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优解》拉斯糖浆

6、末世第五天 第一日

　　等到李崎凡醒过来的时候，黑色的太阳已经快要掉到山头了。
　　窗外零零散散的却错落有致的分布着几栋旧时代的破砖瓦屋，用大片的不知道是铝片还是锡片的金属材料直接当作屋顶。在这萧瑟的赤色红光的铺盖下，似乎还反射出了一束束跟极光一样的绚丽色彩，暖洋洋的，从每家每户的屋顶一圈圈地晕开来，竟有一种描述不出来的美感。仿佛整个村落置身于红色的潮汐中，那小房子就是白沙岸上的礁石，被汹涌而澎湃的湛蓝色海浪拍打着。
　　李崎凡看了看表，现在是五号的晚上7点。
　　李浩辰转过头来，对着李崎凡笑了笑，说：“前头就要到了，我正准备叫你们呢，醒了多久啦？”
　　李崎凡把目光收回来，话里有种淡淡的失落感：“我才刚醒，外头这太阳是下不去了是么...”
　　李浩辰又笑了笑，句里行间竟被李崎凡品出了几分唏嘘：“下不去咯，以后它都是这么挂着咯，还是早点习惯吧。”
　　不一会，李崎哲也从梦中幽幽转醒。他身上那三道抓痕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李崎哲觉得痒，老是去挠它，李崎凡怎么劝都不听，八成以后他肩上会有几道挺深的疤了。
　　李崎哲估计前几天也是没怎么睡好，这一瞧明显是还没睡醒，竟隐约有了黑眼圈。他还带着刚起床的一丝迷茫，伸了一个懒腰，说：“咱在哪里了啊？”
　　李崎凡看着他已经乱的不成样子的鸡窝头，毫不留情地薅了一把，一边笑道：“快到啦，找到地儿再睡吧！”
　　李崎哲一边哼哼唧唧地强行把表哥的手给扒开，一边人又倒在了表哥的大腿上，念叨着：“再一会，就一会，醒了就睡不着了。”然后又睡过去了。
　　李崎凡十分“关切”地捏了一把李崎哲的脸，这娃连个反应都没有。李崎凡不禁内心里笑他，真的跟个没长大的鸡崽似的，毛茸茸的。
　　李浩辰也笑道：“你表弟真的很可爱啊。”
　　李崎凡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说：“这个年龄的小孩真的很可爱。”
　　李浩辰从后视镜里看到李崎凡在那边专心致志地揉李崎哲的脸蛋，心里直腹诽：不就是一个绒毛控，弟控...唉......
　　又开了大概十分钟吧，李崎凡发现路旁开始出现绿化和街道，公路上开始摆满了地摊，都是卖各种当地山里的少数民族的首饰，头冠的，还有不少现采的果蔬还有鱼。李浩辰把车停在了路边，好像是跑到前面去买东西了。李崎凡好奇的看了看他正对着他车窗的一个地摊，上面摆满了各种扇贝螺壳串成的项链，手链和头冠。他掏了掏自己的钱包，还有不少现钱，就把李崎哲推到一边，下了车，跟老板攀谈了起来。
　　“欸！小伙子，那车上的是你女友是吧，给她带一串贝壳项链或者手链吧！”老板是个二十左右的女生，穿着少数民族特有的布袍，拿一条蓝色的绳系在腰间，头上顶了一个小小的贝壳粘起来的头冠，耳上缀了几朵小贝壳叠起来的花，看起来十分的优雅而大方，只是她伸手想要请李崎凡入座时，他发现了她双手上无数的伤痕和茧子，却是有点突兀了。
　　李崎凡一边假装挑着饰品，一边有点虚地漫不经心道：“老板啊，你...这里没有什么比较奇怪的人会晃荡吗？”
　　老板显然是没听懂，啊了一声。
　　“就是看起来很正常的人，但是...嘴巴上有血啊，走路很僵硬，而且很有攻击性的...人。”李崎凡见路面上全都是当地人和渔民，一个僵尸的影子都没见到，便放宽心。他深知自己从骨子里就没搭讪过女生，还以为自己没解释清楚，硬着头皮解释道。
　　“啊，你说从大房子里跑出来的野人哦，早就有啦，一两年前就出来咯，不过嘴上没有血哦，走起来很慢，就是喜欢咬人，不过我们跑的快哟，他们哪里还最的上啊。咋的啦小伙子问介个？”老板操着一口带着口音的普通话，不流利的说。
　　李崎凡楞了一下：“一年前就有了？”
　　那个姑娘见李崎凡一副眼珠子快掉到他嘴里的模样，有些疑惑的说：“是啊，我骗你干嘛，浑身都长毛，可不就是野人么，一个个专追着族里人追。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来的色狼呢。但是他们很少在太阳底下出来，一般都不知道躲在哪，只有晚上才出来咬人，可是我们也摸透了他们，晚上出来带个火炬他们就会被吓跑了。”
　　李崎凡现在基本上是明白了那个姑娘嘴里的野人八成就是山沟沟里的大猴子什么的，但还是不怎么死心，多问了一句：“那那个你说的大房子，在哪里啊？”
　　姑娘也是性格很好，这么几个问题问下来也没有嫌烦，朝她身后的两座大山交错的地方一指，说：“就在那俩山缝缝里头，老大一个呢，长得奇形怪状的，周围还圈着栅栏，不让进，借个道也不让，搞得我们现在回族里还要绕，老累了。”
