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最好的时光 ...
-
在外面随心所欲了一天，仿佛给疲惫不堪的身体与心灵充足了电，整个人变得神采飞扬，原本麻木的心，渐渐开始苏醒，伸展，说得夸张一点，我觉得自己仿佛是重生了，重新有了激情，有了活力。是因为恋爱的关系吗？我甚至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与往日不同，就连呼吸的空气，也透着异样的甜。
往回开的路上，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靠着向北的肩，我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虽然一路上颠簸得厉害，我却睡得很甜，蓝天、白云、青草香，连梦都是甜的。
醒来的时候，便见自己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头靠着向北的肩，而向北，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眼神透亮，仿佛有无数的星星在闪烁，他脸上的表情极是温柔，却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沉，见我望向他，这深沉一掠而过，被迅速地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笑容：“大懒虫，总算醒了？我的胳膊都要被你枕断了。”
我慌忙起身，向北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又用力甩了甩：“真的麻了，一点知觉也没有。”
我好象睡了很久，睡着之前天还是亮的，现在连星星都出来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伸手替向北揉胳膊，一边揉，一边问：“好一点没有？还麻不麻？要不要再用力一点？”
这一下轮到向北不好意思了，他想把胳膊从我的手里抽回去，却没有成功，于是一脸的尴尬：“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一下子就好了，你不用替我揉了，真的不用了。”
我不理向北，继续替他揉胳膊，他胳膊的肌肉显得很僵硬，一定是平常干多了体力活的关系，我有些心酸，又觉得心疼，但又不能把这样的情绪表现出来，唯有更用力地揉按着向北的肩膀，嘴里下意识地说个不停：“总要我好好照顾自己，可你自己呢？肌肉都快僵硬成化石了，以后不要什么事都抢着做，能偷懒就偷点懒——”
我突然想起向北做的是自家生意，向北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小姐，我和你不一样，我做的是自家生意，我偷懒了这活谁干？”
“让徐翔干，他看起来力气比你大。”我说得理直气壮。
“好好，以后什么活都让他干，我就天天陪着你，好不好？”向北无奈地摇摇头。
“那自然——不好。”我忍不住笑：“徐翔又不傻，他怎么肯？”我伸手摸了摸向北的脸颊，在学校的时候这里是圆鼓鼓的，现在却都凹了下去，我有些心疼地看着向北：“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这么辛苦，你看你，都快变成小老头了。”
“我知道。”向北伸手拥我入怀，他的动作很轻，如羽毛般翩跹，他的下巴小心翼翼地抵着我的肩膀，呼出的热气吹得我的耳朵痒痒的：“不会一直这么辛苦的，现在因为是开始，所以比较辛苦，以后便好了，而且，电脑城的生意只是权益之计，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在搞一个网络游戏，应该会很有市场的，我有信心。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吃苦的，我要让你幸福，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幸福，你再等等——”
我轻轻地挣脱了向北的拥抱，眼神沉静，如水般温柔：“我说过我现在很幸福，比任何时候都幸福。”
向北深深地看着我，我也凝视着他，眼神清澈，想把自己的心意毫不掩饰地传递给他，向北似乎想说什么，我止住了他，用自己的唇，向北温柔地回应我，他一定知道，有些话，就算他不说，我也能知道。
如果时光能够停留在那一刻该有多好。
停留在重逢的喜悦，停留在随心所欲的出游，停留在有番茄炒蛋味道的亲吻中——
我原以为幸福没有尽头，却原来，幸福是如此短暂。
是一个让我觉得尴尬、丢脸、甚至痛不欲生的场面。
原本是个很温馨的夜晚，向北做了晚饭，我打的下手，吃完后我洗碗，向北给我打下手，然后喝茶聊天，向北温柔地吻我，我热烈地回应着，这些年，我养成了一个好习惯，做什么事都心无旁骛，专心致志，我完全沉浸在这个温柔的、带着向北印记的吻里，连门什么时候悄悄地被打开了也不知道。一声清脆的、稚嫩的女声：“爸爸——”
爸爸？我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睛，转脸朝声音发出来的地方望去，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一头可爱的小卷发，皮肤很白，正瞪着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我们，她似乎是被吓到了，瘪了瘪嘴，又怯怯地冲向北唤了一声“爸爸”。
爸爸？我的脑子相当地混乱，靠着残存的一点理智，我排除了这个女孩是叫错了人的可能，我慌乱地朝向北望去，原本还希望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但看到他眼神的瞬间，我的心似是被冰锥狠狠地刺了一下，又冷又硬，这种猝不及防的剧烈的痛楚，让我的心脏几乎停顿下来——
向北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不仅脸色如纸样苍白，身子也似变成了一张薄纸，只要风一吹便摇摇欲坠起来，对这个小女孩的出现，他似乎比我还要吃惊，他的眼睛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逡巡，表情木然，竟似呆住了。
这表情给了我一点希望，我朝向北投去询问的目光：“向北，她是谁？为什么叫你爸爸？”或者向北只是他的干爹，或者——
小女孩刚才有点吓傻了，这时似是反应了过来，哭喊着扑向了向北：“爸爸，爸爸——”
小女孩紧紧地抱住了向北，小小的身子簌簌发抖，向北毫不犹豫地抱起了她，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声音柔和：“果果，爸爸在这里，不要哭了，果果乖，爸爸给你买冰激凌，果果不哭了，笑一笑——”
我的心在瞬间风结成冰。两人之间的亲昵，向北脸上毫不掩饰的宠溺，那种心疼的语气与眼神，自然而然，是假装不了的，那么，真的是向北的女儿？
