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玦》战火硝烟

58、逝者

　　“为什么……”

　　古溪看着被黑压压的一片妖邪重重围住的玉宫，面露不解。

　　“为什么？阵不是已经破了吗？难道真的不止两个……”

　　设阵的人好似能看懂她心里在想什么，给她的每一次机会都是一个个陷阱，像是知道她一定会拼死一搏，所以留下后手，不给她任何反击的机会，若不是玦一替她挡了残阵的最后一击，她不死也是重伤……是她太过自信了。

　　琉璃色的眼眸陷入沉寂，静默无言的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在玉宫门前拼杀的西楼暗卫，还有那名将士司马方寸，明知杀不死他们却仍然拼死守护着，明明不知道她到底能否破阵，为什么还要这样？古溪想到了当初的那场恶战，她双手发颤，突然没有了去面对这一切的勇气，那些死去的，她亲手创造的生灵……她不自往后一退。

　　忽然，她的肩上搭上一只骨节明晰的手，将她惊醒。

　　玦一语气温和道：“走吧，他们在等你。”

　　古溪侧目望向他，幽蓝的双眼似藏有星辰大海般明静，璀璨宝贵的诉说着对她的深信不疑，就像他的暗卫们从始至终都相信着他们的楼主一定会回来，但又好似不同，可那又怎样。

　　古溪回之一笑，“我会，请做好迎接木果国百年难得一遇火烧妖邪从古至今绝无仅有的超燃大片的准备叭！”

　　在两人走后不久，杨宅尚未破损的另一侧宅院。昨日晚间古溪看到的徘徊在杨宅附近的可疑人正是木果国失踪了的五皇子。

　　他此刻怀中抱着一名全身被血浸染了的女子，满身的血窟窿可怕至极，稍加一碰立刻就会有更多的鲜血流出，女子面容姣好，如果不是现在脸色苍白的可怕，绝对称得上是艳冠群芳的绝代佳人。

　　“苏儿，你且听我说，药师，宫里的药师一定能治好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玉城通红的双眼突然像是装满了希望，口齿含糊的对怀中的杨苏儿道。

　　“来不及了，玉城，杀了我吧，只有我死了，这一切才可结束，我不想伤害你，你明不明白。”

　　杨苏儿身上的血窟窿不停的往外渗血，将她一生淡粉色的衣服染得鲜红欲滴。

　　她身上的血窟窿是她自己弄的，为了时刻保持清醒，不变成外面那些丑恶的妖邪失去理智伤害他，这世上唯有他一人会这般对她好了，她不愿他死，该死的人是罪孽深重的她。

　　“苏儿，我不许你胡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会救你，你不要说话了，求你……”他欲抱起杨苏儿离开，然被杨苏儿一把推离，她自己重重摔向了地面，身体已经没有力气感知疼痛了。

　　玉城赶忙去照看她。

　　杨苏儿含泪道：“玉城，你听着，这一切都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疯魔般的嫉妒找紫腐换了这样一张脸，答应他在自己身体里种下蛊母，如果不是我带他来到木果国，你的百姓不会受此苦难，你的国家不会陷于灭亡的境地，这些都是我的错……”

　　杨苏儿艰难地拿起手边的短刃，刃上还带着从她身上捥下的血肉。

　　她把短刃送到玉城手边，玉城像是被刺激到，颤抖着手打掉她递去的短刃，拼命摇头道：“不要，我不要你死，苏儿，我喜欢你啊，你知道吗？从小时候你向我伸出手开始，我就一直喜欢着，所以，我不可能杀你，你知不知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喜欢你的心是不会变的。”

　　杨苏儿怔怔的看着他，眼角不自觉的滑落下泪滴，她知道，她怎会不知道，因为她也有不亚于对方的喜欢，只是因为对方是尊贵无比的皇子，而她只是杨宅一个不受宠的面容丑陋的庶女。她已经自私过一次了，这一次请让她为自己所犯下的弥天大错赎罪好吗。

　　“傻瓜，我不值得你的喜欢。”她欲抬起的手慢慢垂下，她这双沾染上至亲鲜血的双手还是不要玷污如此干净的人，来不及了，来生再让她偿还他吧。

　　杨苏儿再次把短刃送入玉城手中，她不能亲手杀死自己，只能如此，“对不起，对你这样残忍，但为了你，为了你的国家百姓，你必须，必须杀死我。”

　　玉城握着冰冷的剑柄，看着面带笑容闭上眼做好下一秒死亡准备的杨苏儿，他怎么下得去手？那是他深深喜欢深深恋慕的人啊！

　　在玉城被现实逼迫嗡鸣的大脑不受意识控制的时候，短刃送入了杨苏儿的心脏，寄宿在杨苏儿身体里的蛊母亦在杨苏儿死亡的一刻一同死去。

　　玉城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双手上杨苏儿的血手渐渐滑落，没了生气，“苏儿，你……你……为什么？”

