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二十一天》满心如愿

1、江湖二十一天

　　一·隔壁班的小班长

　　隔壁是一个传说中的存在。每个人生命中都有这么些神奇的隔壁，诸如隔壁家孩子、隔壁学校、隔壁班之类的，对于二班来说，一班就是这样神奇的隔壁。
　　至少，对于二班的体育委员李璇来说，一班班长就画风清奇到了连她这位江湖人称“璇哥”的年级一霸都会好奇的地步。
　　“璇哥，周嘉烨又把我给拒了！”
　　手下的得力干将阮小妹这天中午跑到李璇这来哭诉，李璇一听这还得了，谁不知道阮小妹是她璇哥的亲信，又是初二一枝花，小妹的告白给那个谁谁谁十个胆子也不能拒了啊，听这语气还是三番四次地拒，那小班长要上天呐？
　　于是立马带着阮小妹气势汹汹地杀到隔壁一班，正是午休时间，隔壁一片安静，从窗口放眼望去教室里稀稀拉拉就两三个人。
　　小妹找来了李璇心里底气足得很，一马当先高声喝道：“周嘉烨！”
　　班级最里面，窗边一个男生闻言抬头，“嗯？有事？”
　　小妹还没说话，李璇先笑了一声：“就他啊？不怎么样嘛。”
　　李璇的声音不小，男生听得明明白白，却也不恼，笑着反问她：“我怎么样？”
　　这一笑，李璇没忍住倒抽一口气。她身为二班体委不是没跟一班的人打过交道，班长自然也见过，但都是远远地，站在一起也说不上话，没想到一班这家伙笑起来这么……勾人。李璇语文不好，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好词，她只觉得那个男生瞅着好看得很，面容白净，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眼尾上挑，像是慵懒的猫儿。当这样的眼里盈了笑意时，一股招摇劲儿简直是扑面而来。
　　“小白脸。”幸而她没忘记这是在帮小妹找回场子，及时收回了心神。一个男生长这么好看干嘛，肯定是不对的。
　　周嘉烨放下手里的书，“李璇，你平白无故地骂我干什么？”
　　李璇睁大眼睛心说这家伙居然认识我？转念一想对啊，谁还能不认识我璇哥。
　　“我问你啊，灵媚跟你告白你干嘛不答应？”灵媚是阮小妹的大名。
　　“学校不许早恋。”
　　“扯，谁还能没个喜欢的人啊。”
　　“校规里明确规定——”
　　“少给我整这没用的，我就问你，你答不答应我家灵媚吧！”
　　周嘉烨看着她，摇了摇头。
　　“靠！”李璇一边骂一边撸袖子，“小白脸，你给我出来的！”
　　周嘉烨抬手指了指，方向模糊。李璇一看他居然对她的命令无动于衷心中更是火起，拉着阮小妹就要冲进一班揍他，结果这时身后一声咳嗽，倒把她吓了一跳。
　　“璇璇，你在干什么？”
　　整个十七中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喊她。李璇，江湖人称璇哥，要说学校这一亩三分地里最怕的是谁，非年级主任莫属。
　　当然璇哥不会承认她会害怕，“谁会怕他那样的大叔啊，我那是尊敬，对长辈的尊敬好么！”
　　没错，年级主任是她父亲的表哥，李璇搁外边儿作风作雨没什么，要给她爸知道了非把她腿打断不可，这一声璇璇喊的，差点没把她唬出病来。“没、没什么。”李璇立马转身立正站好，就听见一声飘渺的轻笑，不带讽意，却令她印象深刻。
　　因为她回头送上一个威胁的白眼时，窗边的男生单手撑着下巴，冲她眨眨眼，唇角勾起的弧度似要渗出蜜来。就在此地，就在此刻，李璇忽然福至心灵——
　　她璇哥，是时候要个年轻貌美的压寨夫人了。

