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夜》木甜

3、03

　　沈乔跌跌冲冲地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一直咬着唇，不自觉太过用力，这会儿，下唇已经被牙尖磨出血丝。
　　血迹将唇瓣染成了绯红颜色，显得艳丽而荼蘼。

　　原来是真的。

　　沈禾月确实不喜欢她。

　　这样想来，那通据说“来自10年后自己”的电话，竟然已经说中了好几件事。
　　而且，都是她从来没有意识到的细枝末节。

　　沈乔扪心自问，虽然这手机显得古怪又反科学，但许是因为今天这一连串事件给人冲击太大，导致思绪紊乱，她心底其实已经不自觉信了七分。

　　至于自己到底是不是领养的孩子，暂时还没有办法确认，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毕竟，这时候，沈乔还没有做好准备，没有办法推开主卧房门，冲进去和沈禾月对峙。
　　平日里，她就不怎么会同别人吵架。
　　再加上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潜意识里，沈乔觉得这时候不该撕破脸。

　　她默默回到自己房间，躺到床上，阖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
　　“啪嗒”一声，卧室顶灯被人打开。

　　顷刻间，满室通明。

　　叶欣从门外走进来，有些惊讶，“乔乔？怎么回家都一声不吭的呢？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么晚都不见人。还是月月看到你的鞋子在玄关，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是不是跳舞太累了？”

　　沈乔揉了揉额头，坐起身。
　　因为生怕露出异色，一直垂着头，不敢与叶欣对视，只嗫嚅道：“妈妈，对不起，我实在太困了，就想先睡一会儿……”

　　叶欣笑眯眯的，嗔怪道：“那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啊。我的宝贝女儿这么努力，实在是辛苦了。”

　　她总是如此，从来都是温温柔柔，将家里人都照顾得很好，也不曾大声斥责过两个女儿。

　　这也是沈乔为什么始终半信半疑的原因之一。

　　作为母亲，叶欣真的很完美。
　　这便很难让人相信，自己在这个家庭里，竟然只是作为什劳子“移动血库”存在。

　　想着，沈乔摇摇头，眼圈发烫。

　　叶欣没察觉，自顾自去给她端了杯脱脂牛奶，放到桌上。
　　“先喝点牛奶吧，夜宵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去做。”

　　沈乔：“谢谢妈妈，我不饿，今天就不吃了。”

　　叶欣：“不吃不行的。还是蔬菜沙拉吧？菜已经都备好了，等会儿我去给你拿进来。”

　　“……谢谢。”
　　沈乔攥着掌心，依旧乖巧作答。

　　“怎么今天跟妈妈这么客气？看来我们家乖宝贝是真的累了。那你再醒醒神，妈妈不打扰你啦。”

　　叶欣摸摸沈乔头发，转身离开。
　　顺手还为她带上了房门。

　　全程，她没有说起一个字，关于那场芭蕾大赛。仿佛刚刚沈乔在门外偷听到的话，只是错觉和臆想。亦或是，沈禾月虽然提出来这件事，但叶欣并不支持她？若是这般，按照叶欣一贯的教育模式，就该让沈禾月来找她道歉了。
　　沈家父母素来都不喜欢看两个女儿有隔阂。

　　沈乔心里矛盾，又理不出头绪，懊恼地“噢”了一声。

　　她只能先静观其变。
　　……

　　时间来到周五。

　　学校每周五都会早放一节课，沈乔想着要感谢一下保洁阿姨，提前去舞蹈房，应该正好能碰上，就从家里带了一盒小蛋糕。

　　蛋糕是巧克力口味，上面缀了两颗樱桃。
　　红通通的，看起来甜美诱人。

　　放学后，沈乔拎着书包，奔向艺体楼。

　　周五来练习的艺术生不少。除了舞蹈生和音乐生，还有美术生会去楼上用画室。

　　沈乔抵达时，正巧迎面碰上保洁阿姨。
　　阿姨手上拎着水桶和拖把，见到沈乔，朝她笑笑。

　　“沈乔来了啊。”

　　沈乔从高一入学就开始到学校舞蹈房练舞。小姑娘漂亮又有礼貌，几个在艺体楼坐班的老师、还有阿姨之类，基本全都认识她，也都很喜欢她。

　　听到阿姨说话，沈乔打招呼：“阿姨。”
　　停顿一下，再连忙将准备好的蛋糕拿出来，递给她。

　　她笑得眉眼弯弯，“阿姨，最近我天天都在用舞蹈房，给您添麻烦了。想请您吃蛋糕。”

　　保洁阿姨愣了一下，一拍脑袋，表情有些懊恼，“啊呀，我都忘了这回事。”

　　“……啊？”

　　“我今天刚回来呢，之前老家有事耽搁了。这周舞蹈室没人打扫，地上是不是积了很多灰啊？有没有耽误你练习？”

　　话音落下，沈乔也跟着愣住了，不自觉蹙了蹙眉。

　　这几天，舞蹈室窗明几净，镜子清晰透亮，连压腿杆都是一尘不染，毫无使用痕迹。
　　更别说地板上，完全没有灰尘和汗渍。

　　面对着阿姨的视线，沈乔抿了抿唇，声音低了几分：“耽误倒是没有耽误，我每天去的时候，都很干净。阿姨，是不是学校临时找了其他阿姨来帮忙打扫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有可能是吧。蛋糕就不吃了，我后面还有工作呢。沈乔同学，练习的时候注意安全哦！”

