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祖父悖论》西墙上的少爷

24、1976/1993

　　二十四次抉择

　　西弗勒斯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他面前有两条路，他将在这里转弯，标着方向的指示牌正被他握在手里。
　　这是一封简洁的邀请信，对角巷能买到的墨水，对角巷能买到的信纸，上面一看就是自动书写羽毛笔写出的句子。
　　“一次属于我们的聚会。”
　　上面只写了这么一句，没有落款，只有一个时间，是明天。
　　西弗勒斯很熟悉，这样的聚会他曾去过几次，黑魔王教导他们黑魔法，讲述他的伟大宏图。
　　他的邀请函每次都递得很晚，仿佛非常自大地认为追随者们就该随时随地为他待命，抛开其他的什么安排。
　　西弗勒斯撇了撇嘴。
　　自从那次隐秘小众的龙血聚会后，黑魔王再没有给人群中的西弗勒斯投去哪怕一个眼神，他没有感情的红眼睛用一种蔑视众生眼神扫过他脚下的信众，仿佛西弗勒斯也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人物，不足为题。
　　虽然西弗勒斯嘴上依旧会偶尔说着“那些蠢货”，心里却觉得不太舒服，他觉得自己应该高人一等，不该和他看不上的蠢笨成年人（黑魔王教的咒语掌握得还没他快）一起站在阴影里。
　　不，并不是追随谁。
　　西弗勒斯走到卖不出去的破旧沙发旁坐下，捏着手里的信。
　　——黑魔王会在未来杀了波特和莉莉。
　　我并不是追随他。
　　西弗勒斯把脸埋进手心里。
　　——黑魔王会在未来被哈利这小子打败。
　　他的手指再度扣上自己的左臂。

　　第二日，小惠金区的树洞和蜘蛛尾巷的那个都空空如也。
　　一只小蚂蚁出现在枯槁扭曲的树干上，仿佛迷了路一般团团乱转，纤细的触角支楞着向四周伸展，可是下一秒，它又突兀地消失了。
　　微风浮动，树旁依旧是“干干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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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3年的雪刚停。
　　西弗勒斯穿着绣着银色暗纹的黑袍子出现在马尔福宅邸大门外，全身上下唯一耀眼的地方，是他的手腕处别着的那颗金色镶绿宝石的袖扣。
　　明天再和哈利解释好了。西弗勒斯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领。
　　随着移形换影的“噼啪”声，一些同样衣着考究的男男女女也陆续地出现在这里，他们有些互相点头示意，有些则仰起头，目不斜视地走进院子。
　　花园里浮着牛奶一样浓稠的白雾，不符合季节的翠绿植物上凝着晶莹的露珠，白孔雀在花丛中悠闲穿梭，从仿佛非常静谧悠远的地方传来“叮叮咚咚”的泉水声。
　　院门大开着，应该是被施了什么魔法，在冬日并不明媚的阳光下依旧金光闪闪。西弗勒斯绷着下巴走进去，路过花坛时，手背蹭过孔雀洁白的尾羽。
　　有什么东西悄然变化了。

　　卢修斯正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宅子门外，布莱克挽着他的手臂站在旁边，吊着水晶灯的大堂热闹非凡。
　　看来今天的活动场地变了地方。
　　“西弗勒斯。”卢修斯低声叫住了他，西弗勒斯回过头，卢修斯颔了颔首，不动声色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矜持称赞道，“袍子非常不错。”
　　西弗勒斯捏紧拳头，小幅度点了点头迈进门槛，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西弗勒斯不知道的是，在他以为自己还有得选的时候，他不曾踏上的另一条路已经消散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曾经没有选择莉莉伊万斯。
　　如今，他也未选择哈利波特。

