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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972/1991 ...

  •   十五次恨意

      西弗勒斯和哈利又坐回秋千上,头顶绿树成荫。
      霍格沃茨的学习生活让他们能够见面的时间只有暑假和寒假,于是对于两人来说,1972年那棵躯干怪异的树不是叶子油绿就是树枝光秃,他们从来没有在万物萌荫的春季或者残喘萧条的秋季见过面,就好像预示着他们的会面,不论是开始或是消失,都从未拥有过征兆。
      哪一次是永别?没有人真的去想过。

      “我恨他。”西弗勒斯咬牙切齿地说,“可他死了,我却在……难过。”
      哈利蹬着脚下的地面,让秋千不住地前后微晃,“我知道,不论怎样他都是你爸爸嘛。”
      “他根本不配!不配当一个父亲。”西弗勒斯低吼,“他死了才好!”
      西弗勒斯想起那个男人给予他的一切痛苦,即使他的妈妈是个女巫,而他是个巫师,托比亚斯内普,一个手无寸铁弱小麻瓜,却依旧可以对他们大喊大叫拳打脚踢。
      有一次西弗勒斯抢过母亲的魔杖,在杖尖不稳定的火花频闪间颤抖着指向他的父亲,而托比亚只是表情狰狞地大吼着:“别用那个破棍子指着我!”
      紧接着魔杖被夺过去,西弗勒斯的脸颊上多了一个肿胀刺痛的巴掌印,艾琳的魔杖被撅成几段丢在西弗勒斯身上。
      他觉得自己会永远记得那个画面,魔杖断口的每一根毛刺歪向哪边都记得清清楚楚,自此以后西弗勒斯时常无可遏制地回味那天自己的恐惧、愤怒、痛苦,和耳边男人的咆哮、女人细弱的哭声。
      或许他自己也哭了,西弗勒斯不太记得,呆在蜘蛛尾巷大多数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具行尸走肉,和门口臭水沟里的垃圾一样,腐朽。
      托比亚斯内普像座遮天蔽日的大山一样压在西弗勒斯身上,即使他进入霍格沃茨掌握了魔法,甚至很多是黑魔法,依旧逃脱不了托比亚的阴影。
      直到两周前他再一次与哈利道别回到家里,艾琳扑过来抱住他哭着说托比亚死了,就死在回家的路上,西弗勒斯感到费解又迷茫,这个像蟑螂一样顽强地恶心着他的男人,怎么会死呢?
      可是托比亚斯内普真的死了,在酒馆喝得烂醉倒在路边被自己的呕吐物抢住了气管,被人发现时早已一命呜呼。
      他怎么会死了呢?
      那个影响西弗勒斯终身的男人就这样简单地死了,西弗勒斯面无表情地俯视着那张遮住托比亚斯内普身躯的白色盖布,人死之后只占着一块床板那么大的地方,他就被这样一个能自己呛死自己的废物,一个他一直以来都瞧不起的弱小麻瓜所压抑着。
      西弗勒斯深深地感觉到,多年以来他的痛苦和迷茫就是个笑话。

      哈利看着西弗勒斯空洞的眼睛,把手掌放在他颤抖的大腿上,“西弗。”
      “我也有不靠谱的亲戚,记得吗。”哈利说,“他们让我住在碗橱里,只有蜘蛛,灰尘和破棉被。达力让邻居家的狗追我,把我的脑袋按进马桶里——”
      “那混蛋这样对你?”西弗勒斯微微转头,皱眉问道。
      “嗯……不必说这个。”哈利嘟囔,“很多时候我也恨不得他们死了。”
      “但如果他们真的死了……那我——我会——”哈利停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西弗勒斯嗤笑了一声。他觉得他知道,他知道哈利波特会难过,假如哈利和他话里那个总是欺负人的表哥一起遇险了,哈利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去救他。
      西弗勒斯早就看出来了,哈利波特就是个没什么坏心眼的单纯小子,他得承认人和人总是不一样的,与他自己比起来,哈利是会发光的,就算是掉进泥潭沼泽里也会让人窥见光亮的那种人。
      这样一想就让人完全气不起来了,于是西弗勒斯小小叹了声气:“你这时候不应该说出些安慰人的有用的话吗?”
      哈利踌躇了一会儿,抬起头:“我想我也会难过的,西弗,和你一样——谁会真的在至亲去世时无动于衷呢?”
      “为什么不会。”西弗勒斯冷漠地说。
      “可是你没有。”哈利说。
      西弗勒斯咬牙重复:“我恨他。”

