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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映雪是一只狐妖,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变成人,能够拥有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是她不惜寻遍万水千山都想要得到的。
      终于有一天,有人告诉映雪只要杀掉一百个优秀的人并吃掉他们的心就可以变成人,一开始她有些犹豫,毕竟在凡间待了这么久,她知道杀人是触犯人间律法的,万一被抓失败了怎么办?可是她真的好想做一个真正的人啊,他们笑起来是那么好看,他们会掉一种叫眼泪的东西,他们会互相喜欢,还会成亲,这一切都在深深吸引着她,让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为了不引起注意,映雪每次杀人都小心翼翼地,即便如此,时间长了还是被人发现了踪迹,有几次她差点被当地的官兵给抓住,都被她施展法术逃脱了,那些人一见她眼睛在深夜会发出诡异的绿光,双手会幻化成毛绒绒的利爪就会吓得扔掉兵器抱头鼠窜。
      就这样映雪自南向北一路逃亡,同时还不忘寻找新的目标,随着吃掉的人心越来越多,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人,有时在杀人时会心生不忍,有时会望着落叶莫名的伤感,她想这大概就是人类的情感吧,她不能就此放弃,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哪怕只是成为一天一时一刻的人,她也死而无憾。
      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当映雪把她的爪子再次伸进一个人温暖的胸膛,抓住他那颗怦怦跳动的心脏时,她胸口也好像被狠狠揪住,眼睛酸胀的厉害,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越来越严重,她咬了咬牙,目露凶光,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用力将一颗沾满鲜血、依旧温热的心与她的身体分离。这已经是第九十九颗人心了,还有最后一颗她就会成功地变成人了,她迫不及待的将那颗心吞入口中,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嘴边的血,周围便传来了人声,悉悉索索好像有不少人,映雪听到有人喊道:“展大人,在这边。”话音未落,一个红色身影便朝映雪飞了过来,没错,就是飞,映雪从未见过会飞的人以至于她愣在原地都忘了逃,那人在半空中宝剑出鞘,锃亮的剑锋照亮了黑夜,也唤回映雪的神志,她忙集中精神施展法术逃离现场,临消失前与那人四目对上,映雪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人的眼睛真好看!
      晨光微曦,开封府书房,彻夜未眠的包拯和公孙策翻完桌案上厚厚的案卷,不约而同地长叹了口气。
      “先生可从这些案卷中看出了什么?”包拯端起茶杯欲饮,却发现茶早已凉透,只得又放回桌上,抬眼看向一旁的公孙策。
      “照这些案卷中所描述的情形看来,凶手能在近三月内连杀数十人,且能在各州府官兵的围剿下成功逃脱,学生恐怕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公孙策清瘦的面容上难掩疲倦,语声却坚定异常。
      “哦?先生指的是有关凶手身份的传言?”包拯挑眉问道。
      “没错,”公孙策正想接着解释,门外急匆匆走进一个红色身影,正是出门办案多日的展昭。甫一进门,他便撩袍单膝跪地,俊朗的面容上满是肃然,只见他抱拳道:“属下失职,未能将凶手抓获归案,请大人责罚。”
      “怎么连展护卫也不是那凶手的对手?”包拯吃惊地站起身。
      “属下惭愧,只与那凶手打了个照面,她便瞬间消失在属下面前,属下并未与她交手,只看清她的样貌,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展昭跪在地上低眉敛目,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包拯与公孙策迅速交换了下眼神,两人俱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惊惧。
      包拯稳了稳心神,上前扶起了展昭,宽慰他道:“展护卫勿需自责。如今看来那凶手果真如传言中所言并非是人,也难怪展护卫不是她的对手。”
