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光》宁夏３３３

16、最好的时光

　　向北。
　　整个脑子里盘旋的都是这个名字，还有他的人，他的笑，他的精明，他的算计。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只要一看到向北，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捂紧自己的钱包，只要这个人一靠近，口袋里的钱就变得危险起来，他仿佛是吹着魔笛的少年，我口袋中的钱便再也不听我的指挥，争先恐后雀跃着往他的口袋里飞奔。
　　第一次见面，向北便成功地从我这个陌生人手里用一本号称是避免校园十大名捕追杀的秘籍骗去了我三分之一的生活费（所谓的名捕是学校喜欢抓补考老师的代名词），然后又用一本介绍学校周围服饰店小吃店特色和砍价秘诀的小册子，骗去了我又三分之一的生活费，最后又出人意料地大发慈悲，还给了我三分之一生活费的一半，并且义正言辞地批评我不该生活没有节制，让我死心塌地地以为他是个好人，然后下个月继续受他的蛊惑，乖乖地把银子捧上——
　　当然他的那些所谓的秘籍小册子做得真的是相当成功，绝对是独家第一手资料，都是学习生活上绝对用得上的好东东，售后服务也做得好，买一本册子，学校四年，免费升级，新的信息，新的资料，只要你想要，免费送上。真是佩服他的脑筋，这样的营销手段，这样高水准的售后服务，难怪向北在学校既赢了口碑，又赚得钵盆满满。
　　向北说我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笨丫头，外表看着精明，骨子里贼笨，所有的一点小聪明都用来和他斗智斗勇了。
　　其实他这样说真是抬举我了，我哪有那样的小聪明，不过是歪打正着而已。被他骗了那么多次，我如果一点长进也没有，那就真的是笨死了。之所以每次都会乖乖地把钱奉上，实在是他做的那些小册子，秘籍之类的太有吸引力的，我一向意志力薄弱，所以每次没有太多的挣扎便举手投降。
　　其实这也没什么，他赚到钱不就好了？偏偏向北不这么想，将我视为他营销生涯的最大耻辱，明明把他所有的营销手段都看穿了，到最后却还是装模做样地举手投降，他觉得我的行为简直是挑衅了，为了不让我太过得意，所以他宁愿把他的那些小册子免费送给我也不卖给我，所以其实到最后还是我占了大便宜。这个浅显的道理，聪明的向北直到很久以后才反应过来，那时候我已经是他真真正正的女朋友了，他除了恶狠狠地大骂我贼丫头以外，根本拿我无可奈何。
　　向北从本质上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简直无孔不入，我经常在他身边打转，自然深受其害。我对林夕一见钟情，后来新生杯的时候，他作为我们的羽毛球指导，有过短暂接触后，我对他更是情根深种。那时候，整个人象是发了疯似地，满脑子都是林夕，奈何林夕当时风头太劲，我这庸脂俗粉实在入不了他的眼，想破了头也不知道如何引起林夕的注意，这样的大好机会，向北自然不会放过——
　　我对林夕的迷恋，自然也成了向北眼中的商机，以所谓林夕的绝密资料为诱饵，让我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替他上课点到记笔记，整理资料制作手册，甚至打扫房间整理内务，简直把我当成了免费的钟点工。不过他很快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他夸我事情做得越来越好，越来越离不开我的时候，我宣布罢工。
　　向北一开始并没有投降，他低估对我的依赖程度，在手忙脚乱怎么也找不回原来的样子之后，终于乖乖举手投降，心不甘情不愿地充当了我的爱情军师。
　　我怀疑向北因为气我对他耍心机，所以出的都是馊主意，总体策略听起来就有问题，死缠烂打？对林夕死缠烂打的女孩子还少吗，别人用过不行的招数我用就有效了？我提出了我的疑问，向北摆出一副不信拉倒的不耐烦表情，因为当时我也没有其他的主意，向北又号称整个学校最聪明的人，死马当作活马医，我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投入人生的第一场恋爱。
　　林夕的行踪对向北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所以无论林夕怎样变换他清晨的跑步路线，我总能准确地出现在正确的地点，每天陪他跑一段路，哪怕只是远远地跟着，对我来说，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只要自己没有课，便跑去林夕上课的地方旁听，反正我们是同一专业，他上的课我以后也要上的，早点接触也没有什么不好，我原本只是为了离林夕近一点，不过大概总是歪着脑袋盯着林夕看，很容易引起了老师的注意，被提问的概率竟然相当高，特别是教建筑设计的王教授，明明知道我是为谁而来，还是喜欢要我这个“总是盯着林夕看的女孩子”回答问题，不知是何缘故，平日里对谁都和颜悦色的王教授，特别喜欢找我麻烦，还不止一次地吓唬我“林夕是不会喜欢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来的笨蛋的”，一来是受不了这老头的唠叨，二来更受不了林夕蔑视的目光，自尊心受辱激发的斗志，让我整个人几乎燃烧了起来，在之后进行的建筑设计模拟竞赛中，我一鸣惊人，那幅我命名为“家”的作品，虽然设计手法还很生涩，技巧也有待琢磨，但作品还是以大胆的想象，简洁的设计，梦幻的色彩获得了王教授很高的评价。我之前对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很在乎，从没想过在什么事情上要做到最好，我向来懒散，所以甘于平庸。这一次，仿佛才发现，只要努力，我也可以做到最好。