      ——我和你这样光彩夺目的小子是不一样的。
      “我恨他——”

      西弗勒斯昂起头,看见哈利望过来的那双熠熠生辉的狗狗眼,西弗勒斯仿佛又回到母亲抱着他嚎啕大哭的那一个瞬间,他再一次开始迷茫了。
      “可是我——”

      像是被微醺的热风吹干了眼睛,西弗勒斯的眼圈红了:“可是我依旧记得他把我抱在大腿上念故事书的样子,就在我脑子里不断重复。”
      他解释:“那时候我才三四岁,托比亚还不知道妈妈和我是巫师,我们只是个普通的三口之家。”
      西弗勒斯内心的什么东西好像轰然崩塌了。
      “我早该把这个忘了——我为什么还要记得——”西弗勒斯颠三倒四地叙述着,愤恨地痛骂自己。
      有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他像个普通的十二岁小男孩一样红着眼睛,让鼻涕和泪水糊了满脸。
      西弗勒斯终于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在哭了,这恐怕是两个星期以来他第一次流泪,他觉得自己可能万分欣喜,也在难过。
      到底是为早已逝去的父爱真正离他远去而难过,还是为劫后余生的自己和母亲感到庆幸?
      他觉得也许每个人都是一本书,他自己也读不懂自己这部分,西弗勒斯终于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个萝卜头大的小鬼,人生还有漫长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而他现在还没有活明白。
      西弗勒斯斯内普此时还不知道,他也许并没有上百年,而直至死去都会是个充满矛盾的人,他花了一辈子去瞻前顾后,顾此失彼,也许在父亲去世时的痛哭已经为后面那些糟心事做了预告。
      而在1972年的夏天,那些事情还没有发生,只有尚且十一岁的小哈利跳下秋千,手忙脚乱地用衬衫袖子帮西弗勒斯擦泪水,一边惊叹:“天啊,难以想象,那个阴沉变态的老混蛋斯内普会哭得像眼睛里装了个水龙头。”
      哈利没法想象三十岁的斯内普哭起来是什么样子,他甚至觉得就算是世界末日了也没办法让那个严肃刻薄的男人掉一滴眼泪。
      “哈利波特!”西弗勒斯难为情地大叫一声,用力推了哈利一下。
      哈利被推得向后倒去,在快要失去平衡之前,他眼疾手快地抓着西弗勒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胳膊,西弗勒斯被猝不及防地拽下秋千。
      “砰”地一声闷响,两个人都摔在地上,只不过哈利是用屁/股着地,而西弗勒斯是膝盖。
      “哦我的老天……”哈利沉吟,他觉得他的屁/股说不定已经摔成了八瓣,这种痛甚至直直冲上了他的鼻子,一股酸意占领了哈利的后鼻腔,他的眼睛里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
      西弗勒斯正把手臂撑在哈利耳边的地上,膝盖跪在他的大腿边,这姿势看起来就好像自己要对他做什么一样,特别是底下那个人正表情痛苦地微蜷身子。
      “你还好吗?”西弗勒斯不确定地问。
      哈利呻/吟:“我受够了。”
      “什么?”
      “我说——”哈利深吸一口气,推开身上的人,他们两个再次坐在草地上,隔着一条小臂的距离气呼呼地吵架,“我还比你小二十岁呢!为什么要反过来安抚你的无理取闹?”
      西弗勒斯不悦地皱起眉头:“我没要你做这个,而且我说了现在也不是二十岁。”
      “你其实只是不想承认你还爱着你爸爸,是吗?”哈利没理他,只是气呼呼地问。
      “我没有,我——”西弗勒斯飞快否认。
      “爱着又怎么样呢?你不允许你自己还爱着他,对吧?你只允许自己完完全全地恨他,完全忘了他也曾经对你好过。”哈利说,“为什么一定要忘?为什么不能同时对一个人又有爱又有恨呢?”
      “我没有爱他。”西弗勒斯试图使自己的泪水师出有名,“只是简单的——因为失去——永别——再也见不到——的那种,人之常情的怅然。”