　　二·压寨夫人不好抢

　　李璇原先还寻思着要怎么跟阮小妹讲，毕竟是人家先看上的，结果小妹不愧是小妹，忘性大得很，没几天就宣布另择了新欢。
　　挺好挺好，李璇夸道。省了她讲道理的功夫，当然是好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怎么把人抢到手的问题。这个问题有点难度，李璇想，我得好好打算一下，那家伙是个班长想必十分清高，怎么才能让他折腰呢？
　　想归想，李璇思路向来打直球，一早上没想出来干脆直接跳过这个问题，下午放学就堵到一班门口了。“那个谁，把你们班长叫出来。”璇哥告白的方式都这么霸气呢。
　　“班、班长不在啊。”被点名的小男生战战兢兢的，生怕惹着这尊佛。
　　“哪去了？”
　　“办公室，被叫去改卷子了。”
　　李璇转了转眼睛。改卷子？学霸啊，这么受老师器重，果然是她璇哥看上的人，当然是特别好了。“哪个办公室？”
　　“数学组。”男生问得小心翼翼，“璇哥……你找我们班长干嘛呀？”
　　“跟他告白啊！”
　　哇。满室哗然。厉害了我的璇哥，早恋得这么明目张胆，还站在正主班级门口讲，有后台就是不一样啊。
　　“李璇。”这时她身后传来颇为无奈的一句。“你又来干什么？”
　　李璇这回留了心，注意仔细听了。周嘉烨的声音是那种清越型的，在同龄一众变声期男生里格外突出。“找你有事啊。”她认真地看着他，“周嘉烨，我喜欢你，以后你跟着我吧。”
　　“我们之间才说过几句话？”周嘉烨更无奈了。他怀里抱着新鲜出炉的卷子和一摞练习册，走着有点看不清路，李璇直接伸手夺来大半帮着送上一班讲台，底下的人都看呆了，璇哥霸气能打威名赫赫，什么时候也会有这么殷勤的动作？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些都只是开始。
　　李璇算是明白了，这小班长是真清高，别看长得勾人不太正派，行为举止那是严格按照校规走，一点不逾矩。
　　不作弊不打架那都不说了，李璇围着周嘉烨转了仨礼拜，一句脏话没从他嘴里听过。初中的男生们正是血气上头的年纪，偏他不一样，好像总是那么冷静，甚至还能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旁观者的角度笑上两下。无论她怎么挑拨，他都不会真的恼怒，最多无奈地问她又怎么了生出这么大火，把她磨得也没脾气了。
　　“所以你到底答不答应啊！”
　　李璇是终于忍不住了。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周嘉烨这样的质量是很高没错，但学校这么大不缺他一个，而且她又不是非要找压寨夫人，实在不行不找了呗，眼看着要中考了，她爸还指望她能上个好高中呢。
　　“二十一天了。”周嘉烨忽然说。
　　“什么？”
　　“你知道吗，人养成习惯只要二十一天。你有没有觉得，以后如果不继续找我的话，会感觉少点什么？”
　　“……”李璇暗骂了一句，有点脸热。她又不傻，自然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过李璇也不是任人调戏的小姑娘，立马就怼回去了：“那你呢，你会不会不习惯？”
　　周嘉烨微微笑着：“校规里写了，不能早恋。”
　　“——欠揍啊周嘉烨！”