　　因为这幅作品，林夕第一次用正眼看我，眼神显得颇为意外，不到五秒的温柔凝睇，却让我觉得值得一生回味。生平第一次，我起了竞争之心，想要努力，做到最好。
　　我的课业突飞猛进，我的斗志也是昂扬高涨，唯与林夕的关系依旧不咸不淡，没有丝毫的进展，逼得向北和我不得不下猛药。向北因此组织了一次郊游，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林夕竟然也参加了，地点是学校附近的水库，内容是烧烤。原本的安排是我落水，借人类在危急状态下的本能反应，试探林夕对我的感情，如果他根本无动于衷，向北便要我干脆死心算了。
　　也不知后来怎么就变成了林夕的小腿在水中抽筋，处于危险状态的反而成了他。我的本能还没有开始反应，一旁的向北反应很快，轻轻地踹了我一脚，我哎哟了一声便掉进了水里。
　　我不会游泳，而且一点也不会。猛地呛了好几口水，向着林夕的方向徒劳地扑腾了几下手脚，我的身子便渐渐开始下沉，意识也慢慢地模糊起来，终于不醒人事——
　　依稀中听到向北的一声惊呼，眼前模糊地掠过他苍白的脸，再醒来时，我已经安全地躺在学校的医务室，守在我身旁的人是林夕。
　　我愣愣地看着林夕，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脸色温和平静，无法揣测出他在想些什么，他凝视了我许久，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不会游泳还下来救我，你不要命了？”
　　我这才明白他误会了，我其实还在犹豫要不要下去，如果不是向北那一脚，我也未见得会如此义务反顾，想要解释，可看着林夕的眼睛，温润得如一江秋水，迷得我晕头转向，我便又将要解释的话，生生吞了回去，其实我原本就是想救他的，就算没有向北那一脚，我也一定会跳下去的，我在心里如是说。
　　我感到紧张，或许我所期待的事情就要发生？我费力地吞了一口口水，大概是太过紧张的关系，吞口水的声音竟然很响，把我和林夕都吓了一跳，我惊恐地看着林夕，忙不迭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林夕却突然笑了，宛如月夜下的昙花徐徐绽放，让我惊艳，我不由自主地并住了呼吸，好象更紧张了。林夕缓缓地拉过我的右手，放在他摊开的掌心，另一只手随即覆了上来，将我的手紧紧地包住。我听到自己的心猛烈地跳动着，紧张得几乎连呼吸也不能，林夕似乎有意折磨我，视线始终停留在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的手上，我知道他的手好看，手指光洁修长，当初第一次见林夕，我便是被他这双手迷住了，他当时在弹钢琴，手指在琴键上左右翻飞，如翩跹的精灵，在琴键上纵情飞舞，他弹的是音乐，但在我看来，更象是舞蹈，欢畅淋漓的舞蹈。那双手，仿佛是跳动的音符，而悠扬的曲音，不是钢琴发出的，而是由他的手舞动出来的。后来，我的视线从他的手移到他的脸上，心便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一直在想怎样的人才能配这样的手，这一见才恍然：这样的手，这样的人。
　　我不敢做声，虽然心里焦急，但更怕一点细微的声响会破坏此刻的静谧，我能感觉到凝滞的空气中涌动着的暧昧，或许，我终将苦尽甘来？
　　“算我怕了你——”林夕的声音颇为无奈：“以后不要再这样奋不顾身了，我答应做你男朋友就是了。”
　　现在想来，就是这句话，为我们两人日后的交往埋下了祸根。我现在明白，林夕当时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害羞，不想过早地把感情袒露在我面前，在感情问题上，他甚至比我还要生涩，还要没有经验，装出一副高傲无所谓的表情，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与不安，为了保护自己。事情原本就是这么简单，只是，他不说，我便不明白，
　　我长时间里咀嚼着这话里的含义，林夕的意思很清晰，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怕了、烦了，或者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感动，在最初的兴奋过后，我开始变得哀伤：一段感情，就算再爱那个人，也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开始。
　　如果，如果林夕不用这种方式和我开始，
　　如果，如果我能够再细心一点，能够察觉到林夕和我一样地不安，
　　如果，如果我们不是害怕受伤过度地保护了自己，
　　原本可以不是这样的结局。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