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新娘》懒懒本溪

1、降临

　　“现在大家所看到的是，一百多年前的末日遗址！”导游小姐姐身穿白衬衫蓝背心包臀裙，一手摇着小蓝旗一手调试着嘴边的小蜜蜂话筒兴致勃勃地介绍这眼前的景区。

　　眼前的是一个发黄破烂的白墙，昨晚下过一场雨，在雨水冲洗下，墙的上方流落下一条条的黑色污渍，像一条条丑陋的黑蛇。

　　跟着导游小姐姐的步伐移动，他们来到了白墙的后方，导游小姐指着那只怪物模型高亢地说:“大家看到没？那就是末日的终极恐怖！三米高大、皮糙肉厚、聪明狡猾、恐怖至极的毛兽大人！”

　　大家看过去，虽然看得出是高三米，但是大棚漏顶的雨水把这个模型身上的黑毛冲得稀里哗啦的，看起来相当落魄，就像个从泥地里刚爬出来的泥人一样。

　　在它正前方有个仰面跌倒的妇人，一只腿曲着，似在不停地往后退，她的手臂向前伸直，五指张开。

　　大家都知道这个人像模型是要表达一种恐惧和无力感，但此刻她那张长着大嘴巴狰狞的脸不像是在绝望地哭泣，而像是在嘲笑那被雨淋得威严尽失的毛兽。

　　周围的游客都在抱怨这是什么豆腐渣末世遗迹工程，纷纷走到年轻貌美的导游小姐姐面前要求退票退钱。

　　在一片吵吵轰轰中，一个大约二十来岁有着一头波浪大长发的年轻女孩正紧紧贴在一个和她身高差不多的眼镜西装男身上……

　　陶晓乐双手抓住男朋友陈仪的手，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毛兽，期间露出害怕的眼神瞄了男朋友一眼，陈仪回她以安慰的一笑，轻声说道:“别怕，有我。”他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依赖他的女人，除了握着他的那只手因为汗而黏糊糊的让他有点不舒服外，一切都很好，让他非常得意。

　　路人如果不小心看到他们两一副腻歪的样，自辣双眼后就马上转移视线了。

　　……

　　两人逛累了，就随便找了个就近的出口出去了。出来万里晴空，空气清新，马路整洁，但是就是一辆车都没有。

　　这个“末世遗迹博览园”坐落在N城的南郊，偏僻至极，是由陈仪提出来到这儿玩的。现在就连陈仪都嫌弃自己的这个决定，不停跟陶晓乐抱歉，她则是一直安慰他，说没事没事她很高兴。

　　也许全天下只有陶晓乐说的是真心话。

　　陈仪肚子咕咕地叫着，远处似乎有个集镇，他们两穿过阔大的整洁的马路走过去了。烈阳烘烤着沥青，散发出来的味道令人窒息。

　　两人跑到那儿后靠着墙贴着阴影行走，陈仪停下来，手指扶了扶眼镜框，稍微有些喘气地道:“晓乐，等一下，我涂些防晒霜。”他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手提包拿出一个蓝色包装碧柔，挤了一手浅绿色液体，拼命往脸上抹。看了陶晓乐一眼，递给她防晒霜。

　　陶晓乐摇头拒绝了，她小跑到前面去看看有没有小面馆小饭店。陈仪看着她积极的背影，继续涂防晒霜。

　　不一会就见那穿着蓝色碎花连衣裙的女孩在远处大力招手。陈仪慢慢地放好防晒霜就拖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过去了。

　　两人来到一个小面馆，上面有一块黄底红字的破烂塑料牌，写着:赵记面馆。

　　门口的瓷砖地面不知道沾上了什么黑乎乎又黏糊糊的东西，苍蝇纷飞，里面还传来馊面条的味道。陈仪忍住呕吐的冲动，往后退了好几步，被陶晓乐轻松地拉回来了，她劝道:“说不定是陋巷藏美食呢。”

　　陈仪的肚子也在强烈地发出咕咕声表示附议，只好跟着陶晓乐走进这个昏黑的面馆，里面有一对中年男女在一张摆满各种杂物的桌上腾出一片空地来打扑克牌，看起来应该是夫妇。

　　男的把裤脚拉到膝盖上，露出一腿毛，抖着腿出牌，时不时暴脏话。女的发际线后退得像个光头，额头都是油，他两看到客人也不起身招呼，那男的顺便还吐了一口痰到路中间，看起来他们像是不速之客一样。

　　陶晓乐拉住第二次转身想走的陈仪，跟他们说道:“老板我想来一碗重庆小面。”

　　“卖完了。”那女人回答。

　　“肥肠粉呢？”

　　“没有。”

　　“那到底有什么？！”陈仪忍不住大声喊道。

　　男人斜了他一眼，“素面。”

　　陶晓乐道:“那上两碗！”