　　李崎凡听了以后，脑子里就跳出来了各种关于秘密基地的电视剧，心里老兴奋了，想着幸好自己问了，不然就错过多少可疑的东西了。
　　借着这开心劲儿，他随便拿了三条看起来最花哨的项链，付了钱，向姑娘道了谢，刚准备回去，又想到个问题，又扭过头来，问：“老板，你们这太阳亮了多久啦？
　　姑娘倒也不恼，说：“好久啦，得有五六天啦，八成是太阳神要来收那帮野人啦，万年难遇啊，给我碰上了，我真的太幸运了啊。”
　　李崎凡听了以后，还是没有勇气和脸皮再问姑娘太阳神是什么这种问题了，就一溜烟翻上了车，里面李崎哲显然已经扒车窗好久了，一脸八婆的问：“表哥，泡妞泡的咋样啊？”
　　李崎凡没好气地又捏了一下他的肉脸，李崎哲十分委屈地打掉了李崎凡的手，就坐到对面角落里生闷气了。
　　李崎凡倒也见惯了，这次丝毫不要脸的直接做到李崎哲旁边，问：“贝壳项链，要不要？”
　　李崎哲转头直接翻了一个白眼，说：“还是留给你女朋友去吧，这么花哨，你当我听不见你们说话哦。”
　　李崎凡也不挑事儿了，随手拿了一串挂脖子上，说：“你觉得他们说的野人是不是僵尸啊？”
　　李崎哲想了想，说：“应该不是吧，时间差那么大，但是这里没有丧尸就说不通了啊，这个港口虽然不比咱首都的港口大，但是这是湾海中间唯一的一个停靠点，从祚衾洋想要开到天北洋就只有这么一条路，这基础客流量也得有几千了吧，这么多人，怎么一个僵尸都没有呢？”
　　李崎凡也想不明白，最后还是决定，如果最近两天有时间的话，一定要去那个疑似研究所的建筑瞧一眼，收集一点情报。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吧，李浩辰提着两桶鱼和几大篮蔬果回来了。他一回来，神情似乎很严肃地又启动了车子，下了公路，开到崎岖不平的泥地上去了。李崎凡和李崎哲都有些莫名其妙，李浩辰周身跟围了一圈黑麻麻的乌云一样，好像心情非常不好的样子。
　　李崎凡想了想，觉得唯一的可能要么是李浩辰跑出去跟他队里的人打电话了，可能那边出了一些问题，或者是他们先离开了，再不然就是他跟自己一样跟当地人打听了什么，可能结合他本来就知道的信息，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事，要不然就是他可能有个线人在这里等他啊什么的。李崎凡脑洞越开越大，整个人好像从脑洞里飘了出去，天马行空地遨游在各种刑侦电视剧情节中。
　　李崎哲就很直接了。他把头搁到了李浩辰座椅的右肩上，问：“辰哥啊，怎么了啊你那么愁，别皱眉头了，都不好看了。”
　　李崎凡嘴角抽了抽，果然原生家庭决定了孩子的性格，他是被叔叔婶婶虐过狗的，这话是被李崎哲原样从他爸嘴里搬过来的啊。
　　李浩辰显然也是被这句话惊道了，周身的气场软和了许多，说：“我们今天先不和大部队会合了，我们先在旁边的废弃小屋暂住几天。食物是够了，这边的原住民也很热情。我们有空的时候去山上看一看，我认识不少草药，留点种子下来，有精力的话养几盆。”说话间，李浩辰已经把车停在了一栋看起来不是本地人住的两层小楼旁边，李崎凡顿了顿，说：“保存这么好的房子，应该已经有人住了吧？”
　　李浩辰安抚地笑了笑，说：“不会的，就算有人住了，也只会是我们自己人。”说罢敲了敲门。
　　李崎凡狐疑的看了看李浩辰。不一会，却是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房子里传来，立马整个人都绷紧了。
　　李崎哲不安地躲到了李崎凡身后，两只手抱着李崎凡的胳膊。
　　房子里头传出来了一个大叔的声音，问：“哪位啊，有何贵干？”
　　李崎凡半只脚都开始往后挪，生怕门突然打开，蹦出来一只僵尸咬脸。
　　谁知道李浩辰听到这声音之后，面上显然是十分惊喜，叫了声：“鹿哥！我是Meredith啊！”
　　里头人显然也是很惊讶的，但还是问了一句：“你咋也掉队了啊？”
　　李崎凡发现李浩辰隔着门，好像也不在乎里边的人他看不看得见，还是笑了笑，还是很温柔的说：“我不是去接我侄子了么，没想到还找到俩。”
　　被称为鹿哥的还是打开了门，是一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剃了板寸头，双眉好像是有人用毛笔及其潇洒而浓墨重彩地添笔，双眉很浓很宽，眉角较为凌厉地收了尾，显得有些凶相，但是一双丹凤眼却硬生生地中和了他的凶气，让他看起来更为随和一点。乍一看，基本就是一个退伍军人的相貌。