　　伪装成上流社交聚会的食死徒狂欢，在黑魔王出现的那一刹那彻底撕下外皮，穿着考究礼服的食死徒们高叫着“主人”，弯下身子轮流亲吻他拖在地面的袍角。
　　“亲人们，家人们。”伏地魔抬起手掌压下声浪，大厅在瞬间寂静无声。
　　伏地魔喑哑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蛊惑意味，“我想，巫师们蜗居在魔法界已经太久，偌大的世界被弱小无用的麻瓜占据着，不能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不能被麻瓜发现魔法物品，一个麻瓜！为什么要凌驾于巫师之上？”
　　“世界应该是巫师的！”人群开始附和。
　　黑魔王冲一扇门抬起胳膊，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那里，有什么东西被盖着红布漂浮着抬了出来，人群如摩西分海般劈开一条路，让那东西飘到黑魔王面前。
　　“一个麻瓜。”黑魔王轻轻抬手，将猩红色的绸布揭了起来，露出一个动弹不得的男人。
　　“一个没用的麻瓜。”
　　“嘭”地一声，男人落在铺了短绒地毯的地面上，他似乎终于重掌了身体的控制权，哆哆嗦嗦地支起圆滚滚的啤酒肚看着周围的人：“你们是谁……？我、我没钱给你们！”
　　黑魔王打趣：“你们看他，还没搞清楚状况。”
　　突然，一道红芒从男人手中飞射而出：“钻心剜骨！”
　　“啊！！”半坐着的麻瓜短促地叫了一声，重新翻倒在地毯上。
　　随后，持续不断的凄惨叫声几乎掀翻屋顶，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仿佛只要把惨叫剔除出去，这栋房子里便是鸦雀无声的。
　　这根本不像是人的声带能发出的叫声，应该是藏在那人嗓子里的什么其他怪物，撕心裂肺地马上就要从喉咙口钻出来。
　　有冷汗从西弗勒斯的额角渗出来，他的后背也被汗水打湿了，在有些拥挤的大厅被渗入骨头里的冷意冻得直打哆嗦。

　　这样强悍的男人会输吗？
　　黑魔王怎么会被哈利波特打败呢？
　　西弗勒斯紧紧盯着那个在大厅中心痛苦哀叫的男人，大脑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问题。

　　“看啊，看。”黑魔王的杖尖在半空中画着圈，他擦得锃亮的皮鞋在缩成一团的麻瓜身上踢了一脚，把他踢得打滚儿，“这就是麻瓜，把我们踩在脚底下的，没用的麻瓜。”
　　“我们为什么要被这些废物压迫呢？巫师才应该是最高贵的。”黑魔王说着，抬起手掌向他的信众示意，“你们不想试试吗？”
　　说着，钻心剜骨停了，男人的尖叫声也停止了，他仿佛刚被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地被扔在地板上，男人没有力气说话，只能小声呜咽着，努力把肥胖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
　　大厅里寂静了一会儿。
　　“钻心剜骨！”一道咒语不知从哪个角落飞来，地上的男人重新抽搐着大声尖叫起来。
　　一道、两道、三道，许许多多的咒语落在不断尖叫着的男人身上，接着房间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食死徒们挥舞着魔杖和手臂，他们精致的礼服起了褶子，打理过的头发松开，在摩肩擦踵中被踩脏了鞋子。
　　所有人的疯了，撕去一层装模作样地人皮。
　　大厅中弥漫着一股怪味，是血腥味、骚臭味、焦糊味混在一起，催人欲呕，却好像没人在意。
　　世界被麻木地扭曲在一起，像一块各种颜色混成一团的橡皮泥。