      西弗勒斯抬起头:“你没有过,所以你不知道。”
      哈利辩驳:“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我从还没记事起就没有了父母。”
      “你也说你还没记事。”西弗勒斯刻薄地说,“你从来没有拥有过他们,又哪里来的失去呢?”
      “我感到被冒犯了,西弗。”哈利皱着眉说。
      “那我道歉,对不起,可我并不觉得我说错了。”西弗勒斯毫无诚意地耸了耸肩。
      哈利没有答话,也许西弗勒斯也没说错,他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拥有过什么东西,家?房子?不,他从没有过;美好的童年?废话,当然没有;玩具?那些都是达力的;那么就只有他的魔杖、海德薇、霍格沃茨的学习生活,和——
      和一个树洞。
      以及西弗勒斯。
      哈利抬起眼睛看向西弗勒斯,玻璃球一样的眼珠仿佛无时无刻不反射太阳的光:“可现在我拥有你了,西弗。”
      西弗勒斯难以置信:“你把我和托比亚比?!”
      “老天,行行好,我正在酝酿感情夸你呢!”哈利翻了个几乎撑开上下眼皮的白眼。
      “我洗耳恭听?”西弗勒斯抱着手臂冷哼。
      于是哈利扁了扁嘴,接着说:“即使现在的你嘴巴里从不会吐出什么好话,未来的你又是个刻薄不讲理自私自利偏心的老混蛋——”
      西弗勒斯打断他,嘲讽道:“那可真是辛苦您的不断忍耐了,波特先生。”
      “你看,就是这样,那个30岁的你总是用这种欠揍的语气和我说话,真让人有种想一拳揍歪你那大鼻子的冲动。”哈利怒气冲冲。
      西弗勒斯本来苍白的面颊爬满了红晕:“哦,是吗?你要和我打架吗哈利?”
      哈利跳了起来,在柔软的草地上走来走去,一边怒气冲冲地冲西弗勒斯喊:“为什么你觉得我想和你打架,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说完呢?我要是你的魔药教授一定要给斯莱特林扣满150分还要罚你扫一个学期的地下室男厕所!”
      这回,不等西弗勒斯再接什么,哈利拖长声音说:“我说你——依旧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你听懂了吗?”
      “没有。”西弗勒斯硬邦邦地说。
      “我是说——”
      西弗勒斯再一次打断他:“够了,我不想再听了,关于托比亚斯内普的,过去了,我不想再去讨论他了。”
      西弗勒斯得承认,被这小子一通插科打诨,让他已经完全忘了把自己关在阁楼里发霉时滋生的种种情绪。
      至少现在已经懒得提起了。
      哈利坐回草地上,坐在西弗勒斯旁边,鼓着脸颊小声嘟囔:“也不知道谁才是抱着我哭哭啼啼一定要说的那个。”
      西弗勒斯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没有!”哈利大声回答。
      西弗勒斯哼了一声,“那就说说你?哈利波特,我想你应该查清楚了吧,波特是怎么死的?”
      本来正热闹的两个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再次谈到死亡,让哈利觉得自己虽坐在空旷的草地上,却仿佛被包裹在透明的浆糊里面,让他透不过气。哈利低声问:“我也正想问你,他们都说我的父母是被伏地魔杀死的,而伏地魔却没杀了我,只给我留下了这个疤。”
      哈利撩起刘海,让西弗勒斯看自己额头上那个闪电形的伤疤,“他们说我是‘活下来的男孩’。”
      西弗勒斯的视线凝在哈利的脑门上,低声重复了一句:“伏地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1972/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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