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森定律》南烛井壹

30、第二十一章

　　大二下期，林森、游子轩、顾风三人合伙，成立了一家软件开发公司，取名为——创世纪，创业初期荆棘遍布。

　　大三上期，公司运营上了正轨，但依旧困难重重。

　　大三下期，公司度过了创业攻坚期，前景一片向好。

　　大四上期，公司开始盈利，在一众同类型创业公司中脱颖而出。

　　大四下期，公司持续盈利，在业界小有名气。

　　六月毕业季，林森一大早就被叫到学校拍毕业照。闷热的天气还要被闷在宽大的学士服里，真是一种折磨。

　　“咔嚓嚓嚓嚓嚓”，摄影师最后按下拍照键。

　　随着学士帽一个个的落地，标志着四年大学生涯的正式结束。往后，一些同学的身影恐怕只能在毕业照里见上一见了。

　　林森一边脱去宽大的学士袍，一边掏出手机按了1，“嘟”了一声，电话那头的人立马接了。

　　“喂，你完事了？”墨言温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林森瞬间觉得周身的闷热感消散了一半。

　　“恩，你在哪儿？”

　　“图书馆二楼”

　　“等我，我马上来找你”

　　“好”

　　算一算，和墨言相恋已经有将近三个年头了。他陪着自己度过了创业初期最难熬的那段时光，从一开始的颗粒无收到现今的硕果累累，每一个重要的节点，林森身边都有墨言。

　　短短不到三年的恋爱，林森却觉得“墨言”这两个字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血肉，他注定是自己这一辈子的归宿。

　　林森今年毕业，公司也已经上了正轨，他早就算是独立了。对于两人的恋情他是早就想向双方父母公布的，只是，墨言离毕业还有一年。

　　只要再等一年，他一定立刻马上告诉爸妈，墨言就是他想要相携一生的人。

　　图书馆二楼窗明几净，座位的一侧靠着整面整面的玻璃窗，林森踱步来到墨言常坐的地方，果然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墨言爱穿白色，雪白的衬衫和他那淡漠的神态总是那么相得益彰。林森觉得墨言是他心目中最适合白衬衫的人，穿着白衬衫的墨言对他来说就是十足的诱惑。

　　墨言一只手支着下巴，静静地翻阅眼前的书刊，阳光洒在书桌上，另一只修长的手就在明暗交界处随意划动，一副慵懒舒适的模样。

　　林森隔着书架默默欣赏了好一会儿，拿出手机对着他偷偷拍了一张，存入文件夹1号，上面标注的是——“我的精神食粮”。

　　林森随意从书架上取了本书，走到墨言对面，刚坐下，墨言就抬头看了过来。

　　随即，冰山消融，白衣少年唇角上扬，如春阳般温暖。

　　林森也笑，两人看着对方，在安静的图书馆用眼神交流。瞪过来瞪过去的，居然都懂了对方的意思，此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

　　林森建议先去吃饭。

　　墨言认为还太早，先看会儿书再去

　　林森看了看时间，是有点早，于是示意道：“好，听你的。”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静静地看着书，四周安静极了，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起起伏伏间有一种静谧的安好。

　　不巧，一束阳光正好洒在书桌中间，像是一道天堑将两人分割开，林森莫名觉得这束光分外刺眼，让他不爽。

　　他瞅了瞅附近没多少人，而且大多在埋头苦读。于是，很幼稚地伸手穿过那道光，小指蹭上了墨言的小指尖，来回勾拉着。

　　指尖嫩肉冷不丁遭了撩拨，墨言小指微微一屈。林森见状，小指再往前一伸，顺势勾住尺寸之间的小指头，左右轻轻摇动。

　　墨言终于忍不住低低笑了笑，小指很配合地和林森的挂在一起。

　　修长的两只小指躲在书页后，偷偷拉在一起，在阳光下懒懒地摇着。小指的主人们低头看着书，状似一片认真，实则心猿意马，都控制不住地抬眼瞧了瞧对方，这一瞧啊，便笑开了花。

　　后来，和墨言分开的那段时间里，林森把记忆里有关两人的画面翻来覆去地回放，他发现撕心裂肺的别离固然刻骨铭心，但每每治愈他的却是两人日常相处中最容易被忽视的小细节——突然兴起偷偷拉在一起的小指、随手用指腹替对方擦去嘴角的奶沫、两人窝在一起看的电影、在暴雨中肆意的撒野，甚至是最稀松平常的一句“晚安”。

　　当时只道是平常，日后忆起才惊觉，那是一段最美好的时光。

　　林森刚毕业就拥有了自己的公司，经济独立，不依靠任何人。他考虑过这段恋情会遇到的最大阻碍，无非是双方父母的反对。关于这点，他不害怕，就算没有父母的支援，他也可以给墨言一个优质的生活条件。况且，软磨硬泡几年，他不相信会有父母真能狠心不要亲生儿子。

　　他自认为算无遗漏，只是，他的计划存在一个巨大的漏洞——他自动忽略了墨言这个最大的变数。

　　两月后

　　“墨言好些了吗？”敲完最后一串代码，游子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还是不太好”，林森一只手揉着眉心，另一只手拿过咖啡，又灌了一大口，他已经连续熬了三个通宵，“还是失眠，畏光。”

　　“白天在家也要把窗帘拉上，只有到了晚上他才会勉强到小区楼下走一走。”

　　“那他上课怎么办？”，听林森的语气，墨言状态很不好，游子轩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上学期已经把大四的学分修完了，现在就算他天天玩也能拿毕业证。”

