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森定律》南烛井壹

36、第四章

　　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疲倦的母亲，这场景似曾相识。只是，这一次，林森记得真切，他什么也没忘。

　　心口的疼痛时刻提醒着他墨言说的那些话。林森下意识伸手攥住胸口，那里实在是太疼了。

　　苏女士见儿子醒了，立马叫了医生来，医生照例给林森做了一番检查。

　　连日来不停地奔波，作息不规律、再加上突然之间强烈的情绪波动，林森这一次足足昏迷了一周。这期间，他如同几年前一般被转回了芙城医院。

　　几番拨眼皮，测心跳，抬胳膊后，医生得出了结论——林森身体已无大碍，随时可以出院，只是这心理状况不容乐观，应该是突然遭受巨大打击，身心动荡，一时想不开产生的问题。

　　医生建议林森先出院，出院后家属要随时注意他的情绪变化，特别叮嘱林母要多多疏导，孩子才刚立业，不要因为感情上的事毁了前程。

　　医生感叹一声，转身离去。

　　主治医生知道林森是为了感情问题想不开，苏女士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林森从住进这间医院开始，处于昏迷状态的他，就一直在念叨一个名字，每一声都带着撕心裂肺的深情。

　　墨言，那个她挺喜欢的孩子，人长得特别俊，这几年来她家玩过几次。

　　作为母亲，自家亲儿子那点儿心思她怎会看不出，从第一次墨言来家里，她就发现两人之间的猫腻了。不过，她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她不敢想象老林知道这件事会怎样发狂，会不会气出病；还有林森，这孩子也是个倔脾气，万一来个执迷不悟，抵死不从，这爷俩闹起来，那可怎么办。

　　这么多年，林森一直遮着掩着，没有向家里挑明他和墨言的关系。苏女士也装作不知道，暗自期盼他和墨言只是年少懵懂，因为一时新奇才在一起，等他们毕了业，真正面临家庭、工作、父母的压力时，能够醒悟，自行了断这段关系。

　　可人算不如天算，儿子这才没毕业几个月，墨言听说还没毕业呢，两人这就开始闹矛盾啦？！他俩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苏女士是从一个叫仓吉的孩子那里得知的，那孩子联系的她，帮忙给林森办的转院。一开始仓吉还抵死不透露一点信息，最后还是在她的威逼利诱下全招了。

　　原来是因为墨言不辞而别，去了藏地，于是自家儿子跟着跑了过去，结果找了一圈没找着人。最后，还是仓吉帮忙联系的墨言，给林森带回了话。然而，好家伙，自家儿子收到的是墨言单方面的分手……于是，这傻小子一时受不住就给气晕过去了……

　　苏女士：“……”不争气的东西……

　　这几天刚好老林出差，林森住院的事她瞒了下来，一个人守着他，想着能瞒则瞒，等儿子醒来再和他好好聊聊。

　　两人分了也好，她心里的石头也能落地了，不过……

　　孙女士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儿子，难受地别开了眼，轻轻揩去眼角的泪，她来到了床前，伸手拂了拂林森的头发。

　　“儿子……跟妈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搞成这幅模样？”

　　“妈……能先不问我吗？我想一个人静静”，林森的声音带着沙哑，闭上了眼，转个身将头埋进了枕芯，手依然紧攥胸口，不曾放开。

　　苏女士叹了口气，她不想任凭林森去逃避，斟酌道，“你和墨言是不是……在闹分手？”

　　林森闻言一震，猛地转过身，瞳孔微张，“妈……你……你怎么知道我们的事？！”

　　“儿砸，我是你妈，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屁股一翘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吧？”苏女士紧紧看向林森，不给他一丝逃避的机会。

　　林森：“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拆穿我们？”

　　“我敢吗？你是个犟脾气，你爸又是个认死理的，你和墨言的事要是给他知道了，指不定要打断你的腿！哎……”林母轻轻摸了摸林森憔悴的脸，“你说你这都办的什么事啊？就为了感情把自己搞成这样，儿子，你这个样子，我真的怕了……”

　　林母又忍不住想要流泪，林森连忙握住母亲的手，安抚道：“妈，我错了，又让你担心了。”

　　苏女士反握住林森的手，意味深长道：“其实你们分了也好，你知道你爸的性子，他是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妈！我们没分，我绝不会和墨言分手！这件事不是墨言一个人说了算！”林森语气忽然强硬起来，是紧咬牙关脱口而出的凿凿之词。他倏地放开林母的手，迅速拔了输液的针头，一手撑床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就要走。

