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烈》一月三捷

59、第 59 章

　　梦里无数道看不清的画面影影绰绰胡乱交织着，跑马灯似的匆匆闪过，快的他根本抓不住。
　　戚长明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着，表情扭曲的近乎痛苦，但他一双眼皮沉沉遮着，根本睁不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画面由最初极快的速度逐渐缓慢下来，他看到自己似乎来到了一座院落，这院子内外栽满了花草，他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何处。
　　过了会儿，他听到前面响起一串嬉闹声——那是个看起来刚会走路不久的孩子，穿着一身织金明蓝色的长褂子，两只小胳膊张开去扑那只落在草尖上的蝴蝶，身后七八个仆人小心翼翼的跟着。
　　孩子走的还不稳，稍快一些就会摔倒，仆人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抱住，戚长明走的近了，才看清那个抱着孩子的人，竟是年轻时候的风叔。

　　风叔笑道：“小爷若是要蝴蝶，待会儿我让人给你装一箩筐来，咱们不去扑那个，全是土。”
　　孩子不会说话，但能听得懂他的意思，咿咿呀呀的摇着头，一只手还不停的去够那只蝴蝶。
　　风叔将他放在地上，笑说：“那让他们几个跟小爷一起抓，看看谁先抓到，好不好？”说罢，他立刻对旁边几个奴才使眼色。

　　话音刚落，走廊处一串脚步声响起，是个身穿白裙的女人走了过来，戚长明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张脸，出神愣住，好半晌，才忍不住呢喃一声：“娘……”
　　朝阳公主彼时才二十二岁，她径直穿过戚长明虚无的身影去抱地上那孩子，孩子见到他笑的不停，嘴巴里还一直咿咿呀呀的吐泡泡。
　　“扬儿一会儿跟娘去宫里。”她用手帕将戚扬嘴角擦干净，轻声笑道：“我们一起去找景明哥哥玩好不好？”
　　戚扬拍着手，钻在朝阳公主怀里高兴的一跳一跳。
　　“去之前我们要先给景明哥哥挑个礼物，扬儿跟娘一起去挑，好不好？”
　　戚扬胡乱的点了头，周围丫鬟仆人们围了一圈，戚长明看着两人又说了些话，朝阳公主才将戚扬递给风叔，交代道：“给小少爷换身干净衣服，就穿上次大皇子谴人送来的那件羽鹤锦，还有，待会儿去点武堂告诉将军一声，说我带着小少爷进宫了。”
　　风叔一一应下，带着戚扬和几个奴才一块去了，朝阳公主还站在原地，她总是很温婉的笑着，一旁女仆上前说了几句什么，只见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戚长明下意识想去追上她，可脚下的步子突然就挪不动了，他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的身影从自己虚无的身体里穿过，转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紧跟着，眼前的场景忽然骤变，他来到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大殿中央，几个人围在一起，是一身宫装的朝阳公主和戚老将军以及几位妃嫔。身穿黑金龙袍的更始帝站在中央，此刻正弯腰跟他眼前的那个孩子说话——那是五岁的戚长明。

　　更始帝将一块白色的玉交到他手上，笑说：“景明托朕带给你的，过几日就是长明的生日，还想要什么，朕让人送到你府上去？”
　　小长明开心的收下了那块玉，说道：“谢谢皇帝舅舅，长明什么都不需要，只要皇帝舅舅和父母身体健康就好。”
　　周围人纷纷大笑，更始帝一把将小长明抱起来，笑说：“除了这些，长明就没有其他想要的了吗？”
　　小长明想了想，忽然歪着头道：“我想以后每日来宫里找景明表哥，行吗？”
　　更始帝问：“为何只找景明？”
　　小长明道：“因为长明最喜欢景明表哥，景明表哥也最喜欢长明。”
　　“景明表哥是男的呀。”一旁的王皇后笑道：“长明以后是要讨媳妇的，所以要喜欢女孩子。蔺相家的长亭郡主跟你差不多大，以后本宫让她每天去陪你玩，好不好？”
　　小长明似乎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噘着嘴思考了一会儿，才摇头道：“我就要景明表哥。”
　　王皇后打趣道：“表哥过几年也是要娶老婆的，长明该有自己的朋友，长亭郡主很漂亮的，以后让她给你做老婆，怎么样？”
　　小长明突然闷着头不吭声了，更始帝问：“跟朕说说，长明以后要是讨老婆，喜欢什么样的？”

　　小长明一双眼睛还有些迷茫，局促的看向朝阳公主，就见母亲只对着他温和的笑，却并不言语。
　　过了会儿，小长明才闷声说：“我喜欢景明表哥那样的，以后娶老婆，也娶景明表哥……”

