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道林·格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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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道林·格雷还年轻，才刚刚把被他的容貌和财富迷得神魂颠倒的西比尔害死。
他那时的确迷人，金发柔卷，碧眼清澈，嘴唇绯红，线条匀称，风流倜傥，一双眼睛里写满纯洁和坦诚，活生生一个能把美神都迷倒的美少年，全伦敦上流社会不管是长着鹦鹉鼻的老妇人，还是摇着折扇故作矜持的名媛，无一不喜欢他，他眼睛里又有一种罕见的纯洁，不以自身容貌的优越为傲。
他热恋上剧团的一个漂亮女演员——西比尔·文恩，对她迷恋得不可自拔，几乎要同她结婚，后来又对她失去兴致，结果对方郁郁自杀。
那时他心情极差，被笼罩在西比尔死的阴影里，亨利勋爵告诉他：“道林，是时候换个新口味——克鲁宅邸的那位女主人，维吉妮娅·克鲁会让你感兴趣的，你去和她认识，说不定心情会好些。”
亨利勋爵的话语非常肯定，那天晚上他就带着道林去了克鲁宅邸的宴会。那场宴会开得很盛大，最让道林吃惊的是，宴会正中央的女主人公然戴着王冠，亨利勋爵说：“那是女王陛下拥有的帝国王冠——恐怕是查尔斯殿下为她偷来的，估计女王至今还不知道……不过迟早要知道的。”
亨利熟络的揽着道林走向女主人身边，女主人——非常美，淡金的头发上面的缀着的细小亮片好像夜幕上的星星埋在发间，她没有梳发髻，长发随意而披，头上的王冠更是令道林叹为观止，镶嵌的钻石多达几千多颗，珍珠宝石不计其数，顶部镶嵌的蓝宝石名为“圣爱德华蓝宝石”，据说取自忏悔者爱德华的戒指。红宝石下面一大颗库里南二号钻石，非常豪奢。那些社会名流在她面前，竟没人敢置喙她一个军官亲属竟敢在公共场合戴女王的王冠，他们只是用迷醉和赞叹的目光看着她……道林惊异到了极点。
亨利勋爵说：“夫人，我上回说我认识的一个很可爱的青年——您看看。”
女主人漫不经心的扫了道林一眼，道林一下子被她的眼睛颜色迷住了，她的眼睛颜色是淡青，像波提切利陛笔下的大海，颜色淡而美丽，将宴会的灯火辉煌和道林的容貌一并映入眼中。她的长裙是一种微弱的橄榄色，像波提切利《春》里女神罗衣的颜色，她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梦幻奇异。
她的眼睛长得清澈无暇，道林下意识判定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长得这么动人的美女，总不会是个蛇蝎。
她兴致缺缺的抬起眼皮，扫了道林一眼，在他的脸上流转良久，半响才屈尊评价：“不错。”
她讲话毫不避讳，道林就在她身边，听着这显得失礼的对话。他并不特别生气，因为这个美人拥有说什么都会被人轻易原谅的特权，只消那双碧清粼粼的眼睛瞥来一眼，便觉诸事皆可原谅。
亨利勋爵说：“他叫道林·格雷。他是克尔索勋爵的外孙，他母亲是玛格丽特·德福洛。”他引荐的笑容里不含谄媚，他并不是为了从维吉妮娅这里得到金钱或权势才引荐道林的——他只是想看看，道林堕落甚至迷醉在女人芳尘里的姿态，那一定十分美妙。
维吉妮娅这才稍微来点兴致——玛格丽特·德福洛，一个同时代无人不知的女人，一个美女。她是克尔索勋爵的独女，同时代的贵族没有不喜欢她的——她想嫁给谁都可以，当时全伦敦少女的心上人卡灵顿都在疯狂追她，最后她却跟一个身无分文的年轻人，一个步兵团的中尉跑了，那个年轻人最终在都不来里命丧黄泉——据说是克尔索勋爵为了夺回爱女，叫一个比利时恶棍去打死的他，而玛格丽特也在留下一个孩子后撒手人寰。
维吉妮娅对于这个和自己不同时代的美人耿耿于怀，她总是在想自己是否比玛格丽特更美——即使玛格丽特已经化作一抔黄土，两个美人似乎总要决出个高下。
维吉妮娅的绣花脑袋这时又转的很快了——玛格丽特的儿子……来自德福洛家族……也就是说塞尔比家族的产业全部会是这个小伙子——道林·格雷的。
维吉妮娅没看过几本书，但《英国蓝皮书》上的家谱渊源倒是看得熟悉，哪个贵族有多少家产算得比谁都清楚。当初达西和克鲁上尉的财产——她脑袋里比最精的会计和管家算得都具体。
她意识到，这个小伙子将会很有钱。
维吉妮娅这才说：“我是维吉妮娅·克鲁。”
亨利勋爵微笑道：“道林刚经历了失恋，夫人。他的前一位女朋友死了，我想您的安慰比谁都有效……我就不打扰了。上回我给您介绍的肖像画家，我过几日会叫他来为您作画的。”
道林很无措，看向亨利勋爵的眼神里有求救之意，亨利勋爵安抚的说：“别担心，道林，克鲁夫人能安慰你所有的伤痛，你只管把你的伤心跟她说。她是全伦敦最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女性，最宽厚温柔不过。”
