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本殊途》悠怡

2、第二章【修】

　　叶君梧第一次看到谌修变脸。
　　近距离，全方位，IMAX。谌修的脸色很难看，仿佛刚才咽下的不是柠檬茶，而是502胶水。

　　叶君梧没把自己的幸灾乐祸表现在脸上，目光触及他恨不得将纸盒给捏爆的骨节分明的手，平静地说：“不用还给我了，拿去扔了吧。”

　　谌修一言不发地走到垃圾桶旁边，手腕高抬，将那盒倒霉的柠檬茶给砸进垃圾堆里。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

　　拉开椅子坐下，叶君梧面前的光线忽然黯淡了点。抬头一看，谌修又折了回来。
　　手上拿着一盒和刚才那盒一模一样的柠檬茶。

　　噢。
　　叶君梧明白他的意思了，这盒柠檬茶大概是补偿，毕竟他玷污了自己的那盒。

　　“不用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接下来的发展超乎他的预料。
　　只见谌修当着他的面把吸管拆开，戳进去，喝了一口，然后才将它放在了桌面上，转身就走。

　　叶君梧：“……”
　　算你狠。

　　谌修喝过的东西叶君梧自然不可能再去碰了，他垂眼看着眼前的柠檬茶，在扔与不扔之中纠结了半天。
　　最后想想还是别了，不能这么浪费。

　　他拿起柠檬茶，走到后排，放在谌修的桌子上，“还是你自己喝吧。”
　　对方挑了挑眉，显然对他这个举动有点意外。

　　回到位子上叶君梧又有点渴了，下意识去拿桌上的水杯时，才想起他的水杯刚才失手摔碎了。
　　迟疑一会儿，他还是拿起了那支还有点冷意的矿泉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叶君梧用指腹拭去唇上的一点水珠，眼睫微垂。

　　他和谌修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能和谐相处的时候。

　　-

　　一中实行住宿制，所有在校学生都得住宿舍。但不像其他学校那样周六上午才放人离开，除了高三，其他年级周五下午上完课，就可以离校回家了。
　　大多同学早在下课前十分钟就把东西收拾好，铃一响人就跑。叶君梧不急着这点时间，记好这周末要写的作业还有参赛作文，才慢吞吞地开始收拾书包。

　　目光落到面前的保温杯上，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将这个保温杯给放进去。

　　夕阳懒懒斜斜地给大地打上一层橘黄，经过校门口处篮球场时，叶君梧又看见了谌修。
　　他太出挑了，明明都穿着同样松垮的校服，但在十几人中任谁都第一眼看到的都只会是他。即使在打篮球他看起来也是一副不怎么上心的模样，随便运了两下球，膝盖微弯跃起，直接干净利落的扣篮。

　　叶君梧收回视线，继续往校门口走去。

　　他家离学校有一点距离，但不是很远，通常搭公交返校回家。不过今天他准备先去一趟文具店，然后再走回家。
　　天完全黑了叶君梧才回到家，挂钟指针不多不少，刚好指在七点半。

　　餐桌上的女人抬起头，眼神锐利，“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
　　“文具店。”

　　叶君梧放下书包，把买东西时开的小票递过去。庄律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脸色才稍微缓和，“去洗手吃饭。”
　　他依言照做。

　　母子俩在餐桌上很少说话，一顿饭安安静静地吃完，庄律才开口，“这次月考你级排只有十九名，怎么回事？你自己说说，哪里出了问题。”
　　叶君梧垂下眼，没说话。

　　庄律说：“我知道你们学校厉害，理科生一千两百人，一千人能上一本。但你对自己的要求就是上个一本就算了？上个普通的985或者211就算了？”
　　类似的话叶君梧听她说过很多遍，他甚至都能猜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庄律又说：“叶君梧，你要真是这么想，那你就是个废物。学学你哥，我也不求你能像他那样十五岁就上北大，可你现在这个成绩，离清北差多少你自己心里有数。”

　　一中每年能靠裸分上清北的理科生，大概在六到七个左右。
　　剩下的则是靠五大学科竞赛，通过竞赛保送或是签降分协议进入清北的，人数在十三个上下。

　　叶君梧没考虑过竞赛，他知道自己头脑不行，成绩属于总体很好，不偏科，但每一项都不是顶尖的那种。去搞竞赛会打乱他原本的学习节奏，到头来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想考上清北，他得保证自己的成绩稳定在年级前五，甚至更高。

　　庄律的敲打他听得心不在焉，等她说累了，叶君梧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差不多九点，叶君梧打开台灯，开始写作业。他的房间干净整洁，放得最多的就是书，没有任何娱乐用品，连只篮球都没有。

　　一直到十一点，他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往窗外看了一眼。
　　夜色浓重，云很密，看不见一颗星星。
　　他略微低下头，看向手边的相框。那是一张合影，哥哥叶君则搂着他的肩，笑得放肆开怀。

　　缓缓吐了口气，叶君梧去洗了个澡。十一点半，准时熄灯，睡觉。

　　-

　　“不是吧谌少，说好的通宵开黑，你却跟我说十二点就要睡觉！”
　　段旻哀怨的声音通过耳麦传来，谌修打了个呵欠，倦意极度浓重，他废了好一番劲才勉强撑开眼皮，“你们继续，我睡了。”