　　三·到底是谁的二十一天

　　话是这么放出去了，也所谓输人不输阵，但眼见着中考开始倒计时，除了确定不参加早谋了出路的人，平时再怎么牛气哄哄也得先向家长老师等黑恶势力低头，更何况璇哥的老爸在教育孩子方面一贯用力，李璇是不敢在这种时候触霉头的。
　　“听着，我要专心复习备考了，暂时放过你。别人找你不许答应知道吗。”
　　周嘉烨挑挑眉，“专心复习？”
　　“什么意思啊你？！”李璇被他的表情气到了，“瞧不起我啊？我可是要上重点的人！”
　　“体育特长生，是吗。”周嘉烨忽然说。
　　“呃，”李璇噎了一下，“不——不行吗？”
　　“不是不行，只是有点难。”他低头想了想，“放学你等我一下。”
　　李璇一下没反应过来，毕竟紧紧追了三个礼拜都无动于衷的人突然间主动是一件很诡异的事。“什么啊？我要专心复习……”
　　她也想等他，惯性养成没那么容易改掉，关键是她爸要来接她回去，这就难办了。
　　周嘉烨抿了抿唇，“那我过去好了。就是一张纸，不用多少时间的。”
　　“纸？写的什么玩意儿。”
　　“复习计划。你成绩又不怎么样，就算有体育生的后门也顶不了多少用，认真提提卷面分才是正经。”
　　李璇没来得及陷入被嘲讽的气愤中就先愣住了。这算什么，铁树终于被她感动开花了吗？“你怎么——”
　　“记住，”周嘉烨竖起手指摇了摇，“二十一天。”
　　上课铃响，他转身走了，徒留下满脑门问号的李璇。
　　二十一天？这什么意思来着？
　　晚上来接人的李爸爸惊奇地发现女儿有点奇怪。他那一向傻兮兮的小姑娘什么时候也有这么复杂的表情了，该不会是受委屈了吧？
　　李璇都不敢跟她爸解释了。怎么解释，最近追人卓有成效，可能要把人追到手了吗？再说，她也不敢肯定周嘉烨的态度。复习计划她拿到手了，也匆匆扫过一眼，是比较详尽的计划，而且目测就很有效——得是了解她的人才写得出的计划。周嘉烨比他表现得更关注她。
　　意外吗？意外的。开心吗？开心的。
　　但这两种情绪却并没有混合成惊喜。李璇发现自己猜不透他的心思，她也不是擅长这种事的人，对自己上心的周嘉烨——这样的周嘉烨，她不太适应了。习惯，习惯就好了，李璇安慰自己。不是说了吗，二十一天就能养成习惯，复习计划里也写了，他会给她补习，他们混在一处的时间还长。
　　“——你还浪费这个时间干什么，跳过去写下一题吧。”讲题时的周嘉烨冷酷得很，“平时为什么不听课？”
　　“我有听啊，老师讲太快也怪我？”
　　“还顶嘴。想不想听我讲了。”
　　“你讲你讲……”
　　李璇觉得自己原先单方面围着周嘉烨转真是没多大用，二十一天能了解他什么呢。这家伙演技一流，根本就是个毒舌小公主，一班的老师同学你们都被他蒙骗了好么，快醒醒啊这就是个魔头你们这么信任他璇哥我很心痛啊！
　　她还没发现，自己已经从“想追一个人”，变成了“想了解一个人”。

　　周六下午，开完小灶的李璇伸伸懒腰站起来，自觉应付月考一定没问题了，心情一片大好。“走啊周嘉烨，喝奶茶去嘛？璇哥请。”
　　身边的人安静地收拾着教辅资料和习题册，说：“好啊。”
　　李璇一懵。她只是看天气这么好顺口邀请而已，以前说过那么多次，他可是一次都没答应过的。
　　“那……门口那家？”
　　“别去蜜雪。”周嘉烨居然比她还懂的样子，“凉薄你知道吗？我带你去吧。”
　　李璇怎么会知道这种一听就很小清新的店面，当下只能收好书包跟上周嘉烨的步伐。
　　“咳，这里，你常来？”
　　店如其名，真的很小清新。李璇连音量都放低了，他们的桌子邻着窗台，一只橘猫蜷在上面，尾巴尖儿打着旋，正落在周嘉烨手边。
　　“嗯。”
　　周嘉烨垂着眉眼，左手扶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着焦糖玛奇朵，右手也不闲着，漫不经心地抚弄过猫儿的脊背。
　　傍晚玫瑰金色的日光斜斜地照进来，李璇看着这样的周嘉烨，心里空荡荡地泛起迷茫与恐慌。
　　她完完全全地不认识了。这样的周嘉烨……这样的，周嘉烨。