　　游子轩：“……”人和人果然不一样。

　　“你带他看过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

　　林森叹了口气，“没有，他十分抗拒看医生。”眉心被他捏的发红，“已经三天没回去了，我实在放心不下他，我这边还差一点，只能再麻烦你帮我扫尾了。”

　　“跟我客气个球，”游子轩拍了拍林森肩膀，“剩下的放我来，快点回去吧，代我给他带个好。大家都挺担心他的，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我们就来看他。”

　　“好兄弟！”林森抱了抱游子轩，拿过桌上的车钥匙，快步出了公司。

　　凌晨6点，林森租住的公寓里，墨言在床上里团成一团，整个头缩在被窝里。

　　夏日的朝阳已然徐徐升起，天边金黄一片，天亮了。可屋里还是漆黑一片，公寓里所有的窗帘全被拉上了。

　　墨言没睡，眼睛睁地大大的，昨晚林森又熬了一宿，没有回来，他一个人躺在床上也从天黑熬到了天亮。

　　墨言轻轻地下床，来到窗前，去拉窗帘的手指有些颤抖。

　　窗帘掀开了一条缝，初升的日头循着这丝细长的缝隙奋力地往里钻，争先恐后地想要窜上少年那双美丽的眼睛。

　　只是微微一触，奇迹发生了，那双如墨黑眸骤然由浓转淡，眼底蔓延出绚丽的花纹，犹如璀璨琉璃，夺人心魄。

　　墨言偏过头，指尖像是被灼烧一般丢掉了窗帘，整个人又缩回了被窝藏了起来。

　　第一次眼底出现异样的花纹是一个月前，一个稀松平常的清晨。林森不加班的时候，两人作息正常，会一起去附近公园晨跑。

　　那天早上也没什么风，可墨言就是觉得被风迷了眼，眼睛痒的很，林森当时为他使劲吹了好久，惹得他更痒了。

　　当时也没在意，直到林森出门上班，自己一个人在家，少了一个活人在身边喘气儿，全身的感觉器官自动回归本体，双眼的异样越发明显。

　　从一开始的微微发痒，到现下的灼烧刺痛，一种熟悉但又可怕地让人战栗的感觉向他席卷而来。

　　墨言鬼使神差地到了洗手间，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勇气打开了灯。看到镜子里那双诡丽的异瞳时，墨言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脑袋里“嗡”的一下。

　　7岁那年第一次随母亲到扎托参加新祭司继承大典。开场前司仪会宣读新祭司出生年岁，何时显现异能，异能特征，所属族系等等，如同一段简短的生平简介。

　　小墨言也第一次知道继承天女族异能的孩子，一出生时名字就刻录在了候选祭司谱里。他们的异能会在刚出生时显现出来，随后隐藏在血脉里，大多数候选者除了出生时显现出一次异能，往后的漫长人生也没能有机会再次显现。

　　唯有下一任祭司——天命选中的继承者，会在祭司换届的时候再次显现出异能。

　　谁也不知道下一任祭司是谁、换届是什么时候、任期是多久。根据族谱记载，每任祭司的任期长短不同。有人从青年时代一直连任到生命的终结；有人昙花一现，不过一年半载；总之，只要下一任祭司出现，无论上一任祭司的任期是多长，都是换届的时候。

　　尽管新任祭司是注定的继承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能力是最强的。而且，突然显现的异能就像积聚许久骤然爆发的火山一样，根本没人能控制的住。除非呆在扎托，借着天女山的灵气、天女祠的香火，能压制住那源源不断往外喷发的能量。

　　所以，每一位祭司在任期的前几年都无法离开扎托半步，直到参加过几年祭祀，有过几次历练，才能逐渐控制住外溢的能量。

　　对自身异能能够收放自如后，才会被允许离开扎托。然而，能够达到收放自如，谈何容易，短则四五年，长则十年、二十年，甚至是往后的余生，都无法做到，终身禁足扎托。

　　天选的祭司，天命的宠儿，万人景仰的神袛，沟通山神的仙人……，多么崇高的地位！多么高贵的皇冠！多么辉煌的命途！

　　就算终身困于扎托又怎样，仍然有千人万人神往。就像古代的王者，明知黄袍加身便注定一生孤独。可人们仍旧对那王位趋之若鹜，向往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万人景仰的荣耀。

　　只在出生时出现过一次的异瞳，突然再次显现，这意味着什么？！——别人眼红也抢不到的头衔居然落在了自己头上。

　　墨言一时间闪过了太多的情绪——从一开始的震惊到觉得一切太荒缪无稽，再到短暂的迷茫，最后是深深的恐惧。

　　成为祭司意味着几年甚至十几年无法离开扎托，与世隔绝。远离家人、朋友还有恋人！

　　林森！自己怎么可能离的了林森！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送命题，要他离开林森无异于要了他的命！

　　当天晚上林森拖着疲倦的身体，在客厅卧室找了一圈都没瞧见墨言，最后是在卫生间的角落里发现了他。

　　卫生间没开灯，黑黝黝的，墨言就缩在角落里，双手捂着眼睛，眼角的泪痕已经干了，整个人在不住地颤抖。

　　林森当时就被吓懵了，狂乱地冲进去抱住墨言，一边轻柔安抚，一边轻声询问发生了什么。墨言没有回答，只是近乎疯狂地抱紧林森，就像要把对方揉进血肉里一般，将林森箍得喘不过气来。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墨言再也不在白天出门，每天粘在林森身旁，只要林森在家，他一定要紧紧贴着他，就算两人分开了半厘米，他也会感到突然的心慌，甚至恐惧。

　　就这样逃避了一个月，最不想去面对的事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