　　“林森！你干什么？！”，苏女士被林森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把攥住林森的衣角，“儿子，要去哪儿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先回来躺好，啊”

　　“妈……我要去找墨言，我要他亲口说，除非他当面告诉我，不然谁的话我也不会信！还有……”，林森轻轻掰开苏女士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妈，我们的事你也不必瞒下去了，你尽管告诉我爸，告诉他我喜欢的人是墨言，我爱他，他是要同我生活一辈子的人！”

　　言罢，林森转身便走。

　　“林森，你给我回来！”，苏女士急得都要哭了，“我不说！要说你去说！你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啦？！等你爸回来，好好和他说，啊。还有，你公司不要啦？！你都多久没回公司了？！小顾和小轩都还等着你回去呢！”

　　“公司的事我会和他们商量的，妈……我会和你们随时联系的。”

　　说完，林森的身影已然奔出了数米。

　　他当时一听墨言说要分手，一时气血上涌，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就晕了过去。方才，迷迷糊糊的时候，潜意识自然地开始梳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才觉察了一丝不对劲。

　　墨言那么爱他，怎么会轻易说分手？！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扎托那个地方那般古怪，墨言呆在那儿安全吗？！越是细思越是心慌，对墨言的担心已经完全控制了林森的思考，他只知道，就算进不去扎托，他也要在离墨言最近的地方守着他，等着他。

　　刚刚给小王八投喂完零嘴的仓吉，一抬头又撞上了连日不间断骚扰他的“瘟神”。

　　“啊啊啊啊！大哥，我不是告诉你祭……墨……”，要顺利脱口祭司的大名对仓吉来说十分有挑战呀，“墨……墨……墨……”

　　“墨言！你普通话说的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偏偏不会发“墨言”的音啊？”

　　仓吉：“……”宝宝心里苦啊……

　　“我不是告诉你他在扎托安全的很，吃得好，睡得好，被照顾得十分好吗？！你还有什么问题啊啊啊？”

　　林森离开的医院当天就又飞回了藏地，找到仓吉。确定了墨言的安全才喘了口气。除了墨言的安全，关于扎托他有太多疑问想要弄清，可是，仓吉这家伙打死也不肯透露。

　　林森无奈，不给说也就算了，他想着能用小龟再给墨言传传话也好，大半年没见着墨言，再听不到他说话，林森就快疯了。

　　可是，仓吉却说全扎托人的话现在都可以给带出来，唯独墨言的不行，林森想要知道理由，仓吉就又开始无可奉告了……

　　好想把这一人一龟绑起来丢进雅鲁藏布江！可是，他不敢……

　　这大半年，墨言先是突然生了古怪的病，然后不声不响地离开芙城去了扎托；再是林森自己找来了藏地，却找不到扎托，兜兜转转只遇见了一个知道扎托的人，也就是仓吉，但他却告诉自己扎托封山了，进不了了；然后，浑浑噩噩于藏地等了两月，好不容易等回了那只龟速的王八，却等来了墨言要分手的话；之后，昏迷、苏醒、再次回到藏地。

　　到如今，林森连墨言的衣角都没见上一见。只有仓吉，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扎托的存在，能够带回里面的消息，而他作为扎托人居然也进不去，只能靠一只拇指大的小王八进进出出传递信息。

　　这些事，要是放在以前，林森一定不会相信，简直是太扯了。可是，他亲身经历了这一件件离奇和古怪，他现今不得不信。

　　况且，这茫茫人海，竟只让他遇见了仓吉这一个与扎托有联系的人。要是仓吉也不见了，那他就真的彻底与扎托、与墨言断了联系。光是想想从今往后会没了墨言一丝一毫的消息，都让林森恐惧地受不了。

　　“仓吉”，林森语气温和，“我最近想要在藏地开一家民宿，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干。”

　　“民宿！”，仓吉一听，兴奋起来，他早就不想跑车了，可是林森不是有公司吗，“你不是开了一家公司吗？你不回去工作？”

　　“我已经和我朋友说好了，我暂时退出公司经营，只保留我的股份。”林森说的云淡风轻，就像是辞了一份可有可无的工作，而不是放弃他最爱的事业，“我决定留在藏地，在离墨言最近的地方守着他、等着他，他出了扎托，第一眼见到的人必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