　　四·赛跑倒计时

　　李璇选择走体育生这条路是有原因的。她参加过省一级的比赛，相应的训练也一样没落，或许这也可以解释她成绩为什么不尽如人意。这是原因，也是底气。她的训练不能落下，体育讲究一个状态，中考又怎么样，该训练还是要训练。
　　只不过，以前陪她跑步的是体育老师和阮小妹；现在因为补习错开了时间老师下班了，而她还要额外加训，陪着的人就变成了周嘉烨。
　　“呃，不用太久的……”占用了周嘉烨的时间，李璇怪不好意思的。人家无缘无由地留下来陪你，谢谢还是要说的。
　　“没事。”周嘉烨找了片树荫坐下来，“你去跑吧，我等你。”
　　李璇点点头，先在他身边完成了一套热身动作，然后脱下薄外套，检查了一遍鞋带就小步跑向田径场。
　　周嘉烨从书包里掏出今天发下来的试卷，手里拿着笔，却半天不落一个字。视线投向跑道上不断移动的那个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那是一种方向感，却指向模糊，只默默催他向前，想要抓住什么，指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现在不做点什么的话，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他忽然站了起来，伫了半晌，又颓然坐下。李璇正好过了一圈，跑道上看见他这般动作，完全没多想，直接跑过来问他：“你怎么啦？”脚下动作不停，保持着活动的状态。
　　周嘉烨摇摇头。李璇奇怪地扫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回到了跑道上。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女孩儿解释。他今年才十五岁，还什么都不是，也有很多事不明白，比如眼下这种飘忽的关系，按理来说就很不应该，但他避免不了，也无心避免。
　　——无心避免。周嘉烨别的不确定，这倒是清楚得很。他想维持这种关系，长长久久的，直到必须终结的那天。而维持的第一步，就是不分开，中考是一道分水岭，过不了，一切都没用。
　　他其实挺早就在关注她了。这是一个活泼敢笑，张扬单纯的姑娘，可能拿可爱这个词去形容一个以“哥”自居的人很奇怪，但周嘉烨就是觉得，她很可爱，与众不同。
　　当你开始特别关照某件事物，往往就是特定感情生发的第一步。周嘉烨如是，李璇亦如是。
　　“我送你回家。”跑步结束，周嘉烨递上她的外套说。
　　李璇连忙摆手，“哦不用，我爸来接我。”
　　“嗯，那就好。”
　　两人走到门口，李璇一眼看见了门口梗着脖子等着的老爸，随即向周嘉烨道别：“那我先走啦。你怎么回去啊。”
　　“我……我也有人在等。”
　　李璇不疑有它，撩了撩散乱的高马尾，长腿一迈就上了她爸的摩托。引擎呜呜地响动，她兴冲冲地跟老爸说这说那，到转角处一回头，周嘉烨一个人孤零零的，书包规矩地背着，正慢慢地走。
　　撒谎精。李璇感到胃里涌上一股酸意，从里向外地灼了她的眼，烧了她的心。明天……她一定不会留他一个人。
　　——然而没有明天了。晚上她接到老师通知，从第二天开始队内集训，全方位地准备中考，不让任何一个人掉链子。她给周嘉烨发信息：
　　【我要去集训啦。谢谢你的补习，我们一中见。】
　　她以为不会有回信，毕竟快临考，像他那样的学霸肯定要认真复习了，当初拿了他的号码不过是礼尚往来，发这条信息也就是心理安慰。
　　结果周嘉烨的电话几乎是秒回：“李璇。”
　　“诶？你还没睡啊……”
　　“嗯。你要走了吗？”
　　“最后两个月嘛。集训，可能没办法找你了。”
　　“没关系。”那边说，“我会在一中等你。你可以做到，对吗？”
　　李璇忽然间豪情满怀：“那必须的啊！”
　　“好。”闷闷的笑声。“我相信你。”
　　“……谢谢。”
　　“集训可不止二十一天啊。那个习惯你会忘记吗？”
　　突如其来的热度阻止了她豪言壮语的继续。“那个，你早点睡吧……晚安！我挂啦！”然后立马甩上手机。
　　这边的周嘉烨无声地笑着。璇哥也会害羞啊。

