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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0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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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激斗扬起的雪,终于簌簌落回了拭雪坪。
晨见逐日的飞鸟振翅、啼鸣,又打破此处的宁静。
跪在雪地中的颜星剑数次张口,眼中闪过千万种神情。
最终,他还是低了头,冲着盛无邗,嗓音嘶哑地道了句“……抱歉”。
虽然态度不算好,但看他还舍得认错,
意清收就勉强挥了挥手,算是放过了这个孽徒。
倒是盛无邗心境大起大落,重伤的身体再支撑不住,
整个人便带着通身的魔气,直直扑倒在了雪地中。
“盛无邗?!”
意清收没想到颜星剑下手如此惨重,瞥了一眼站在一边惴惴不安、现了原形的鹘星:
“喂,小黄鸡,过来搭把手?”
鹘星:小、小黄鸡??!
“……师尊!”
跪着的颜星剑忍不住站起身来追了一步,却被意清收冰冷的目光逼退:
“不许跟过来。”
“可是师尊——”
“再废话就把你丢出去!”意清收凶巴巴的,“我会重新布置结界,你们这帮已经出师的小混球、以后回来也别上来给我添乱!”
颜星剑呆了呆,脸上终于露出了凄惶的神色:
“师尊我、我晓得错了。”
意清收心烦,懒得理会这小子,冷笑两声后,
竟当真不管颜星剑了,直搀扶起盛无邗回屋。
虽然有些不理解意清收如此坦然淡定的态度,
鹘星还是连忙跑过去帮忙,两人合力将盛无邗弄回到净居中。
遥遥看着意清收离开的背影,颜星剑摇晃了两下,缓缓地低下了头。
他脸上的表情是说不清的阴郁,最后他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划作一道光、飞快地离开了长佑峰。
净居内,意清收慢慢地剥去盛无邗染满了鲜血的外衣:
无痕山庄剑法精妙,况且颜星剑还是意清收认可、已经出师的弟子。
皱眉看着盛无邗身上那些新旧交叠的惨烈伤口,意清收还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鹘星有些焦急,扑通一声跪倒在意清收的身边:
“仙尊,主人、主人他……”
盛无邗的伤势惨烈,尤其是正中胸口的一剑。
那伤口距离心脉不过寸许,稍偏一点儿就可以立时要了盛无邗的命。
见这小鸟妖如此担心,意清收勉强提起嘴角笑,安慰了鹘星一句:
“放心,你主人没事。”
那伤口那么深,此刻血虽然止住,但肌肤上皮肉翻卷,令鹘星心里发颤。
他眼巴巴地看着意清收:“不、不用请宴华峰的神、神医仙尊过来么?
“宴华峰的神医?”
意清收挑眉,而后被这小鸟妖给逗乐,竟噗嗤笑了出声。
鹘星眨巴两下眼睛,不明所以。
意清收忍笑道:
“小鸟儿,宴华峰的燕挽医术高明是不错,但你猜猜——她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言毕,意清收不再搭理愣在当场的鹘星小朋友,
自顾自地运起疗愈术,替盛无邗修补身上的伤。
而鹘星偏着头、用黑亮的兽瞳盯着意清收看了看后终于顿悟,
一时间红了脸,瞬间变回小黄鸡模样,伸出翅膀将整个脑袋藏了起来。
意清收暖如温泉的灵力缓缓流淌过盛无邗的每一寸肌肤,
将他身上那些撕裂的创口一点点修复。
也是到了今天这个时候,意清收才发现:
盛无邗这孩子,年纪不大,身上的伤倒是不少——
除了被颜星剑殴打落下的,还有不少内伤。
最要紧的两处暗伤,似乎都是修魔道急于求成留下的:
一道在商曲穴附近,一道却离心脉极近。
若是任由其发展,只怕将来会形成致命的沉疴。
也难怪,意清收的手掌慢慢贴到盛无邗的心脉附近:
前世他与成为魔尊的盛无邗生死一战,总觉得这位魔尊的剑道虽然霸气,却总是魔气有滞。
千百招后,总觉乏力,甚至像是凡人的心症。
不过当时的意清收一心求死,根本无暇思考对面魔尊身上的痼疾。
又叹了一口气,意清收只觉盛无邗这孩子当真是可怜得紧:
小小年纪就被魔道给骗去,身上还留下了这许多病灶。
还好今生今世是他遇见了盛无邗……
想到这里,意清收美滋滋地舔了舔嘴唇,觉得自己还真是人美心善、做了重生以来最大的好事。
又垂眸看看身上内外伤都修复得差不多,但堕魔印还老老实实坠在眉心的盛无邗。
意清收有些好笑地伸出两指、点了点那枚隐约泛着红光的印记——他这小徒弟,倒是也生得挺好看。
哪怕是堕魔印记这种阴冷诡异的东西浮现在眉心,
盛无邗的面容也出奇得俊美而轮廓分明。
痴痴贪恋了片刻的美色,
意清收轻咳一声,想起自己炼制的丹丸。
他寻的这个药方能够将魔气消解,
甚至因为所用都是天材地宝的关系,还能助益修为大进。
只这丹方一旦服下,便是等同于废掉了魔修的全部修为。
若是寻常魔修,服下这丹药便是废掉了他一辈子的修为、从此往后形同凡人。
但盛无邗不同,他身上的魔气能够被印钉压制,
在身负魔气的同时,身上还有一些青夷山的修为。
万一这丹丸和颜星剑一样不分好歹……
意清收皱了皱眉:岂不是这一颗药下去,直接将盛无邗变作废人?