　　李崎凡立马明白自己为啥觉得李浩辰不像军人了。首先，他的发型就不对，他的发型就跟当代大学生的那种学生头差不多，就是那种李崎凡以前也留过的懒人发型，让头发自己长，等到长了就把两鬓和长过脖子的头发全剪了的造型，就是锅盖头稍微把头发剪薄一点的感觉。李浩辰发量也不多，这本来也是一种休闲发型，再加上他淡淡的双眉，比较圆的双眼，而且他经常笑，就莫名很容易让其他人对他生出好感来，整个人是十分随和而且亲人的感觉，再随便套一件休闲服，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干净无害的学生。
　　李崎凡想了想，既然是秘密军队，所以他算便衣？还是没有真枪实弹干过，所以身上的气质变化还不明显？
　　李崎哲现在就扒拉着李崎凡的衣袖，将头探出来，刚瞟了一眼，又躲了回来。
　　李浩辰跟这个“鹿哥”身高差不多，都是一米八多一点儿，就这么对视，李浩辰的气势也是一点不输，就这么互相介绍了一下，“鹿哥”还是把三个人放进了屋子。客厅里坐着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浓眉大眼的，白白的，乍一看颇有一些异域风情，有些拘谨的看着进来的三个人。
　　鹿哥坐到了她旁边，说：“我英文名Buck，一般指族群中的头鹿，所以你们可以跟你们叔叔一样叫我鹿哥，或者你们随意。”他说完，便转向那个女孩，说：“你愿不愿意跟他们介绍一下你自己？将来要一起行动的。”
　　女孩显然十分紧张，有些勉强的说：”我...你们...你们可以叫我Leila，这...这是我的英文名，我今年十二岁，鹿哥算是我的...监护人？是他带我从首都秦川一路逃下来的。我是土生土长的秦川人。”她顿了顿，又说：“我...比较擅长芭蕾和民族舞，从小就学的。”
　　李崎哲见没人说话有点尴尬，就接道：“我叫Arlen，这是我表哥，叫Dalyn，我比较喜欢摄影，11岁，他比较喜欢写写画画，他十三，我们都是宅男，他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理解一下啊。”
　　李崎凡这么被自己表弟形容了以后，感觉十分尴尬，怎么自己表弟就这么胆大包天的替自己代言了呢？到底还是没有生气，有些嫌弃的说：“哎呦，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了啊，小崽子！”说罢薅了一把他的头发。
　　李崎哲不知道是真的懒得反抗了，还是明白这是表哥在找面子，这次倒也没有当场生气，就是毫不留情地瞪了表哥一下，一边笑着对Leila说：“咱人那么多，玩牌不？”
　　Leila楞了下，点了点头。
　　让孩子们熟起来还是很容易的，毕竟孩子心思再多还是比大人经历的少，再加上李崎哲的磨合，三人还是很快打成一片了。蕾拉其实是一个很爱笑的孩子。虽然跟李崎凡一样不会说话，但是她还挺捧场的。不一会就给俩直男表演起了舞蹈。毕竟是学了十多年，再加上长得好看又身材好，这舞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俩行外人说实话也看不出什么，只能看出来有许多动作要做好是难度很大的，只会在一旁不断的拍手还有喝彩。
　　李崎凡注意到李浩辰还有那个鹿哥好像到楼上谈事情去了。他现在还不确定这个鹿哥到底是不是一个好人，毕竟一直到现在他觉得鹿哥的行为举止都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可能李浩辰所谓的团队也不是很团结吧。但是李崎凡还是不敢确定，因为他们经历的都太少了，保不定目睹了丧尸吃人的人会不会更加谨慎，为自己考虑啊什么的。
　　大概一起玩了俩小时吧，从最开始的蕾拉表演舞蹈，到李崎哲分享他的照片，到李崎凡被逼分享日记本和画本，交换贝壳项链，到他们一起看葬星颂，李崎凡注意到，李浩辰还在跟鹿哥讲话。
　　其实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李浩辰没有把自己的真名告诉鹿哥，鹿哥也没有把真名告诉大家。而且他俩的名字指带性其实有点强的，鹿哥特地强调“头鹿”这个概念，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想要别人认为他是领导者？至于自家叔叔的，他的名字里有种守望者，守护者的概念，但是这具体代表什么？还是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他也想感叹一下，自家表弟还是很懂的，也只是报出了他们的英文名，而且是在没有提醒的情况下。
　　他听得见李浩辰和鹿哥在讲话，但是具体听不出他们在讲什么。
　　他扭头看向窗外，天好像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