      “并非是人?怎么可能?”展昭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确实如此,”公孙策上前郑重言道:“学生与大人彻夜翻看案卷,发现凶手行踪不定,专挑各州府文采武功出类拔萃之人下手,且被害之人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还有传言说看到凶手双眼发出诡异绿光,杀人时露出尖锐的利爪……”
      “不管凶手是鬼是妖,是仙是怪,如此残忍地戕害无辜之人性命,属下就算拼得性命不要,也要将她绳之以法。”展昭铿锵有力地留下这句话,转身便要离去。
      “展护卫,”包拯急急唤住展昭,语声难掩关切:“务必小心为上。”
      展昭心头一热,轻轻点了点头,红色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烦请公孙先生翻看典籍,看看可有其她应对之法。”包拯轻声吩咐道,目光依旧停留在门口处。
      “大人放心,学生定会竭尽全力。”公孙策应道,微不可查的轻叹口气。
      映雪使出浑身法术,一路拼命飞奔,可不知为什么越飞越没力气,越飞越低,最终力气用尽,从半空中跌落,她揉着摔痛的腿,慢慢往前挪动着脚步,心里不禁直犯嘀咕:难道是要变成人了?要不然为什么这法术越来越差劲了?这么说应该高兴才对。于是,一大早京城城门的守卫便看到一个面容清秀却浑身脏兮兮的姑娘咧着嘴笑嘻嘻一瘸一拐地进了城。
      映雪进了城才知道这儿是京城开封,怪不得这里远比其她地方要热闹繁华的多,映雪四处看了看,决定先吃喝玩乐两天再寻找她的最后一个目标。然而两天后,映雪发现京城里巡逻的官兵开始多了起来,城门口也有许多官兵把守,从身边的百姓口中映雪也听到了关于她的传言,与其她地方不同的是这里的人谈论起她来似乎没有恐慌和惧怕,他们坚信开封府的包大人手下的展大人武功高强定能够将她这个杀人如麻的凶手捉拿归案。映雪对此嗤之以鼻,什么展大人,什么武功高强,不是照样让她在眼皮子底下跑了吗?
      “姑娘,姑娘,你的糖人。”卖糖人的老板娘声声呼唤将映雪神游天外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谢谢老板娘。”映雪甜甜地应了一声,接过了糖人。
      “姑娘笑起来真好看,不知以后哪家的公子有福气将你娶回家。”老板娘收下映雪递给她的铜钱,礼节性的夸赞道。
      “你说什么?”映雪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事,一把抓住老板娘的手腕,急切地问道“你说我会笑了?”
      老板娘吓了一跳,以为映雪要抢回买糖人的钱,待听清楚她所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姑娘真会说笑,哪有人不会笑的,就连那襁褓中的娃娃一逗也会笑啊。”
      “那我刚才是怎么笑的?像你那样吗?”映雪生硬的往上扯着两个嘴角,向老板娘问道“是不是这样?你看看是不是这样啊?”
      老板娘面上的笑开始变得僵硬,心道:这么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姑娘怎么脑子有问题,真是可惜了。她试图挣脱开映雪的手,哪知映雪抓得死紧,竟是一时挣脱不开。
      “老板娘,求求你告诉我是这样笑吗?”映雪没有注意到老板娘的异常,自顾自咧着嘴做着她自认为是笑的表情,模样滑稽的很。
      “官爷,救命啊官爷。”老板娘挣脱不了映雪的钳制,见一队官兵自前面那条街走过,忙大声喊了起来。
      展昭正带领一队衙役经过,听到呼喊循声看过来,他一眼便认出映雪便是那夜的女杀手,不敢大意,低声吩咐身后的衙役:“你们去街对面包抄,防止她逃走。”为首的衙役抱拳应下,摆手示意其他人绕路去街对面。
      展昭扫了一眼四周,此刻正是晌午,街上人来人往,为避免伤及无辜,他运起轻功悄无声息地朝卖糖人的摊贩靠近。
      映雪依旧不依不饶的抓着老板娘,让她看自己笑,完全没有发现展昭,就在展昭的手即将触到映雪衣角时,老板娘如同发现亲人一般用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展昭的袖子,求救道:“展大人,救救我,不知道哪里来的疯丫头。”
      映雪这时才发现展昭的存在,她顺着老板娘的视线看过去,而展昭反应端得不慢,右手一记小擒拿朝映雪攻了过去,有了上次的教训,展昭不敢轻敌,虽是一记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招式,他却用了八分功力,余下两分是顾念近在咫尺的老板娘,展昭心存仁厚,他不想无辜之人受牵连。
      展昭未料到映雪竟是躲也未躲,生生受了他这一招,清晰地手臂断裂声落入展昭耳中,他吃惊地看向映雪,却见她双唇上勾朝他绽放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展昭只觉得周身发寒,不敢有丝毫大意,左手巨阙出鞘横在映雪颈间,沉声道:“跟我回开封府。”