　　话音刚落，众人大笑，王皇后道：“看来我们景明不光讨女孩子喜欢，连我们小长明也心心念念的想要把他娶回家，回头我去跟景明说一声，看他答不答应你这话。”
　　正说着，一阵脚步声从殿外响起，一身暗蓝长纹衫的少年人大步而入，戚长明抬眼望去，只见那少年身形挺拔，面如冠玉，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见底。
　　戚长明愣住了，刚要开口唤他的名字，就听朝阳公主笑道：“正说这呢，咱们大皇子就过来了。”

　　谢景明恭敬的向众人行了礼，转而问朝阳公主：“姑姑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朝阳公主笑：“我们长明刚正跟陛下和皇后商量着，说以后要娶你回家呢。”

　　谢景明一愣，才有些窘迫的摸了摸鼻子，说道：“姑姑怎么开起这种玩笑话来了，长明还小呢。”
　　他说着，突然觉得腿上一重，低头一看，是小长明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谢景明蹲下将孩子抱起来，笑问：“谁给你教的那些东西？敢在长辈们面前乱说，回头罚你不许吃栗子糕。”
　　小长明两只胳膊攀着谢景明的脖子，笑眯眯说：“皇后舅母说要让我把你娶回去，景明，你答不答应？”
　　谢景明：“……”

　　戚长明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些已经故去的众人们，耳边是时隔二十余年的欢声笑语，他本想走进再仔细瞧一瞧这些人的面容，可下一刻场景再次转换，他又站在了另外一处宫殿内。

　　殿内只有谢景明和小长明两人，景明将孩子抱着放在自己腿上，孩子低头把玩着刚从皇帝那里得来的玉，问他：“景明，陛下舅舅说这是你送我的生辰礼物，怎么我瞧着这玉，缺了一块？”
　　他手里的是个不知形状的白玉，那样子小长明以前从来没见过，只觉得很是新奇。

　　“这本来就是它的一半，另外一半在我这。” 谢景明道，随后从怀里又拿出一块通身浑圆的白玉来递给他：“看，另一半在这。”
　　小长明将他手里的玉拿过来和自己那块放在一起比划了一下，孩子很聪明，很快就将两块玉嵌合在一起，他笑道：“原本就是这样吗？”
　　谢景明点头：“嗯，以后等你长大一些，再把另外这一块给你。”

　　“那为什么现在不能给呢？”
　　“送礼哪有一次就送完的？”谢景明笑，身后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得留着慢慢送，这样的礼物才显得有意义。”

　　他见孩子不吭声，又道：“这玉可是有仙法的，想不想知道？”
　　小长明兴奋的点了点头。谢景明说：“这玉呢是一对，以后你拿着它，若是遇到喜欢的人，就把这一半送给她，这样你们以后就能长长久久，一辈子都在一起了。”

　　孩子一开始兵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嘟着嘴想了很久，才琢磨过来。
　　小长明立刻道：“那你就不要把这一半再送给我啦，你拿着这一半，以后我们俩就能长长久久，一辈子在一起啦！”
　　谢景明敲了敲他的额头，苦笑道：“傻瓜，我是你哥哥，怎么能跟你长长久久？只有今后找到那个你爱的那个人，才可以。”
　　“那要是找不到呢？”
　　“怎么会？”谢景明说：“我们长明这么好，你喜欢的那个人，肯定也会像你一样，去爱你的。”
　　他见孩子似乎有些苦恼，笑道：“好了，天都快黑了，我让人送你回去，还有啊，这件事情你要保密，不能被别人知道，否则就不灵验啦。”

　　殿门打开，谢景明牵着小长明向殿外走去，一道白光忽然从门外摄入，戚长明下意识遮住眼睛，等刺眼的光彻底消失之后，他才皱着眉勉强找回一点视线。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丛林，这里很热，耳边蝉鸣聒噪，空气中每一丝水分似乎都充满着热浪和尘土，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甚至有些烦躁。
　　他突然觉得十分口渴，下意识咳嗽了一声，却发现声音似乎有些变了。

　　戚长明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身后忽然有人朝他高声道：“Yang，here！”
　　他唰的转过头，就见几名身穿迷彩服的士兵正站在河边脱衣服，有几个已经一头扎进了河里，那个刚才喊他的人，刚把枪从身上卸了下来，继续道：“come on！”

　　戚长明惊讶的看了看他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身上穿着跟他们一样的衣服，脖子上束着蓝色的领巾，两侧腰间分别别了一把手/枪，而此刻他的手里，还拎着一把刚刚擦拭过的霰/弹/枪。
　　而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些武器，这些人，他似乎都认识。

　　而他也知道自己。
　　他叫戚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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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嘤明天考试五点钟起床，先更这么多，其实我写了五千字一直写不完这章，所以打算断在这里分开发，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