　　五·来，叫大哥

　　“……然后我一个高抬腿就把他给踹懵了，再一脚给他踩翻，哈哈小样儿，跟你璇哥斗，还嫩着呢！”
　　周嘉烨看着对面噼里啪啦一串文字发来，真心实意地回复她：“666。”
　　这个女孩儿可以说是非常彪悍了。出了考场路遇抢包的，毫不犹豫见义勇为上前帮忙，直接打翻了劫匪，然后一顿那个揍啊，把犯罪嫌疑人欺负得抱头鼠窜，被扭送至派出所时简直神魂俱裂，哭着喊着表示下次再也不敢干这事了。
　　有路过的随手在网上发了匆忙录制的小视频，这下李璇就火了，媒体也嗅到腥味儿的猫似的前来采访，我们璇哥一天之内就上了微博热搜。
　　震惊！十六岁女生见义勇为徒手打翻劫匪……之类的。
　　而媒体们撰稿时又往往会在文章最末加一句：鼓励见义勇为，但一定要考虑自身情况。对此李璇表示：璇哥难道还身负绝世武功吗？这玩意儿不就看一个勇气么？
　　周嘉烨笑了笑，却对她说，我不阻止你做这些事，但也希望你能想一想我。你很厉害，我是知道的，可如果你因此受伤，我会比你更疼。
　　李璇眨眨眼，哦。
　　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喜悦甜蜜——他在担心我，用一种感同身受的方式。

　　中考分数下来那天李璇紧张到快要不能呼吸。本来也没那么紧张，老爹一天十遍电话反复问，李璇一边敷衍一边慢慢地就紧张起来了，怕父亲失望，也怕辜负周嘉烨的信任。
　　幸好她没有。分数擦着体育生的线低空划过，有惊无险。
　　接到录取通知书递送电话的时候外面下着小雨，李璇没打伞，旋风一样跑下楼拿EMS的信件，回家急匆匆地拆开，美工刀差点划破手。
　　“我做到了。”她打电话给周嘉烨。
　　“嗯。”周嘉烨只用了一个字，就让李璇感觉到了被肯定和被重视。
　　她捧着录取通知书沿着墙滑坐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微微地抖。“周嘉烨，”她说，声音有克制不住的哭腔。她不想示弱，可这种时候，她真的是没办法冷静，她就从来学不会冷静，“可以了吗？我可以了吗？”
　　终于，我也有资格和你并肩，从同一个水平线看风景。
　　那边是长长久久的沉默。鼻息却明显，暗示着主人的情绪起伏。
　　“我没有拒绝过你。从来没有。”
　　“乱讲！”李璇要被气笑了，“一直是我主动好吧，你敢说你没拒绝？”
　　“那是校规的错。”
　　“以后难道就没校规了吗？！”
　　周嘉烨居然还一本正经的，“有啊，但我不怕了。”
　　李璇想穿过电话光缆去揍人。承认被你璇哥追到手有这么难吗？
　　她以为周嘉烨说不怕只是不想认怂，谁知道这家伙玩儿真的，他是真不在意校规了。高一，正是战战兢兢做小伏低跟学长老师们打好关系好好学习的时候，他每天都抽时间陪着李璇去田径场，搞得整个年级都知道这对模范拍档。
　　会耽误你学习的吧，李璇说。她有点不适应了。
　　不会啊。说着周嘉烨掏出书来。你训练，我看书，会耽误吗？
　　然后月考一放榜，周嘉烨依然是榜上有名。
　　……李璇还能说什么呢。
　　但这对拍档总归是影响不好，李璇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班主任拿成绩没话说的周嘉烨没辙，最后祭出了终极大杀招——请家长。
　　这又不是在初中，那会儿李璇的张扬在于天生的脾性与年级主任是亲戚的后台，而到了高中，李璇都不知道自己能仰仗谁，依然能嚣张大概在于她改不了的性格。
　　张扬，无惧，敢说敢笑。她骨子里有股甚至可以说是没脑子的拼劲儿，驱使她一直向前。
　　但她也会怕的。就比如现在，李璇蹲点在办公室门口，满心希望能探听到点什么来。这种事情老师会倾向于找男方家长，李璇没见过周嘉烨的家人，也没怎么听他说起过，原先问过那么几次，周嘉烨都含含糊糊的，看样子是不肯说。李璇当然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事就这么算了，所以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周嘉烨他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后，她就被从门里摔出的水杯吓了一跳。
　　“这小兔崽子，反了他了还？！”