      映雪回过神来,扭头想要和展昭理论,脖颈直接撞向剑锋,展昭大惊,急忙撤剑,却还是晚了一步,锋利的剑刃在映雪颈间划了一道既深且长的伤口,鲜血登时喷溅而出。若是换了常人,这一剑就算不当场毙命也会失血过多瘫倒在地,可映雪只拿手捂住伤口,趁展昭不备,挣脱开束缚,往街对面跑去,展昭随后追上。映雪没跑多远便见一队衙役朝她围拢过来,她回头看去,展昭正一步步朝她逼近,滴血的剑锋指向她,黑眸中尽是冷意:“你跑不了了,乖乖束手就擒吧。”一些围观百姓都躲得远远的,朝她指指点点。
      映雪跺了跺脚,朝展昭恨恨道了句:“展昭,我不会放过你的!”默念咒语消失在众人面前。
      一个大活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凭空消失不见,围观百姓连连惊呼,展昭则盯着地面上一滩血迹,手中巨阙被他握得咔咔作响。
      “展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为首的衙役上前问道。
      “她受了伤应该跑不远,多带些人继续找。”展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可那衙役却生生打了个寒噤。
      映雪没跑多远便一个倒栽葱自半空跌落,脖颈上的伤一直流血不止,她忙盘腿坐在地上运起法术疗伤,直到太阳西沉,伤口才渐渐愈合不再流血。只是这样一来便耗尽映雪所有功力,她暂时无法再医治手臂的伤。
      映雪挣扎着站起身,望了望四周,这里似乎是城郊人烟稀少,前方有条河,她忽的想起了什么,忙跑过去蹲在河边,望着河中的自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眼前满是展昭带着怒意用剑指着自己的样子,映雪猛摇了摇头,抓起一块石头丢入河中,河水泛起涟漪,展昭的样子很快便消失不见。
      映雪的左臂骨头断裂,痛得厉害,她要么等法力恢复要么便找大夫给她治伤,想到这儿,她心里又对展昭愤恨不已,要不是他,她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下运用法术,如果有一天她变成了人,人们还会不会再接受她?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她不是再杀一人便能功德圆满变成人了吗?这个展昭应该是目前最好的人选,人长得好看武功又高,是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个不光不惧怕她还敢与她交手的人,吃了他的心,她不光能变成人还能报仇雪恨,简直一举两得,映雪的唇角又露出了笑容,不过这个笑容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天黑后突然下起了大雨,映雪拖着受伤的手臂四处寻找可以躲雨的地方,终于让她找到了一处破败的旧屋,里面脏乱破旧显然许久都没人住过了。映雪却不在意这些能有个躲雨的地方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她浑身早已湿透,左臂无力的低垂着,样子颇为狼狈。
      看来天亮后得找个大夫看看了,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身上的这几个铜板还够不够,她胡思乱想着快要迷迷糊糊睡着时,破屋的门又被人推开了,风雨随之而至,映雪警觉的睁开眼睛,门口处站着一个男人,身上白衣早已被淋湿,雨水顺着那人墨黑长发滑落至胸口,渗透进薄薄的衣料中,映雪不觉咽了口唾沫,双眼紧盯在那人身上不肯移开视线。
      那人颇为尴尬的别开眼道:“在下路经此地想找地方避雨,打扰姑娘,抱歉。”说完便要离开,映雪忙站起身不料碰到受伤的手臂,她“哎哟”一声痛呼成功吸引了白衣人的注意。“你受伤了?”那人的目光落在映雪左臂上。
      映雪点点头,走上前提醒那人道:“这附近我都找遍了,只有这一处避雨的地方,外面风大雨大,你还是不要走了吧。”
      白衣人没有回答她,而是指着她受伤的手臂问道:“可否让在下看看姑娘的伤?”
      “好啊好啊,”映雪撩起衣袖忍痛用右手托起左臂。
      映雪的左臂自肩胛处被人用重手法将骨头捏断,若不赶快医治整条手臂怕是要就此废掉,白衣人看得甚是心惊,他又望了望映雪,见她一副强忍疼痛的天真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对你一个小姑娘下此毒手?”
      “是一个叫展昭的家伙。”映雪不假思索的回答。
      “展昭?”白衣人也就是近日闲来无事正要去找展昭麻烦的白玉堂,挑了挑眉,顿时来了兴致。
      “是啊,我在市集上买糖人他冲上来便要抓我,凶得很呢。”映雪气呼呼道。
      白玉堂眼珠一转,坏笑道:“不如这样,明日一早我带你去找展昭算账,给你出气怎么样?”
