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森之南》夏未了

1、夏禾

　　飞机穿过云层的刹那，我清晰地看到小时候认为棉花糖般的云朵不过是一团水汽。
　　对于世界上的事物我们总喜欢将它美化，譬如爱情。
　　望着窗外，过去的种种在脑海里一一掠过，我故作洒脱地笑了笑戴上眼罩闭目养神。
　　经过长达二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落地，我整理好随身物品准备下机，恍惚中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就在我前边不远处，大约隔了两三个人。
　　我顾不得其他抬起步子便追，哪知道半路杀出来的小孩一下扑在我的怀里，我本就讨厌小孩子，而她又阻碍了我的要事。我一把将她从怀里扯出来，一只手提着她的衣领，正要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哪只她脸色一变眼中便挤出几滴眼泪，满带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时一个穿着很是精致的女士走了过来，一把抱起哭着的女孩，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这么大的人了真没素质。”
　　我的手还提溜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他们从我眼前走过去，女孩冲我扮着鬼脸，脸颊上几颗未干的泪滴显得异常滑稽。
　　明明是你的孩子不长眼撞到我了，还整的跟我恃强凌弱似的，我找谁说理去呀
　　“这孩子长大了准是演员的材料，不，她现在就可以去演戏了，比娱乐圈任何一个演员的演技都高明。”后来我给夏禾讲述这个小插曲的时候是这么评价那个女孩的。
　　走出机场的时候明晃晃的阳光让我有些不适应，四月的云城本该是冷的，让人难以接近的，这次却对我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
　　夏禾的车等在外边，这么多年没见她依旧那么温柔安静，只要一笑就能给我带来温暖。
　　她下车帮我拿行李，我豪气地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了，她那个小身板我可不敢使唤。
　　记得大一的时候有一次她陪我一起淋雨，我倒是没什么事，她竟连着好几天高烧不退，把我吓个半死。
　　本来就被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有人因我而死，那我李湘南就更加罪过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对以前的事情记得很清晰。对于这个，夏禾不止一次说我总是表现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内心却是很敏感的，也是很念旧的，我对此不以为然。
　　车子稳健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我看着窗外一一掠去的风景，沉默良久还是开口道：“夏夏，我好像看到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驾驶座上的夏禾愣了愣神，神色突然有些慌张，扶着方向盘的手也有些不稳。
　　我没有想太多，在她回答之前抢先说：“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关系了，我就是觉得背影还挺像的。我就那么一说，你就当个笑话听听吧。”
　　没想到，我一语成谶，不算太长的一段时间后我真的发现那是个笑话，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笑话。
　　而当时我只是听到夏禾叹了叹气，一脸无可奈何地说：
　　“你就嘴硬吧。”
　　我只当她是在关心我，而她也确实是在关心我。
　　一连好几天我都赖在夏禾家，她不赶我我也不走。其实我出国前在云城置办了一套房子，但是我不喜欢一个住在空旷的房子里，而且在这有吃有喝的，夏禾这个贤妻良母还特别会做饭，我乐得自在。
　　这天我坐在客厅看电视，夏禾又在打扫了，“湘南，你看看你的卧室都乱成怎么样了！”夏禾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懊恼，但语气依旧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正看到男主壁咚女主的桥段，才懒得理她。
　　“不是吧，你的脏衣服都积攒这么多了，还有你的袜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夏禾的声音从里边传来，我索性把电视的声音又调大了点。
　　没过多久，她就将一个盛满脏衣服的框子放在我面前，身子挡着电视前，随着我身体的晃动而左右摇摆。
　　“哎呀，你干嘛！男主正要亲女主呢！”
　　我看不到电视屏幕只好用手扒她的身体。
　　她灵活地闪躲，最后竟然直接把电视关了：“都多大的人了，还看这种无脑韩剧。”
　　“那又怎么了。”我撇撇嘴躺在沙发上吃起薯片来。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嫁人啊。”夏禾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手夺走我手上的薯片，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我看着她可爱的样子不禁噬笑起来，也就只有我能令她“解放天性”吧。
　　我一股脑坐起来抱住她的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柔下声来：“还不是被你惯的。”
　　“好了。”夏禾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快去换件衣服，我带你去吃饭。”
　　“去哪？”我边起身往前走边问。
　　“你想去哪吃？”她用手托着小脑袋瓜反问我。
　　我想了想说：“去江南吧，吃完饭还能逛会街。”
　　“好。”因为背对着，我并没有看到夏禾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她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那时候我已经走进卧室了。
　　云城里有一条名唤“月江”的护城河，从上空看去弯弯曲曲的就像一个月牙儿，它将南边和北边远远隔开，中间紧靠一座桥相连。
　　不过云城本来就是一座小城，我和夏禾虽住在江北从这开车过去也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
　　江南是云城最繁华的街段，那里有一家企业几乎垄断了整个市场，我对此事并不关心，所以并未打听是哪家企业。
　　记得我们大学附近有一个大型的商场，里边应有尽有，我最爱吃的便是五楼的那家火锅，四年不去，不知道是否还在。
　　乘扶梯上五楼，我和夏禾一路说说笑笑，我和她讲了很多在非洲做医生的故事，虽然条件艰辛，但生活还算有趣，她也给我讲在国内的生活，以及云城这几年的诸多变化。
　　我们都闭口不提的是对方心底的那个人现在到底怎么样。
　　到达五楼直奔目的地而去，那家火锅还在，并且扩充了地盘，看起来比大学时期大了一半，但还是人满为患，在外边排队的顾客数不胜数，看得我有些望而却步。
　　没想到几分钟后我和夏禾已经坐到了里边点菜了，夏禾边看菜单边说：“你出国后我也几乎没来这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老板娘还认识我们。”
　　我不是一个喜欢感慨人生的人，可是夏禾的这句话还是打动了我，人生几十年，过客匆匆，谁能知道一个火锅店的老板娘若干年后能认出你并向你提供她力所能及的帮助。
　　我点好了菜品把菜单放在一边，转头看着窗外的各色商店和不算拥挤的人群，不由得调侃夏禾：“可能是你给老板娘的印象太深刻了，让她这些年都心心念念着你。”说完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夏禾抬起头白了我一眼，给我面前的杯子倒上了一杯白开水。
　　夏禾就是夏禾，她总是这么体贴，总是一声不吭就把身边的人照顾的很好，这也是当年我和她做朋友的理由之一。
　　是的，和我李湘南做朋友是要理由的，不然在遇到夏禾之前将近二十年的生命里我怎么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
　　想到这我便抬头对着她笑了笑，她对我的笑不明所以，甚至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飞机穿过云层的刹那，我清晰地看到小时候认为棉花糖般的云朵不过是一团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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