　　这场欢宴不知持续了多久，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地上的麻瓜已经不叫了，他躺在烧焦的地毯上大张着嘴，露出一口没怎么熏黑的白牙，和红色的口腔，几乎没了人样——毛发已经烧没了，衣服和身上的零碎配饰跟皮肉粘连在一起，四肢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弯曲着，全身黑黢黢的，像是烧焦的木柴，他到处都是伤口，从焦炭般的皮肤里面翻出玫红色的肉和烧得快化了的黄色脂肪，像是改了刀的烤肉。
　　黑魔王又抬起手，像是把所有人又按回壳子里，他垂下眼皮怜悯地看着地上的人，很可惜，他还活着，胸口微微起伏着，烧掉一些脂肪后，他看起来苗条了不少。
　　“对了，对了。”黑魔王轻声说，“差点忘记了，今天我们这里还有个小朋友。”
　　“西弗勒斯，站得那么远，一定没什么趣味吧？”黑魔王高声叫着，猩红的眼睛精准地看向层层人群后的西弗勒斯。
　　这是自从那次茶会分别后，黑魔王第一次注意到他。
　　食死徒随着黑魔王的目光向后看去，西弗勒斯的周围渐渐空出一片空地，他低着头，苍白的嘴唇紧抿着。
　　“可怜的男孩，为何不到我身边来？”黑魔王说。
　　大厅里静极了，只有西弗勒斯狂跳的心脏发出的“咚咚”声，震耳欲聋。
　　他的脚挪动了一下，像是搬木头一般僵硬地走向中心。
　　这条路仿佛有一万英尺那么长，西弗勒斯在这粘稠压抑，却又疯狂快活的气氛中寸步难行。他穿过人群艳羡的目光，来到黑魔王的身边。
　　“哦，看，我又忘了，你今年多大来着？”黑魔王的手掌搭在西弗勒斯肩上。
　　没人答话。
　　“13岁，主人，他还是个有些害羞的孩子。”卢修斯高声道。
　　“13岁。”黑魔王重复，“多么年轻，他为我们制作的吐真剂却比其他人的好上百倍。”
　　西弗勒斯的身体在黑魔王的手掌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卢修斯。
　　后者躲开了他的目光。
　　“啊，你非常棒，西弗勒斯。”黑魔王称赞他，“确实有些硬骨头，总长着撬不开的嘴，让人头疼。”
　　大厅里响起一阵蚊子般的嗡嗡声，西弗勒斯全身上下都刺痛着，仿佛有实质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赛博肯，你13岁的时候在干什么？”黑魔王点出一个人的名字。
　　“跟我的弟弟争我那早死老爹的遗产，主人。”有人恭恭敬敬地回答。
　　“那么你呢，法尔维斯？”黑魔王又点出一个名字。
　　“正忙着把老/二塞进不同小妞儿的屁/股里呢！”
　　食死徒们哄堂大笑。
　　“西弗勒斯、西弗勒斯，西弗勒斯——斯内普。”黑魔王唱歌一般悠扬地念出西弗勒斯的名字，“你有一个伟大的母亲，却有一个卑劣的父亲。”
　　四周的嗡嗡声更大了，西弗勒斯确信自己滴落的冷汗已经打在黑魔王搭在他肩膀的手背上。
　　“你有一半肮脏的血，但属于巫师的血统让你变得优秀。”
　　西弗勒斯不可遏制地想起托比亚斯内普，那个让他痛恨的男人，自己糟糕的一生都要拜他所赐。
　　“我们的队伍只能是纯粹的，否则你的胳膊上早该有了勋章，因此我考验你，幸好，你非常优秀，西弗勒斯。”黑魔王说着，“现在，我认为你有资格同我们站在一起，源于你优秀的母亲给予你的地位和能力，让你可以享受力量，享受权利。”
　　“去吧，西弗勒斯，去，这个麻瓜的生命此时就在你一个人的手里。”黑魔王轻轻推了他一下，地下那具焦黑的躯/体散发出的恶臭近在鼻翼。
　　西弗勒斯的大脑一片空白。
　　“去啊，用我之前教给你的那些，我注意到你掌握得很好、很快。”
　　原来他看到了。西弗勒斯的脑子里浮出这几个单词。
　　“啊，我差点忘了，他们这群小傻瓜，脖子上还拴着链子。”黑魔王恍然大悟，“卢修斯，不如把你的魔杖借给他？”
　　卢修斯颔首走近，掏出魔杖递给西弗勒斯，他低声说：“拿着。”
　　西弗勒斯麻木地接过它，没有动作。
　　大厅中又寂静了一会儿。
　　伏地魔嗤笑了一声：“好吧，好吧，看来我们的小朋友还没做好准备。”
　　听到讯号的食死徒们哄堂大笑，发出一阵一阵的嘘声，向黑魔王发出请求。

　　原来矛盾是一直存在的。
　　在这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他又快乐，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