　　杨苏儿挤出一个不堪重负的笑容：“对不起，玉城，对不起，我做错了好多事，对不起，如果可以，我们来生再见好不好，我最爱的玉城……”

　　说着她的脸颊边缘开始脱落，粉碎的面皮下流转过千万张不同的脸，她这是换了全城百姓的脸啊，只为了让他们感受她的痛苦，让紫腐给他们下蝴蝶蛊，长出漂亮的面皮，是为了让他们更深刻的认识自己面皮下丑陋，永无宁日。而承载一切的她自己，代价又何尝不是在无时无刻的悔恨，痛楚中生不如死。身体在目观了一切的玉城中逐渐化为了黑色的粉末，蛊母已死，容貌的最后是回到了从前那般遍布条条可怖疤痕的脸，与先前相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玉城抱着一盘散沙，痛得泣不成声。

　　老天，愿您能给罪孽深重的我一次来生的机会，让我补偿他，我不愿，不愿再骗这个善良的人了，此番应当会下地狱吧。

　　玉城抱着杨苏儿的双手上积满了黑色粉末，一些从他指缝流失，他将粉末置于胸前，无声痛哭。

　　杨宅彻底崩塌，一时灰飞四起。

　　在杨苏儿被剑刺穿的那一刻，玉宫前围聚的妖邪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抱头一阵嘶鸣后，退却了周身邪气，跪倒在地，全然变成了那些中蛊的百姓。

　　站在围满了跪地百姓中央的古溪，眼中一喜，冲玦一笑道：

　　“接住我。”

　　然后两眼一闭，饿晕了过去。

　　玦一瞬移至她的身后，在她直挺挺倒向地面之前，稳稳地接住了熟睡的她。

　　“睡吧，我晚些叫你起床吃饭。”

　　“嘘…别提那个字。”古溪再次歪头向玦一怀中。

　　玦一清冷的双眸染上笑意，语气温柔道：“好，不提。”

　　杨苏儿牺牲自己换来了木果国的安稳。

　　乔门的人也顺势抵达，理由是他们被妖邪困于山上，历尽千辛才终下山营救。

　　枫是所有暗卫中伤得最重的，这也怪当时古溪跟玦一走后，忘记枫一人在城外抵挡妖邪，等支援来时，枫已经被妖邪所伤及。

　　此时两名暗卫架着体力干涸的枫，同其他暗卫相看各自的狼狈，自从追随了西楼楼主，这还是头一次给楼主大人丢这么大的脸，区区妖邪都不能斩除，所幸古溪姑娘与楼主大人成功了，不禁放肆大笑。

　　其中一名暗卫笑得最大声道：“哈哈哈哈，桃，你怎的如此狼狈，这样怎么追得上我们枫大人，将他比下去。”

　　桃暗卫讽回去道：“呵，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晚上一只妖邪都未斩除，看你回头在楼主大人面前如何交待。”

　　“嘿死小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嘴巴还这么硬，说得你斩获了一样。”

　　“当然，我与古溪姑娘合力斩杀的，自然算上我一功，你对古溪姑娘有什么意见吗？”

　　经过这晚灭国之危，现在众暗卫都将古溪奉为了除楼主大人以外第二尊崇的人，心中无不钦佩古溪姑娘的英勇和那与生俱来的威势，只是平常只见姑娘与自家楼主扯白，太过大胆妄为忽略了她那身上若有若无的气场罢了。

　　“你有本事别把古溪姑娘搬出来啊！”

　　“我没本事呦，毕竟跟某些人相比我只能与古溪姑娘合力杀妖邪，有些人分毫未获确实在下没本事。”桃暗卫假装暗叹往西楼方向去。

　　扶着枫的两名暗卫一个叫枝一个叫棱，与桃对话的是扶左边的棱。

　　“死小子你站住！欠扁是不是！”

　　棱性子一急，扶着枫的手一松，另一个毫无防备眼睁睁看着脱手的枫，脑袋直砸向地面，发出一声巨响，好似还流血了，直顺着脑门子流。

　　其他暗卫在枫倒下的一刻纷纷闭上双目，表示不敢看。

　　拼死拼活的枫大人，不仅要被楼主大人坑，还被自己的兄弟坑，实是凄惨呐！！唉……

　　枫本来是假寐过去的，结果真晕过去了。

　　桃与棱听见呼喊，回头看见这痛心的一幕，心里直冒冷汗，“希望枫大人醒来后失忆，这样他俩就不会死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呵，杨宅备受欺凌的杨苏儿与木果国皇室五皇子玉城，当真演得一出好戏。”

　　杨宅的废墟之上立有一人，带着兜帽的白色斗篷被残风刮起，却吹不开遮挡的面容。外露的双眸是一双本应普度众生的纯净之眼，只是现在眼中独具高位者对死亡的蔑视。

　　白衣斗篷人隐在兜帽下的嘴角微勾，转眼消失在苍痍累累的废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