这事情实在是太让我震惊了，之前，我想过向北会有女朋友，甚至结婚，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孩子，而且是这么大的孩子，我愣愣地看着向北，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而向北，一边哄孩子，一边眼神朝我这里飘来，但眼神却又完全不敢与我对视，在我看来，是心虚，完完全全的心虚。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然后，很突兀地，房里突然又响起了一个女声，声音柔和，语气里似有说不出的抱歉：“向北，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和莫凡在一起，真的对不起，果果说想你了，一定要来，所以我才领着她过来的，对不起，我这就带她走。”
声音太熟悉了，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不过我还是把脸转了过去，果然是杜可可。她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一脸的歉意，见我望向她，慌忙解释：“莫凡，你听我解释——”
我的整个人完全懵了，比之向北有个这么大的女儿还要震惊。向北，爸爸，杜可可，妈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可可的样子显得很无辜，低眉顺眼，在我的眼神逼视下讷讷不能言，但是，她眼眸中不自觉泛起的寒意，唇角偷偷的冷笑让我不相信她的无辜。她到底站在那里多久了？想象着她刚才冷静地看着我和向北缠绵却不作声，我觉得自己宛如是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她面前，又是羞惭，又是恼怒，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如筛糠般簌簌抖个不停。
杜可可继续扮演贤良淑德，默默地从向北手中接过孩子，对向北低声地说了句什么，然后，走到我面前，她的表情显得真诚无比：“莫凡，你不要误会，我和向北已经离婚了，你们可以在一起，我没有关系的。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虽然抱着一个孩子，但杜可可的脚步却很轻快，最近她在我这里一直没有占到便宜，想不到关键时候给了我一记最致命的，难怪兴奋得连掩饰都忘记了。我甚至怀疑，今天的这一幕，根本就是她策划的，她够狠，猝不及防地给我来这么一下子，我真的被击垮了。
她刚才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你们可以在一起了，难道我和向北在一起要靠她成全？可偏偏事情好象就是这样子的。向北、杜可可、结婚，离婚？我恨不能立时晕过去算了，待醒来以后所有的一切便已过去，但是，我似乎已经习惯了坚强。
我站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直，我的眼神锐利，如剑一般刺向向北：“你结过婚了？和杜可可？”
向北此时已经渐渐镇定了下来，他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是，我结过婚，和杜可可。”
明知是事实，我还期待会有奇迹。我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把很钝的锯子慢慢地撕扯着，撕心裂肺地疼着，更要命的是，根本不知道这种痛楚什么时候才是尽头，钝痛，这就是所谓的钝痛，这种无休止的没有尽头的痛楚虽不见血，却比见血的更加疼痛难当。
是，我结婚了，和杜可可。向北，他怎么可以轻描淡写地就这样说出口，他还记得先前对我说过什么，忙，我忙得没时间恋爱，我只爱你一个人，我会爱你多久，这不是由我决定的，由你决定，我就是这样地爱你。这些话犹在耳边回荡，虽然肉麻，但依旧让我心动不已的这些话，现在回想起来，是多么地可笑。
我怒不可遏，比之杜可可骗我的那次还要愤怒，不是旁人，是向北，我无条件地相信着这个人，所以对他的话从来都没有丝毫的怀疑，想不到他骗我，他竟然骗我！
心头仿佛有一团火在肆虐，我恨不能将眼前的这个男人撕成碎片，然后恶狠狠地踩在脚底，象他践踏我那样。是的，践踏，他践踏了我的骄傲、我的自尊，更重要的是，他辜负了我对他的信任，我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现在看起来是多么地可笑，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怎么可以？
我的脑子混乱不堪，反应变得相当地迟钝，眼睛虽然望着向北，但是，那张脸，却是模模糊糊的，我用力睁大了眼睛，却还是看不清楚向北的表情，我只觉得自己的背脊发凉，一种彻骨的寒意慢慢地渗入我的四肢百骸，我觉得冷，仿佛置身于冰窖，我不停地打着寒颤，我甚至听到自己的骨头在咯咯作响——我的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向北适时扶住了我。我努力站稳了身子，向北的手并未离开，依旧攥着我的胳膊，他的力气很大，隔着薄薄的衣物，我能感受到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带着微微的颤抖。
因为离得近，我终于能看轻他的表情。卑微、求恕、惊恐——我缓缓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向北的脸上移开，声音简短生硬：“你，放手。”
向北迟疑了一下，没有放手，反而更用力地攥紧了我的手臂，并且强迫我的视线转向他：“莫凡，你看着我，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可可——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可，叫得真亲热。我们，听起来还真是刺耳。我冷冷地望着向北：“好，你说，你们的故事，我听着。”
我有意在你们两字上加重了语气，向北的脸益发地苍白，他颓然地松开了我的手，张了张嘴，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我的心又似被用力锤打了一记，灰败到了极点，虽然我的态度生硬，但是，我真的想听他说——
我冷笑连连，我讨厌自己这个样子，象个怨妇，但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说不出来？是呵，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只问你，孩子，几岁了？”
“四岁。”向北的声音低不可闻，他的头垂得很低，仿佛等待判决的囚徒，让人看着既生厌又觉得不忍。
四岁，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那么，也就意味着我刚毕业没多久他们便结婚了，那我算什么？努力想要将他忘记又生怕真的将他忘记，与寂寞孤独苦苦挣扎这么多年的我，算什么？
我恼怒地看着向北——
等待是一生寂寞的开始，幸好，我不用继续等待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最好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