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雪来时龙葵开（葵雪）GL》伊憔悴

63、千年始知情何物（上）

　　那团黑雾似乎不相信唐雪见能下这样的决心，事实上他不相信区区人类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无时无刻不挑拨着唐雪见的情绪，他有一种能力，能把人的情绪像是握铁丝一样来回弯折，使人情绪崩溃最终为自己所用。
　　之前他成功了，可是他发现现在唐雪见的情绪更像是一根擎天铁柱，根本不可能弯折！他连推都推不动更不要说什么弯折了。
　　那样的信念似乎无法战胜，与他的实力大小并无关系，
　　唐雪见就只想“他”去死，为此不惜代价，别无他念。
　　黑雾疯狂地在唐雪见的心里最阴暗的角落感染着似乎想要搏一搏。
　　“没有用的。你，你不该对龙葵暴露出杀意。”唐雪见闭着眼坐在角落里淡淡地道。
　　直到此时，他终于看懂了那尊撑天铁柱中的东西。
　　是一道湛蓝剑光闪过，她与龙葵在雪夜的初见。
　　是一袭蓝裙迎风傲立，如金如玉的声音，“我来了。”
　　是一纸祝愿，是一句承诺，是一道倔强的声音，是大厅里一地鲜血……
　　邪剑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自己可以挑拨她与景天的关系，可以不断暗示她会失去挚爱，可以勾起她内心最阴暗的东西。
　　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龙葵威胁她。
　　明明只是一句无心的威胁，可是！
　　“你真的准备就死在这里？”邪剑仙也终于尝到了恐惧的滋味，只因为他明白这个女孩真的下了死志。
　　“舍得她吗？”
　　……
　　“你不怕黑了？”
　　“我不会杀她的，真的！”
　　……
　　“可恨可恨！竖子当死耳！”
　　……
　　邪剑仙自出世以来从没有如此崩溃过，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罢了，竟比他在锁妖塔里见过的任何一个妖怪还难对付。
　　更崩溃的是明明在此之前自己是可以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只是无心的一句话，这丫头不仅当了真，还下了死志！
　　此刻往生栈里，茂茂还睡得正香，桌上的水晶盒子好像暴动一般，疯狂地振动着，“蠢货！蠢货！”
　　里面似乎有东西在怒吼。
　　其实唐雪见不仅是因为他，更多的是累了，她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去争什么，连龙葵自己都纠结着，自己的一往无前就更像是个傻瓜透顶的蠢货了。
　　只愿望雪遥相忆，对此苍凉茫茫地。
　　唐雪见突然想起自己抽中的签文。
　　望雪遥相忆，苍凉茫茫地。还真是无比应景呢。
　　她不知道自己在黑暗里呆了多久，一天，两天，三天？
　　坐的久了，最开始是背痛，然后能感觉到肚子饿，后来渐渐麻木，只觉得口渴，想喝水。
　　邪剑仙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开始的喋喋不休化作咒骂，哀求，最后也归于沉默。
　　酒楼顶层厚实的天花板渐渐碎开来，一点点光线在唐雪见身前照下来并不断扩大。
　　“有意思，竟然藏到了这里。”一道娇媚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
　　来人穿着一袭大红色凤尾流苏裙，声音娇媚，容貌艳丽，娇艳姿媚，她的身后跟着数个一身黑袍戴着青色面具的鬼差，似乎地位非凡。
　　“别过来。”唐雪见虚弱地警告道。
　　“哼，我偏要过来，你且要如何？”火鬼王上前一步娇笑道。
　　身上那股黑雾以可见的速度膨胀着，顺着唐雪见的身体张牙舞爪地蔓延到了身前的火鬼王身上。
　　可火鬼王却好像没看见一样，只是盯着唐雪见。
　　“雪见。”一个同样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唐雪见本来凉下来的血液突然灼热起来。
　　她想起了看见的那些白骨哀鸿，那些被情绪控制着的行尸走肉。
　　“别过来！”唐雪见近乎用尽力气大吼，把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
　　“雪见？”龙葵眼眶微红，不确定地低声问道。
　　唐雪见却没有理会她，她固执扶着墙站起来，远离龙葵，倒下去。
　　再站起来，又倒下去。
　　踉踉跄跄着，却实实在在地远离着龙葵，就好像厌恶，恐惧，讨厌。
　　仿佛浑身血液倒流，身体瞬间冰寒到了极处，好像梦回那座寒冷的锁妖塔，龙葵不自觉地环抱住自己。
　　唐雪见很想把事情说清楚，让龙葵离自己远一点，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说清楚了龙葵就真的会走吗？
　　更何况她太累了，她转过头，女孩一双浅棕色眼眸流转的水光，圆润大眼无辜得就像小鹿班比，似乎在祈求着原谅。
　　女孩眼中盈着委屈的泪，咬着嘴唇却什么也没说，或者说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向唐雪见解释。
　　“带我走。”唐雪见在昏过去前，向着火鬼王道。
　　火鬼王浅笑着扶住唐雪见，却见龙葵的身上火红色与蓝色交缠着，似乎在竭力抵抗着什么。
　　“这可是，她要求的。”
　　火鬼王无心的一句话，彻底击碎了龙葵最心底的东西。
　　不甘的火红色闪烁着消失不见。
　　火鬼王示威一般带着唐雪见跃出穹顶，龙葵却没有跟上，早已力竭的她在火红色从宫裙上彻底消失的时候已经费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一头栽倒在地。
　　龙葵陷入一座城池里。
　　小城孤寂，万人空巷，天色将亮晨曦，她知道有一个女孩睡在庄严皇城的棺椁中，无人能唤醒。
　　推开渝州硕大的城门，往里走去。
　　有人说过，渝州是一座属于桃花的古城，桃花盛放的日子里，这里就会美得就像一场盛大的婚礼。
　　此时的渝州城里没有桃花也没有雪，只是万籁俱寂。
　　龙葵一个人蹲在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好痛，好奇怪的痛，没办法运功治疗，也没办法摆脱。
　　她以为找到哥哥就好了，她以为自己离开锁妖塔就不可能再经历这种痛苦，可是此刻的痛苦分明比之前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痛会让人失去对不痛的敏感度，也会让人失去对幸福的奢望，所以龙葵一直以来都活得小心翼翼。
　　她从来不会奢求太多的，只要一点点就够啦，因为她知道那种被剥夺幸福的感受，所以，她只需要一点点。
　　可还是忍不住去沉迷，去想象再多一点。
　　希望最终飘渺如一场幻梦，等到梦醒时分，便是永恒的绝响。
　　天空突兀地下起了大雪，渝州的东边渐渐被风雪覆盖，然后是唐家堡，渝州外的城郊，每一个她们熟悉的街道、角落，通通被大雪覆盖，掩盖了一切存在的痕迹。
　　“雪见，跟我走，好吗？”龙葵环抱自己瘦弱的双肩。
　　没有回答。
　　渝州如同坟墓一样静寂无声。
　　一如，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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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痛会让人失去对不痛的敏感度，也会放弃对幸福的期待。
珍惜身边受伤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