　　“好，谢谢阿姨，阿姨再见。”
　　……

　　蛋糕没送出去。
　　沈乔只能拎进更衣室。

　　更衣室里，几个高一学妹在换舞蹈服。

　　她们都不是跳芭蕾的，沈乔和她们不太熟悉，不过是点头之交，见面笑笑，就继续各忙各的。

　　沈乔打开衣柜门，将书包和小蛋糕都放进柜子里。

　　学妹们则是坐在长椅上，动作慢吞吞，旁若无人地闲聊。

　　“……真的假的啊？今天小婉真的被高二的祁言舟骂哭了？”

　　祁言舟？
　　这不是上回医院那个奇怪男生吗？

　　听到这个名字，沈乔动作一顿。

　　另一个学妹：“应该不是骂吧。”

　　知情学妹：“不是骂，今天小婉不是去表白的嘛。祁言舟一句话都没说，就瞪了她一眼，小婉就被吓哭了。”

　　“哇？这么夸张？”

　　“他看起来就很凶巴巴诶。我听高二的学姐说，祁言舟对谁都很冷漠的。而且据说很能打，人狠话不多，没人敢惹他。小婉胆子这么小，被吓到也正常。”

　　“啧，这种男生，长得再帅我都没兴趣，吓都吓死啦。”

　　“……”

　　沈乔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

　　两次碰面，祁言舟确实一直没什么表情。
　　但好像也没有说得那么恐怖。怎么会看一眼就被吓哭呢？

　　不过，至于帅不帅，沈乔两回都是匆匆忙忙的，再加上角度原因，并没有把人家看得很仔细。到现在，只记得他脸上那颗泪痣，很是特别。

　　她垂下眼，没再多想。
　　动作开始麻利起来。

　　-

　　交班时间，祁言舟走进网吧。

　　网管阿才喝干最后一口泡面汤，舒服地喟叹一声，随手将一连串钥匙丢给他。

　　“走了。”
　　“嗯。”

　　祁言舟在前台坐下。

　　阿才穿上外套，见他面无表情、不动如山，忍不住出声好心提醒道：“昨天喝多了闹事那俩男的，你小心点。他们俩看起来就是混混，被你揍了一拳，今天多半会回来寻晦气。”

　　祁言舟颔首，“嗯。”

　　阿才习惯了他这幅模样，摇摇头，戴上毛线帽，赶紧溜之大吉。

　　随便他吧。
　　反正他能一个打五个，估计也没在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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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五点多。

　　冬日，白昼短，暮色也短。
　　天色已经开始渐渐变沉，但路灯还没亮起来。

　　几个男生推开门，晃晃悠悠地走进网吧。

　　他们穿着鹿川职高的校服，目标明确，扫视一圈，直奔祁言舟这边而来。

　　“好呀，你小子，今天居然还敢出现？”

　　祁言舟在做题，手里架了支水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转。
　　听到声音，头也没抬，对他们完全视若无睹。

　　为首那个男生被他这态度激怒，一拳砸在台面上，高声怒吼：“操！老子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后面还跟了一连串脏话。

　　顿时，网吧里静默一瞬，开始喧闹起来。不少人站起身，开始往这个方向张望。

　　祁言舟：“你们打扰到别人了。”

　　男生：“老子管你这么多？昨天你丫的偷袭我们的时候，怎么没说打扰到我们了？！操你大爷——给我把这里砸了！”

　　话音未落，祁言舟已然站起身，一把抓住了那男生的衣领。

　　他个子极高，比在场所有男生都高。
　　手臂发力，直接将人拎了起来，双脚离地。

　　男生双目一瞪，似乎还想骂骂咧咧。

　　祁言舟没给他机会，另一只直接压住他下巴，用力一按。
　　“咔啦。”
　　仿佛能听到骨头脱臼而发出的脆响。

　　男生杀猪似地尖叫起来：“啊——”

　　祁言舟干脆利落地把他丢到网吧外头。再回过头，看向剩下那几个男生，眼神狠戾。

　　他问：“还有事吗？”

　　“……”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迟疑半秒，落荒而逃。

　　网吧自动门开开合合，发出刺耳的动静。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祁言舟没立马回去，站在玻璃门外，静静眺望了一会儿天空。

　　马上就要天黑了。
　　她回去了吗？
　　周五的话，按照以前，应该不会练得太晚吧？

　　想到那个清纯动人的女孩，祁言舟自嘲般嗤笑一声，舔了舔唇，敛起表情，漠然转过身。

　　她是那样纯白无瑕。
　　自己这种淤泥里出来的人，凭什么敢觊觎人家。

　　然而，下一秒，祁言舟整个人僵了僵。

　　这家网吧距离圣敏高中不远，方便他抽空过来兼职。
　　网吧旁边有一家便利店。
　　偶尔，也会有途经的圣敏学生过来买东西。

　　这会儿，那个叫人魂牵梦萦、念念不忘的少女，正站在便利店门口，表情愕然地看着他。

　　“祁、祁言舟？”

　　沈乔全程目睹了对方那个扔人举动，颇有些不敢置信。

　　这……是那个怪男生吧？
　　刚刚，他是把一个男生从里面丢出来了？
　　他们是在打架吗？

　　两人对上视线。

　　祁言舟只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走回了网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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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惯例100红包-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