维吉妮娅忽然定定看他一眼，唇角带笑的说：“你这个滑头。”亨利勋爵端了一杯香槟，含笑退下去。
维吉妮娅蹙眉斥开周围围绕着的男女：“你们都散开，我要和道林先生单独说说话。”
每一位在场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于是道林感觉到艳羡和嫉妒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他感觉非常尴尬不安。维吉妮娅揽住他的肩膀——很自然的说：“我带你去天台散散心，小男孩。你刚遭遇了失恋对吗？”
“……是的，女士。我不知道该不该对您说——我的女朋友，西比尔她，她……因为我的缘故自杀了。”道林声音变低，维吉妮娅带着他走到天台，避开熙攘繁杂的宾客。
“自杀？为什么？”维吉妮娅声音里并没有好奇。
“我对她失去了兴趣——于是她自杀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一下子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维吉妮娅说：“一个人不可能总是爱另一个人，这是正常的。只对一个人有兴趣才奇怪。一直喜欢一个人，未免太闷了。”
道林为她表现出来的冷酷简直不可思议，道林忍不住说：“这样未免太冷酷了。您这样说太偏颇了——难道您不是一心一意的爱着您的丈夫吗？”
维吉妮娅忽然转脸朝着他笑：“爱？一心一意？”她笑容里有嘲讽和戏谑，她说：“好吧，或许的确是这样的。”
维吉妮娅继续说：“好吧，不聊这些了。如果你想散散心，冬天我会在戛纳或者比亚里茨过冬，我可以带你去散散，小男孩。”维吉妮娅讲话非常老成，其实她的实际年龄比道林更小。
道林下意识要拒绝这突兀的邀请，维吉妮娅一只纤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男人被一个女人的喜怒哀乐所牵动，是没出息的举动。答应我，跟我去散散心，忘掉过去比较好，总是活在伤痛里阴阴沉沉的多没意思，人的一生总是要很多快乐和刺激来填充——那就是人生的全部。”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绽放出如梦似幻的妖艳色彩，像装着清酒的青碧瓶身，在光线下浮漾着奇妙的色彩。他顿时意识到这个女人是魔性的，是危险的，是不可控的。
他本能的退后了两步，像是面对遥远神话里的邪神或者沼泽漩涡，但这女人的毒和魔性是不可抵挡的，她像耶和华降下的天灾——人间不可避的。
她笑了，双臂搭在道林的肩上，很仔细的看他的脸：“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你长得像你妈妈吗？”
道林不明所以，他回答：“他们都说很像。”
于是维吉妮娅很自信也很坚定的说：“那玛格丽特就没有我美。”
老天，她居然在把死去的玛格丽特和自己比较，并且是从人家的儿子身上寻求答案。
从那一刻起，她对玛格丽特·德福洛的嫉妒就全部消失了，留下来的是一种恶作剧甚至戏谑的心理，她心里诞生一种恶意——想要狠狠玩弄当年那个大美人的儿子，那个玛格丽特·德福洛的儿子。
于是她说：“答应我吧，你不会吃亏的——下一次再回英国，你会完全忘了你的那个前任情人……忘掉你所有的伤心。我们会喝香槟，玩赛马，或者玩点别的什么——会很开心的。”
那时他满心抑郁，就模模糊糊的答应了。于是那个冬天道林·格雷成了最令人羡慕的人，他有幸跟着上流社会的万人迷——维吉妮娅·克鲁去南欧城市过了冬。上议院的议员和王公贵族恨得眼圈发红，他们意识到道林·格雷是维吉妮娅最新的猎物。
他忘不了那是一个怎样糜乱的冬天，她只消一个吻，抬抬手，他便稀里糊涂的成了维吉妮娅的俘虏，完全忘了被自己害死的前女友西比尔·文恩。
他也逐渐意识到，她个性非常残酷，看野兽撕咬人肉的马戏团表演能乐得哈哈大笑，看妻子被无情丈夫抛弃，崩溃大哭的景象也会异常开心，而且一旦得到了某个男人，之前的虚饰温和都会全部消失——并且从管家到继女，从儿子到王子，这个女人像是肉食兽一样，毫无节制的吸取着他人对自己的爱意，用别人的钱大手挥霍更是她平生一大爱好之一。
道林忘不了她在管家的房间里呻\吟的声音，也忘不了她在自己身下的粉面含春……更忘不了的是他之后看到的一幅画，他那才知道巴兹尔也为她画过一幅画，他顿时血液逆流。
那是他和她共同的，永生不老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道林·格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