　　不理会众人的盛情挽留，谌修匆匆下线，关上电脑。

　　太困了。
　　他是在是太困了，也不知道他一天天熬夜修仙次日依然生龙活虎的年轻人，这才刚过十二点，怎么就能困成这样？
　　甚至忍不住怀疑叶君梧是不是往他的柠檬茶里下了安眠药。

　　想到叶君梧，谌修有点儿烦躁。
　　他对他的学习方法没什么意见，纯粹只是对他这个人有意见。

　　打从第一次见到对方起，谌修就觉得他很假。
　　总端着副架子装清高，恨不得与他们这些人划清界限。却又把他当成假想敌，回回考试都与他暗中较劲，最后结果无一例外，皆输得一塌糊涂。

　　谌修低嗤了声，拿起一旁的雪碧灌了两口。实在是撑不住了，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洗手间刷完牙出来，下一刻人直接砸床上，倒头就睡。

　　这一觉谌修睡得非常不安稳。
　　头疼，疼得快炸掉了。像是被人给骤然摁进了深水里，完全没法喘过气来，挣扎也是徒劳。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才开始褪去，他慢慢浮出了水面。

　　睁开眼，映入视野的是一盏带有布艺灯罩的灯。
　　这灯一看就不是他家的风格。他住的地方装修很“野”，是公寓自带的，反正也住不了几年，因此谌修也没想着要翻新重装。

　　刚醒过来视线还模糊着，他简单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确实不是他家。
　　哪个孙子趁他睡着把他打晕带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谌修翻身下床，衣柜旁有一面全身镜，他走过去，随意地瞥了一眼。
　　这一看，他整个人都凝固了。
　　然后心中的千言万语化成了一个简短有力的脏字：“操！”

　　-

　　此时叶君梧坐在足有十平米大的阳台上吹风。
　　在三十多层高的地方吹了半小时的风，他才勉强冷静了一点，就一点点。

　　他就睡了个觉。
　　然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谌修。
　　谌，修。

　　光想到这个名字叶君梧就觉得牙槽骨疼，扭头往后看了一眼，玻璃门上映出的确确实实就是谌修那张惊天的脸。他立即又转回去，抬头望天，继续在心里分析这是个梦的可能性为多大。
　　从眼下看，是零。

　　屋子里骤然响起摇滚乐的旋律，又燃又炸裂。叶君梧顿了顿，慢腾腾地走回卧室里，发现是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响。
　　拿起来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十分眼熟——正是他自己的手机号。

　　叶君梧指尖一勾，按住接听的悬浮标往上划。

　　“叶君梧？”
　　对面的人用着他的声音，叫出了他的名字。

　　叶君梧也顾不得感到别扭了，深吸一口气，“是我，你是谌修？”
　　“嗯。”

　　这通电话刚打了不过半分钟，叶君梧和谌修终于清晰地意识到，就在昨晚睡觉的时候——

　　他们，互相，交换了身体。

　　沉默持续良久。
　　还深深沉浸在震惊之中的叶君梧艰难地问：“怎么才能换回来？”
　　谌修明显比他冷静，闻言觉得有些可笑，轻呵了声反问：“我怎么知道？”

　　“你……”叶君梧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僵持片刻，他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呆在房间里别动，我现在过去找你。”
　　谌修答应得很痛快：“好。”

　　两人直接挂了电话。

　　谌修向来是个懒散性子，平常周六都得睡到中午十二点才迟迟起床的那种。低头看了眼桌子上的钟，难以置信，现在居然还不到八点。
　　有点困，他觉得自己可能还得再睡一觉，说不定睡醒两人就又换回来了。

　　通过窗户能看到周围房屋，这一带的居民楼都很老旧，叶君梧的家估计是在顶楼。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谌修被热出了一身汗。
　　瞥了眼墙上的空调，找了一圈没找到空调遥控器在哪儿，手机上也没有红外遥控功能。
　　谌修只得又给叶君梧打了个电话。

　　“还有什么事？”
　　“你房间的空调遥控器在哪儿？”

　　“……”叶君梧默了会儿，“书桌旁边的柜子，从上至下第三层抽屉里。”
　　谌修没什么感情的说了句“谢谢”，结束了这段还不到十秒的通话。

　　叶君梧的房间很小，床尾对着的那面墙有一扇小窗户，窗户前放了一张书桌。至于其余两侧，一边放着衣柜和书柜，另一边则是一个特别大的飘窗。
　　风格十分简约，没有一点男生房间常有的元素。

　　谌修轻松找到了他口中的那个柜子，拉开抽屉，没看到遥控器。不过这种柜子抽屉设计非常不科学，只能拉出一半，里边还有一大截拉不出来。
　　他伸手进去摸了摸，碰到一个长方条状的盒子，拿出来。

　　看清楚手上的东西，谌修眉心挑了挑。

　　不是遥控器。
　　是一盘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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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
重写√
一天能修好一章我都得佩服我自己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