　　女人不耐烦地跑进厨房，说是厨房也就是用了个浑浊玻璃柜围住的一块小作业地，后面有木格子，上面的东西少得可怜，有蔫掉的青菜，还有一些已经腐烂的看不出原状的黑色物体。

　　陈仪一直盯着那女人，从她一开始的没洗手就直接把一块硬邦邦面团放到锅中，到最后把面捞起来放到一个没洗干净的碗中，他的脸色越来越青。

　　陶晓乐则是一直看着陈仪，看着他那张比女人还精致的脸蛋，不由得又回想起他们的初次见面。

　　……

　　因为她自己个人原因，她的姑姑恨不得把她赶出家门，但又念她可怜，于是换了个得体的办法把她给送走，就是逼她去相亲。

　　姑姑给她的第一份资料也是最后一份，那就是陈仪。陈仪年龄三十五，名牌大学毕业，现在国企工作，本人有车有房，他需要一名善解人意、小鸟依人的妻子，不在意学历和家产。

　　后面那一条“不在意学历”简直就是天下掉下来的馅饼，实在是适合陶晓乐不过了。她姑姑立马安排下来，并且给陶晓乐做了思想工作。还在她的资料上造了假，给她多加了一个大专学历。反正人家都名牌大学毕业的了，应该也不会在意陶晓乐是否真的大专毕业，这么做只是为了资料更好看一点。

　　其实单单是陶晓乐父母双亡这一点，就可以吸引不少将来可能有养老压力的人了。

　　这天陶晓乐戴上假发后，心里重复默念“善解人意、小鸟依人”这八个字，这不仅驱除了她的紧张感，更是逐步增强了她的自信。

　　他们见面的地点是一个老式小区一楼的咖啡馆，那里的爬山虎把竹栅栏都包围起来，门口又摆放了几盆亭亭玉立的橘子树，仿佛根本不想让人知道它的存在般把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的，但殊不知遮掩得这么严实使得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很明显的存在。

　　在午后阳光中那浮动的风里，有一个矮小的穿着西装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在咖啡馆门前轻轻挠着猫咪的肚子，和它戏耍。

　　这个画面被当做她对陈仪的最好印象永远定格在陶晓乐的记忆中。

　　陈仪脸蛋比陶晓乐这个女孩子还要精致，皮肤的毛孔几乎见不着，他长得漂亮工作体面有稳定收入……他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他的身高才160，而陶晓乐比他矮一厘米，但只要比他矮，他就满意了。再加上陶晓乐完美诠释了“善解人意小鸟依人”这八个字，于是两人就非常顺利地交谈起来，尴尬感什么的一点都没有，除了一点她有点措手不及外。

　　“陶小姐是大专毕业，请问您学的是什么。”

　　陶晓乐正喝着的柠檬汁，这一听就噎着了。

　　“咳咳咳！……！”

　　陈仪手忙脚乱地给她递纸巾，她稍微缓和过来后，一边想着“这就是传说中的画蛇添足吗”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的专业可能不体面。”

　　“没事，您说嘛，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殡仪业。”陶晓乐随便编了一个。

　　“噗！”这下轮到陈仪喷出口中的咖啡了。

　　陶晓乐不厚道地偷偷笑了，她也给他递纸巾，开启胡说八道模式。

　　“是要给死者化妆吗？”

　　“嗯，入殓师也包括在其中，但我不做这个，我做的是管理，调配资源这些，你懂吗？”

　　“像是一条龙服务？”

　　“嗯嗯！对。”

　　“那真好，你很独立呢。”

　　“哪里哪里，比不上您。”

　　“哈哈哈哈……”

　　……

　　他们两的话题从“明天再约一次”开始到“晚年时每晚都要去海边看夕阳”结束，把后半生的蓝图都描绘得一清二楚。

　　要不是陶晓乐说喜欢循序渐进的恋爱稍微敲醒了他的理智，否则陈仪现在就马上带着她去买戒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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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碗重重砸在他们两眼前的素面打断了陶晓乐的回忆，她皱着眉头努力装出担忧的表情看着陈仪。只见陈仪不复刚才的不适应，而是理直气壮地从钱包里拿出两张十块钱拍到桌子上，大声向那女人说道:“托您的福，您让我彻底没了胃口。我现在也不饿了。晓乐，我们走！”

　　就这时，门外忽降大雨，明明刚刚还是烘烤大地的大太阳，根本没有一点征兆，这雨就仿佛水盆忽而倒置般让人措手不及。

　　但比这个更可怕的是，雨水居然是荧粉光色的，妖艳得根本让人睁不开眼。刚刚认真游览过“末世遗迹博览园”的陈仪和陶晓乐皆脸色大变，快速在雨中跑起来。

　　“红雨起，毛兽落，末世临。”导游小姐姐清亮的声音在他们脑海里愈加明显。

　　但到处都是雨，他们转身进入到一个巷子中，里面正好有两个绿色垃圾桶，他们赶紧把垃圾桶倒置过来，盖在自己身上，也顾不得里面恶心的味道了。就在这时，雨停了，但取而代之的是天地间无数只巨型野兽的撕吼声，整个世界为此一震。

　　躲在垃圾桶中的两人听到男人的叫骂声还有女人的尖叫声，不过这种声音逐渐被惨叫取代，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少了……就这时，有一个脚步声往两人所在的位置跑来，陈仪和陶晓乐紧张得连心脏几乎都停下来了。

　　他们两的垃圾桶被掀开，一睁眼就看到刚刚面馆的那女人，她笑嘻嘻道:“你们果然在这里。”

　　这真像小时候玩的捉迷藏，如果她左上角的那部分脑袋没有消失的话……

　　巷子外又传来厚重的脚步声，陶晓乐当机立断，一个扫脚过去，那女人就跌倒在地，永远地站不起来了。

　　两人重新把垃圾桶合上。

　　那个厚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并且还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它似乎走到了那女人的尸体身边……外面的咀嚼声还有吮吸声一清二楚地传至垃圾桶内，他们两不知道它到底吃了多长时间，但这就像是度日如年，让他们的心备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