      “好啊好啊。”映雪想拍手却不想碰到受伤的左臂又疼得呲牙咧嘴,“不过我得先把我的伤治好。”映雪的神色又黯淡下来。
      终于能找展昭的麻烦了,白玉堂心情舒畅的很,“在下先帮你把断骨接上,明日再去找大夫医治。”
      “你还会治伤啊?”映雪好奇地问道,原来人世间有这么多优秀的人,这个人也是长得好看又会医术,可她不能吃他的心,因为他要帮她,而且他笑起来那么好看,就好像风雨过后天空刚刚放晴,映雪受他感染,方才还低落的心情也在不觉中开朗起来。
      一声惨叫自破屋内传来,穿透了外面的风雨,“你干什么?”映雪带着怒气的声音。
      “趁你走神帮你接断骨啊,有点疼,不过现在没事了。”白玉堂有些无辜。
      “这怎么叫有点疼啊。”映雪委屈地辩解。
      白玉堂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咧嘴笑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映雪不由看得呆了,心中只愿这个人能够永远这样无忧无虑开心地笑着。
      翌日一早天空放晴,白玉堂带映雪买了身新衣又带她去看大夫,大夫给映雪开了外敷的药物,并提出要将她的左臂包扎吊起,映雪忙摇头拒绝:“不用了,很快就会好的。”经过一夜她法术恢复了大半,相信很快便能治好伤,再说了白玉堂给她买的这身衣服袖子上有美丽的花边,包起来多难看。
      “不行,一定要包起来。”白玉堂率先拒绝,转头向大夫道:“大夫,这么严重的伤一定要好好包扎,千万不能大意,恢复不好你这招牌怕是不想要了吧。”白玉堂拿着手中的剑指了指门外的金字招牌。
      大夫吓得一个激灵,忙拿纱布和木板将映雪的手臂严严实实包扎起来,白玉堂还不住从旁指点,最后映雪的整个左臂连肩膀都裹得如粽子一般,看起来颇为喜感。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包成这样动都没法动了。”映雪用了用力只有露在外面的几个手指动了动。
      “就是要这样,这样我才放心。”白玉堂忍着笑将映雪推出了门。
      映雪走在大街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她无奈地去看白玉堂。白玉堂却是浑不在意,拍了拍她肩膀道:“到了开封府,你就知道我这么做的用意了。”
      “开封府?为什么要去开封府?”映雪停住脚步,她没忘记昨日展昭说要带她回开封府的话。
      “展昭在开封府,想找他的麻烦给你出气自然要去那儿了。”白玉堂解释道。
      “可是……”映雪有些犹豫,她伤还未好,法力也未能全部恢复,展昭武功高强想现在吃他的心怕是不那么容易。
      “哎呀,走啦,有五爷我替你做主你怕什么。”白玉堂拍拍胸膛,不容映雪多想拉着她便走。
      映雪被白玉堂一路拉着来到一座庄严雄伟的建筑物前,一股无形而迫人的气势朝她压过来,映雪瞬间便觉得心慌气短,浑身无力。
      “我们还是走吧。”映雪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白玉堂听到映雪声音不对,回头看过去,见她脸色苍白,额头直冒冷汗,忙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正好开封府的公孙先生医术高超,让他帮你看看。”
      映雪翻了翻眼皮,强忍不适认命地由白玉堂拉着进了开封府,这儿既然是展昭的住处,就算今日不能动手,先来打探一下也好。
      “公孙先生,公孙先生。”白玉堂拉着映雪自开封府大门口一路径直往后院走去,路过的衙役都向白玉堂抱拳问好。
      “你对这儿很熟啊?”映雪问道。
      “那是,五爷我是这儿的常客。”白玉堂笑答道。
      这儿的常客?难道他也经常被抓?映雪不禁又打量了一眼白玉堂,心底更加确认:他这样鲁莽的性子定是干过不少坏事。
      “原来是白五爷大驾光临,”一位相貌清癯书生模样的中年人迎出门,他见到白玉堂身边的映雪,只随意扫了她一眼,映雪便吓得一个哆嗦,往白玉堂身后躲了躲。
      “别怕,”白玉堂柔声安慰映雪,转身向公孙策阴阳怪气地说道:“开封府的人也太欺负人了吧,把人打伤还不算还吓唬人。”
      公孙策愣了愣,目光落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位姑娘是白五爷的红颜知己。”
      白玉堂忙尴尬的松开映雪的手,眼神飘忽,气焰顿时消减了许多:“什么红颜知己?这位姑娘被展昭打成重伤,五爷我是来找他评理的。”
      公孙策将白玉堂和映雪请进屋又仔细看了看映雪的伤,捻须道;“姑娘的伤颇为严重,确定是展护卫所为?”