捏着丹瓶犹豫了片刻,
意清收还是决意将那枚赤红色的丹丸喂进盛无邗的口中。
大不了重新教过!
意清收抿着嘴:反正我怎么算都还是九州十四境数一数二的好师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药力见效极快,那枚鲜红的堕魔印记像是被水洗涤过一般,缓缓地消失了去。
倒是盛无邗在昏迷中似乎经历了巨大痛苦,突然在床上不耐地翻滚起来,口中还吐出不少凄厉嘶吼。
意清收见他如此,心下亦是不忍。
即使知道这样做极其损耗自身灵力修为,却还是将掌心贴合在盛无邗的胸口,替他缓缓地疏导灵力。
魔气不甘被驱,自从药力发散后,便在盛无邗的体内失控。
意清收的灵力甫一进入,便遭受了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魔气攻击。
那种强烈的掠夺感,让意清收身形都摇晃了一下。
而后他运气调整了自己的灵力,一面护住盛无邗的心脉、灵识不被魔气侵扰,一面不动声色地攻击那些失了控、想要破坏和逃窜的魔气。
而被颜星剑攻击后,一度沉寂在盛无邗体内的灵力,这会儿也似乎受到了感召,
竟然也隐约冲动起来,想要同那些魔气一争高下。
三股力量在体内较劲,盛无邗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禁闭的双目下,睫毛不安地扑闪,脸色更是从惨白败成了死灰。
意清收同样也有些费劲,不过一切尚且还在他的掌控之内:
以青夷山的心法配合他从前在药师崖习的疗愈术,耗费了两个时辰,才终将盛无邗体内乱七八糟的魔气、沉疴给清理了个干净。
“呼——”
瘫坐在床上,意清收是真没感觉这么累过。
瞧他脸色憔悴,鹘星探头探脑地蹭过来,关切道:“仙尊您没事儿吧?”
意清收摇摇头,径自盘腿调息。
片刻后面色稍虞,才伸出手探向盛无邗的脉搏:脉息强健有力,看起来是没事儿了。
没有了魔气,盛无邗的修为到还在。
只是在魔气的加持下,盛无邗已经突破到了元婴期,如今魔气已失,盛无邗倒当真又回到了结丹后期。
这小徒弟向来注重修为境界……
意清收又皱眉叹了一口气,瞧着盛无邗英俊的脸,心下惶惶:也不知……他醒来会不会怪自己。
昏迷中的盛无邗倒是做了一个梦,
像是他一个人在沙漠中走了很久很久,身边没有一滴水,日头却毒得很。
他朝着一个方向不停地走,走得鞋也磨破了、脚也起了不少水泡,
口干舌燥、浑身冒汗,眼前也是一片一片的强烈光晕。
他几次想要停下来,身体却不听使唤。
只是不停地往前、往前,再往前,他想要张开口大叫、想要挥舞双臂让自己停下。
偏偏一张嘴,就是扑面而来裹挟着黄沙的风。
而双手,也像是被钉在了身侧,一分一毫都抬不起来。
盛无邗觉累,很累。
累得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整个人都好像是融入了黄沙里。
上一刻他还在烈日下不断地前行,下一秒却仿佛已经被流沙掩埋:
口中、耳中、鼻中全是咯人的沙砾。
“醒醒。”
“……唔?”
模糊的黄沙中,似乎有另一个人的声音。
盛无邗茫然四顾,却只能看到望不到边际的黄沙,
正在他迷惑的时候,那个声音更清晰地在耳畔炸响:
“……无邗、盛无邗!”
意清收!
