邱正则哑然,做不得评价,只能转移话题,“二当家说这少阳鼎是复刻,那原作可还存世?”
      谢温摇头,“董大师亲手铸造的那套乃是进献给前朝皇帝的,纵是销毁也不可能流落民间。”

      眼见这话越聊越远,邱正则只点点头,想着子书容此番来的目的,“不知二当家可否愿意,让我们一睹那少阳鼎的风采?”
      “大人若有这个兴致,去看一看也无妨,不过是个古鼎。”

      正要起身,邱正则却又道,“不知那送将匿投信送至府衙之人可还在九华山庄?”
      提起这人,谢温面色染上几分不虞,他点头毫不避讳,“前些日子对他使了些手段,不曾想这人咬死说并不知情,他平日也老实,想来应当没有说谎,便暂且放过他,让他在后院养伤。大人若想问话?我让人将他提来便是,后院杂乱,恐脏了大人的鞋。”
      邱正则摇头,“无妨,正好能搜查一番,兴许能有什么别的线索。”

      谢温严刑逼供了数日,私人物件翻了几遍都没有半点线索,这两人去了未必能有什么进展,不过既然是为了他儿子的案子,多此一举也没什么大碍,于是不再强求,“也罢,少阳鼎就存放于后厅,与那下人的住处相隔不远,诸位大人这便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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