      “当然是他,”白玉堂瞪眼,还煞有介事的四处看了看:“他人在哪?赶紧出来给个解释,休想躲起来。”说着便要往内堂走去。
      “白大侠,稍安勿躁。”公孙策忙拦住他:“展护卫出门办案不在府中。据学生所知他一向为人宽厚,即使大奸大恶之人下手也留有余地,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不在?居然这么巧?我们出去找他。”白玉堂拉起映雪就要往外走。
      “白大侠,”公孙策拦在白玉堂身前,又望了一眼他身后的映雪:“这位姑娘的伤势不宜四处奔波,不如就留在府中静养,展护卫晚些时候应该会回来的。”
      “我们还是出去找他吧。”映雪开了口:“我在这里不舒服。”后一句她是对白玉堂说的,她觉得头晕目眩再多待一刻她怕自己会支撑不住。
      “姑娘这话说得奇怪,开封府衙乃是惩奸除恶之地,最是正气凛然,姑娘怎会在这里不舒服,难道姑娘做了什么恶事?”不待白玉堂答话,公孙策双目紧盯住映雪,眼中光芒摄人心魄。
      “公孙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能做什么恶事?”白玉堂护住映雪,语气开始咄咄逼人。
      “天真无邪?白兄莫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她是杀害数十条人命的凶手。”展昭的声音越来越近:“没想到你竟然有胆量送上门来,今日展某绝不会饶你!”话音方落展昭身形一跃而起,持剑朝映雪袭来,只听得“呛啷”一声,却是白玉堂的画影出鞘挡住了展昭这一击。
      “展昭,你这是要对一个小姑娘赶尽杀绝吗?”白玉堂气呼呼地问道。
      “白兄,此人乃是专食人心的妖孽,你切莫信她一面之词。”展昭上前一步急切地解释道,一双眼却始终盯着映雪。
      “是啊,白大侠,若是平常人又怎会进了开封府就会觉得不舒服呢?”公孙策也在一旁帮腔。
      白玉堂看了看身后的映雪又看了看开封府的两个人,还是半信半疑:“不可能吧,她和妖怪差的也太远了。”
      他们的争论映雪一句也听不进去,从展昭一出现,她心里就在挣扎,到底是现在出手吃掉展昭的心,还是保存法力离开这里。如果吃掉展昭的心,会不会立刻变成人然后被他们抓住,那样她可能就没有机会做人了;可是如果现在离开,将会失去一个大好机会,如果他就此躲在开封府不出去,那她会不会永远没机会吃掉他的心?一想到这里她就恨不得立时挖出展昭的心,看看他的心是什么做的,居然如此无情。
      就在映雪心思转了几转的功夫,展昭和白玉堂已经交起手来,公孙策则双手抓住映雪的胳膊生怕她突然跑了。
      “公孙先生,我们请到了茅山道士。”身穿衙役服装的张龙赵虎领着一位手拿拂尘的道士进了门。
      “快快拿住这杀人的妖怪。”公孙策指着映雪大喊道。
      那道士见此情形忙收起拂尘双手合十默念起咒语来。
      映雪见势头不妙,甩掉公孙策,顾不得危险冲到展昭身边,一把抓住他衣袖,带着展昭在众人面前倏然而逝。
      映雪拼尽全力来到一处荒凉之地便自半空处跌落,未待她起身,冰冷剑锋便抵在她颈间,顺着剑锋看上去,是展昭英俊却比剑锋更冷的一张脸,映雪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那么想杀我?”