所有的黄沙、烈日,还有那无法摆脱的沉重疲惫,全部都瞬间消失在了眼前。
盛无邗一个激灵坐起来,却因为动作太大,“咚”地一下撞到了前来叫醒他的意清收。
两人的脑门剧烈地撞在一起,意清收闷哼一声有些委屈地捂着头坐下:
“做甚么那么激动啊……”
“师、师尊?”
盛无邗顾不上脑门上的疼,只呆呆看着意清收。
他记得颜星剑的攻击,也记得自己身上的魔气。
记得意清收对颜星剑说的那番话、也记得意清收护在自己身前的背影。
他张了张口,千言万语涌上心头,
却在动作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有些乏力。
紧接着,盛无邗眼神微变,他敏感地发现自己身上的魔气悉数消失了!
而且,他发现自己的修为境界仿佛倒退了不少。
旁边的意清收瞧着他变换莫测的脸色,心下明白盛无邗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不过,面对旁人都能镇定自若的意清收,此刻却有些发悚。
其实在等待盛无邗从昏迷中醒来的几天,他都有点……怂。
毕竟是他自作主张就替盛无邗废掉了修为,若是盛无邗要跟他急……
小心地抱着酒坛子后退了一步,这便是意清收逃避的好法子之一。
在面对一些他敢不敢也不想面对的事情时:
青夷山的创派祖师,特别喜欢没出息地借酒消愁。
而速来会来事儿又讨喜的宴华峰主,燕挽最是懂酒。
在看着意清收将颜星剑赶出去后,就十分上道地给青夷山的这位祖师送了好几坛子酒。
“我……”盛无邗目光闪动,看着意清收,“师尊,我这是……”
看着盛无邗,意清收酒壮怂人胆,
一横心便把前因后果统统与盛无邗说了。
听得意清收为自己寻找丹方、遍寻药材和炼制丹丸,盛无邗心中感激。
但又想到自己修为境界失去,他又有些不甘心,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扭曲起来。
“你修魔急于求成,到底会给自己留下遗憾……”意清收垂着眼睛,有些不敢看盛无邗,他顿了顿,又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闪着莹莹蓝光的鱼纹玉珏来:
“喏,这个给你。”
盛无邗下意识伸手去接,玉珏一入手就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灵气,他眼睛一亮:
“这是……?”
“开启长佑峰心境灵脉的钥匙,”意清收掩饰地咳了一声,“你刚刚祛除了魔气,修为和灵力都不算稳,虽然为师给你注入了不少灵力,但你还得勤加修炼才是。”
心境灵脉?!
盛无邗这一次差点捧不住那小小的玉珏,那些修为消失的愤怒都瞬间被震惊替代。
心境灵脉可算是长佑峰、甚至是青夷山的根本,整座山脉是靠这灵脉中源源不断的灵气支撑起来。那灵脉中的灵气充裕,比海市上拍卖的那条,还要充沛百倍。
这样的东西,几乎都是叫各个门派的掌门人、创派祖师保管,轻易不会开示他人。
盛无邗诧异、惊讶、不敢置信地看向意清收。
而瞧他这样,意清收也有了几分不好意思,他掩饰地别开眼睛道:
“门派、门派小较就快到了,你可不许……给我丢人。”
门派小较?
经过意清收这么一提,盛无邗倒忘了还有这么一出。
前世,他一早被谷鹤赶出了青夷山,根本没经历过什么小较。
在这门派小较中夺魁的弟子,便有机会能够出山历练、接取十四境内的委托。
——这,也是成为真正修士的第一步。
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玉珏,盛无邗的嗓子低哑:
“如此灵脉……你就不怕我,进去再度走错了……路吗?”
将一整个门派的心境灵脉,
交给一个身负妖族血统、还曾经修魔的弟子?
意清收此刻却似乎当真醉了,他挑起漂亮的一缝儿凤眸,语调有些娇气:
“哦?你……会么?”
“……”
睁着迷瞪瞪的眼睛,意清收抱着酒坛痴痴地打了个酒嗝,而后笑了笑,自问自答般:
“你不会,你可是我意清收看上的弟子!”
“不、不会!”
“……哎师尊?!”
盛无邗哪里料得到自己醒过来收到这样珍贵的玉珏后,当师尊的人竟然会醉酒。
一句话说完,意清收就整个人抱着酒坛子栽倒下去。
慌乱中,盛无邗连忙揽了意清收一把。
结果,入手的一截劲瘦腰肢,却叫他登时红了脸、口干舌燥起来:
这、这男人!恁地这样不自知地勾人!
简、简直……为老不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