　　六·人在江湖漂

　　“唉，我这个人吧，这辈子就这样了。但我又经常想，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可不得好好管教，您说是不是啊老师？”说话的人大马金刀地坐在办公室会客的沙发上，手边是被吓坏的李璇为他重新倒上的水，一身休闲西服，没有领带，衬衫领口微敞，一条金链子发着光。两条腿翘着，脚尖晃啊晃，皮鞋锃亮。
　　班主任简直六神无主：“是是是，您说得对啊……”
　　“还有这个小姑娘，都是过来人，完全可以理解嘛，但也不能太过分是不是，你看看，老师找来了吧？”
　　李璇更慌：“是是是您说得对……”
　　她和班主任都觉得，这位好像是社会上某位带头大哥啊，看这气势，不会是来找学校麻烦了吧？
　　“……所以就要麻烦老师啦！”说着这位带头大哥一拍大腿，“我这个，工作繁忙是吧，以后我儿子但凡惹什么乱子了，老师您都不用多说，直接打就行！我这崽子也是棍棒养出来的，您要不打，他还不怕呢！……您别不信啊，我可就把他交给您啦！”
　　班主任：“……”
　　李璇：“那个，叔叔啊——”
　　“叫什么叔叔呀，瞧这生分的，来，叫声爸我听听！”
　　李璇：“……”
　　“爸。”这时候周嘉烨进来了，不冷不热的一声喊。“您别这样成吗，咱们有话回去说。”
　　“嚯，是你们老师请我来的，你以为我爱为了你那些破事丢人现眼吗。赶紧过来向老师道歉，再有下次我把你腿打断。”
　　李璇都不敢吱声儿了。这才叫社会啊，想她那初中时代，简直不值一提。
　　“老师，对不起。”周嘉烨一脸认真地鞠了一躬，“我不会再把我父亲随便放出来了，您没吓着吧？”
　　“小兔崽子！”周爸爸一脚踹在周嘉烨屁股上，“说的什么玩意儿？”

　　从办公室出来，李璇老老实实跟在周嘉烨身后，一点幺蛾子不敢闹。
　　“李璇是吧，”社会周爸爸掏出了烟，被周嘉烨用眼神瞪了回去。“我记得你呀，见义勇为，胆子很大，很不错啊！”
　　“您过奖，过奖……”
　　“正好，以后我家崽子你也帮忙照看点嘛，要是敢不好好学习，你就揍他！听着了吗？”
　　“……叔叔说笑了。”
　　“诶，叫爸。”
　　“……”她能说什么，你家儿子就是我带坏的吗？会被连着一起打的吧？还“爸”？她别是幻听了？
　　“爸您别吓她了。”周嘉烨比李璇更无奈似的，“我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璇璇她还什么都不懂，我以后才会慢慢跟她说的。”
　　——她果然是幻听了！璇璇是个什么鬼，周嘉烨从来没这么喊过她好么！……所以周爸爸真的是带头大哥吗？！
　　“不给老子省心的玩意儿。”周爸爸抽不了烟看着很是愁苦，“要学好知道不，你看看你老子，不好好学习就是这个下场啊。”
　　周嘉烨：“爸您很好，真的，您快回去吧……”
　　送走老爸，周嘉烨转头就露出一个笑来。“怎么不喊呢？”
　　“喊什么？”
　　“我爸啊。”
　　李璇为其厚颜无耻所深深折服：“你再说一遍？”
　　周嘉烨当然不会主动找揍，“不说了不说了。”
　　此事就此按下不表，要说对李璇的生活造成了什么影响，大概就是她再也没有把以前干的那些个事拿出来说道。人不傻x枉少年嘛，她这样安慰自己，谁还能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高考结束后，周嘉烨南下读经济去了，李璇则是北上，考进了警校。异地的第一个月周嘉烨给李璇打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二十一天，有想我吗？”
　　“什么意思啊你，没有又怎么样？”李璇特别不服气，他为什么不说有没有想她啊，还带单向强制的吗？
　　“我有。已经养成了习惯，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跟谁学的，这么甜。”
　　“那也来不及改了，以后你要习惯我这个习惯。给你二十一天吧，习惯我说——喜欢你。”
　　“你怎么……”李璇感到脸侧攀上了热度。她这是终于把当年心心念念的压寨夫人抢到手了么？
　　对面则给了她确定的回应：“请璇璇听好，接下来是第一天的份——我喜欢你。”
　　李璇将手机换了一边，它烫得快拿不住了——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也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