      “你杀害数十条无辜人命,展某岂能饶你?”展昭冷声道,剑锋往前几分,映雪颈间一阵刺痛。
      映雪被激怒了,她施展全身法术大吼一声,手臂上的绷带瞬间碎裂,她露出尖锐的牙齿和毛绒绒的利爪,泛着绿光的双眼凶狠地瞪着展昭,似乎下一刻就会把他撕碎掏出他的心塞入口中。
      展昭心中虽难掩震惊,却也只退后了一步,剑锋紧随而上,招招攻向映雪要害。
      映雪没料到展昭不光没有像其它人一样吓得落荒而逃,反而愈发紧逼誓要取她性命。她狼狈地躲过展昭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终于瞅准机会右爪往展昭胸口抓去,映雪法力虽已恢复,却在开封府又受了重创,再加上逃命疗伤,此刻已然是强弩之末,她勉力撑着,只求能在法力耗尽之前能够摘取展昭的心。
      展昭也不敢大意,一边巨阙反转往映雪左臂削去,一边运起内力抵抗她这一击,几乎在同时,鲜血飞溅,映雪左臂被展昭的巨阙齐肩削断,而展昭胸口则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揪住剧痛难忍,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之时,胸口的力量瞬间消失,一股腥咸自喉间喷出,展昭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映雪失去左臂,法力耗尽没能取得展昭的心,她此刻正痛得死去活来,在地上大叫着翻滚着:“展昭,你休想杀得了我,只要我不死就一定会挖出你的心,看看你与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同。”
      展昭刚在昏迷中醒来便警觉地意识到近在咫尺的危险,果然映雪右手拿着他的巨阙正要往他胸口刺下,展昭拼力躲过她这一击,映雪仍不死心,第二剑接着刺下,展昭却已无力避开,正待咬牙生生受下这一剑,却不料映雪手一松巨阙跌落,她也气力泄尽,跌坐在地。
      展昭不禁苦笑道:“看来我们现在谁也杀不了谁。”
      “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你是最后一个,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映雪恶狠狠的瞪向展昭。
      “什么最后一个?”展昭有些疑惑。
      “告诉你也无妨,”映雪仍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但是她苍白的脸色和气喘吁吁的声音早已经出卖了她,“我听说吃掉一百颗优秀之人的心便可以变成人,我想变成人,想像人一样生活,哪怕是很短的时间也值了。”
      映雪说话的功夫,展昭找了棵树,他倚靠在树干上,低头查看胸前的伤口,胸口处有几道被利爪划出的血痕,伤可见骨,看来她说的没错,她确实想要吃掉他的心,试着提了提内力,丹田处火烧般痛,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妖法,何时才能恢复?
      “你为什么不说话?”映雪见展昭不出声,以为他又想杀自己,忙全身戒备起来。
      展昭忍不住笑出声,不想带动脏腑内伤剧咳起来,直到咳出一大口血才停下来,他好不容易平复下呼吸,用手胡乱擦了擦嘴角的血,白了映雪一眼,冷冷道:“你让展某说什么?用杀人的方法来实现你的目的,本身就已经错了。”
      “错了又怎么样?只要能变成人我不怕付出任何代价。”映雪总是轻易能被展昭激怒,他不是应该怕她吗?不是应该对她跪地求饶吗?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依旧若无其事,还能笑得出来?人不都是怕死的吗?为什么他和别人不一样?
      映雪兀自气呼呼的盯着展昭,展昭却早已不再理会她,而是闭目养神起来,他得想办法尽快恢复内力,不然恐怕真的要闭命于此。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映雪一眼便看穿展昭所想,开口阻止道:“我刚才用法术封了你的内力,除非我死或者等我法力恢复给你解开封印,没有其它办法。”
      “这么说,展某只有等死了。”展昭缓缓睁开眼,语气出奇的平静。
      “你也可以碰碰运气,看看在我吃掉你的心之前,他们会不会带那个道士来救你?”映雪强压下心头渐涌的怒意,冷笑道。
      展昭点头附和:“姑娘言之有理。这么多年展某运气一向不错,相信这次也不会太差。”
      映雪终于忍无可忍,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们凡人就只有一条命,你难道不怕死吗?”
      展昭一愣,他慢慢坐直身体,似在思索什么,而后微微一笑:“这么多年展某已经有数不清多少次面对死亡了,大概习惯了吧?”
      此刻正值午时,阳光穿透树叶在展昭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唇角带笑双眸中似有星光闪动,映雪就这样呆呆看着他,一种奇妙的从未有过的感觉弥漫心间。
      展昭被映雪看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别开了眼。
      映雪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干笑了两声:“展昭你笑起来真好看。”
      被人如此直白的夸奖,展昭面上带了几分羞赧,心中却是焦急万分,只盼望白玉堂能尽快找到此处。
      映雪也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她望着展昭,极轻地叹了口气:“如果我不吃你的心,你会不会放过我?”
      展昭看向映雪,目光极为坚定的摇了摇头:“展昭是执法者,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违法乱纪之人。”
      “你真的跟他们不一样。”映雪的目光在展昭身上流连良久才不舍地离开。她站起身望向不知名的远方,缓缓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想变成人吗?”她不去看展昭,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而是自顾自说起来:“生而为妖我们也有许多无奈和苦楚,我们不容于仙界也无法进入人世,只能在漆黑恐怖的深山老林里修炼,一不小心还会葬身在其他更厉害的妖口中,能够修炼成人形的少之又少。而修炼成人形的便想离开深山老林进入人世,想摆脱几千几百年的孤单,体验人间的生活,想交朋友想有家人甚至想有人能够爱她关心她,可是结果呢,她一次醉酒露出了尾巴,所有人吓得仓皇而逃,她的朋友甚至找了道士来抓她,要她灰飞烟灭,她九死一生才逃过一劫,从那以后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一日为妖,她便无法容于人世,逃不掉被人追杀的命运。”映雪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揪住,她的眼前模糊起来,温热的泪水顺着脸庞滑下来,她伸手去摸脸上果然湿湿的,她瞬间便破涕为笑,几步跑到展昭身边,雀跃道:“我流眼泪了,我会哭了,我真的要变成人了。”
      展昭看着这个少了一只手臂浑不在意却为自己能流眼泪而兴奋不已的小妖,心底蓦地升起一丝怜悯,很快他的目光越过映雪,那里有几个人正往这边急匆匆走来,为首的一身醒目的白衣,看来这次他的运气也不错。
      映雪还沉浸在能流泪的喜悦中,完全没意识到危险的来临,随着一声:“孽障,看你往哪里逃?”映雪颈间忽得一紧,却是被赶来的道士手中佛尘勒住,她拼命挣扎双手去抓佛尘,耳边又响起道士的咒语,映雪瞬间便觉得浑身气力被抽尽,头痛欲裂,她双手抱头在地上痛呼着翻滚起来。
      白玉堂上前扶起展昭,打量他一眼关切问道:“展昭你没事吧?”
      展昭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痛苦翻滚的映雪身上,她此刻浑身是血,已毫无反抗之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今有小妖作恶多端,弟子奉命斩妖除魔,驱鬼避邪,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道士甩着手中佛尘口中念念有词。
      “我不要形神俱灭,我不要形神俱灭……”慢慢露出原形的映雪心知今日难逃一死,却不想失去投胎转世再世为人的机会,只能徒劳无力地哭喊着。
      “你这只小妖无恶不作还骗了五爷我,居然还敢提条件,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白玉堂抽出画影上前就要一剑劈下。
      “白兄,算了,”展昭一把拦住他:“她已经活不成了。”
      “我不要形神俱灭,我不要形神俱灭……”映雪此时浑身如火烧般痛,她早已经放弃挣扎,含泪的双眼紧紧盯着展昭,眼中满是祈求。
      展昭于心不忍,他向那道士抱拳道:“求法师手下留情,给她一个投胎转世重新做人的机会。”
      道士不可置信地看向展昭,白玉堂也以为自己听错了,抢先一步道:“展昭你有没有搞错,她可是为非作歹杀了无数人的妖怪,你对一只妖都要大发善心?”
      展昭望着映雪,她的身形已渐渐模糊慢慢显现出狐狸的耳朵和尾巴,展昭轻叹口气,“她做这些不过是想变成人罢了。”他转身对道士道:“法师,上天有好生之德,她这一世已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地上早已一动不动却仍在苦苦哀求的映雪,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啊,凡人作恶也只需他这一世得到惩罚,又何管来生?法师还是给她个机会吧。”
      “贫道捉妖数十年,还头一次碰到为妖求情的。好吧,贫道就手下留情,给她个轮回转世的机会。”言罢,道士将手中佛尘一收,停念了咒语转身而去。
      “谢谢你们,谢谢。”气息奄奄的映雪对展昭白玉堂感激涕零。
      “不用谢,但愿你来生可以实现愿望变成一个真正的人。”展昭蹲下身子低声安慰她。
      “我头一次跟人说起这些,”映雪的声音轻的似乎很快就要随风飘散:“展昭,如果我没有杀人,你会做我的朋友吗?”
      “会,”展昭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嫌弃我是妖?”映雪的眼睛倏地放起光来。
      “不嫌弃,展某会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展昭真诚的答道。
      映雪的唇角漾起了笑:“我有朋友了。我有朋友了。”她近乎透明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你不要再说话了。”一旁的白玉堂开口道。
      “白玉堂,你是个好人,我不该骗你。你能原谅我吗?”映雪的目光落在白玉堂身上。
      “不怪你,是我自己没问清楚。”白玉堂别开头不去看她,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昨日那个天真烂漫的姑娘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妖怪。
      “你也愿意做我朋友吗?”映雪满含期待的看向白玉堂。
      “愿意。”白玉堂点头道。
      映雪开心地笑了,笑容很快便凝固在嘴角,带着对人世的无限眷恋,她缓缓闭上了双眼。她也彻底现出了原形,一只没有一丝杂色的白狐。
      “原来她是一只白狐。”白玉堂也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白狐的毛发。
      “可惜展某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展昭起身望向天边的夕阳,说不出心底是何滋味。
      “她叫映雪。”白玉堂轻声道。
      “好美的名字。但愿她来世能得偿所愿做个真正的人,可以尝便人世的喜怒哀乐,有人牵挂有人疼爱。”展昭发自肺腑的衷心言道。
      三年后,江南。
      烟波浩渺绿树掩映间,一蓝一白两个身影翻腾跳跃辗转腾挪,从树上打到地面又从地面打到水面,激起水花四溅雀鸟惊飞。
      “白玉堂,你有完没完?”蓝衣展昭率先收了剑,语音中带了怒气。
      “展昭,今日你我定要分出胜负。”白衣白玉堂不依不饶仍要出剑。
      展昭一跃躲开,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远处的村庄外聚集了很多人,仍有不少人匆匆赶去,白玉堂好奇地望过去,:“他们这是去干什么?这么多人。”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展昭上前拦住一名村民问道:“请问大哥,你们这么急急忙忙要去哪里?”
      “哎呀,你不知道这儿方圆百里最漂亮的姑娘今日抛绣球招亲,大家都去凑个热闹。”村民答完后,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赶去。
      “抛绣球招亲?”白玉堂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事,一双眼蓦地瞪大。
      “白兄要不要去试试运气?”展昭强忍着笑打趣道。
      “切,这乡野的姑娘能好看到哪儿去?五爷我才懒得去。”嘴上这么说着,还是耐不住好奇,眼睛不住往那边瞟。
      展昭看破他心中所想,不由笑道:“你我横竖无事,不如就去看个热闹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白玉堂拽上展昭便走:“我们就去看看那姑娘好不好看,要是不好看我们调头就走。”
      “要是好看呢?就留下来做乘龙快婿?”展昭仍忍不住调侃他。
      “哎呀,说不定人家姑娘早就有心上人了呢。”二人说着便来到人群前,这里简直是人山人海,十里八乡的村民怕是都跑来看热闹了。
      展昭白玉堂见这阵势,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同时跳上了附近一棵树,登高望远视线瞬间宽广了许多。
      不多时,人们一阵欢呼声响,一位姑娘在两位婢女的搀扶下登上了中间的高台。
      待看清那姑娘的样貌,白玉堂吃惊地差点从树上掉下来,“这这不是那个狐妖映雪吗?她投胎转世变成人了?”旋即又回过味来:“应该不可能,这才过了几年。”
      展昭也难掩心中震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姑娘,但见她手握绣球笑意盈盈地往台下扔去,人群中瞬间欢声雷动,很快便有人簇拥着一位相貌英俊的书生上得台来,那书生向那姑娘深深一揖,姑娘便羞涩地掩面而去。
      展昭面上露出释然的笑容,他轻拍了拍白玉堂肩膀道:“是不是她还有那么重要吗?走,我请你喝酒去。”
      “好,你我今日不醉不归。”展昭白玉堂跳下树,一蓝一白两个修长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青山碧水之间。(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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