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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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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凛央从房里出来时天已垂暮,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走到他身边,“东西还回去了,消息呢?”
“先说坏的吧,安一欢死了,”白澈慢慢转过身子,看着林凛央,道:“现在安信是安阙宗宗主。”
“什么?”
安一欢为什么突然死了?
安信修的尸道是没有金丹的,而长安律卷必须要修为到一定程度才能拿得起。
新上任的宗主需得双手执卷,绕洛水城御剑飞行一周——这是继位大典流程之一。
按理说,安信大典都无法完成,为什么就是新宗主了?
还有,为什么安信成为新宗主是坏消息?这个坏是对于他自己,还是他觉得安信当了宗主她就得倒霉?
思考间,只听见白澈喃喃道:“果然有问题……”
意识到他在套自己的话,林凛央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跟安信并不熟,用我的反应做佐证未免有失偏颇了些。”
白澈没接她的话,而是继续道:“你不想知道缘由吗?”
“说来听听。”
“接到食人谷在昆仑虚坍塌的消息,我师父带着师叔和一行弟子前往调查,不到十二个时辰就查出食人谷曾有骷髅军团出没。他们带走物证,封锁了消息,想秘密调查,谁知消息不胫而走。”
“就在食人谷坍塌的第三天,鹿九山庄以及洛水城附近修仙门派不约而同去安阙宗讨要说法。也不知道他们没有证据,为什么就这么笃定安信就是召唤骷髅军团的尸修。一再逼迫安一欢拿出安信的试灵石。”
“安一欢招架不住这么多人轮番语言攻击,是以,只得承认骷髅军团是为了方便找人,自己召唤出来帮忙翻废墟的。鹿九一行人根本不信,于是……”
“于是安一欢就当众挑出自己的内丹……”
“她的内丹,是黑的。”
只有修了尸道的内丹才会被染黑。
就算已经有所准备,林凛央依然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
白澈继续道:“在洛水城的弟子给来的信息,安一欢死后,安信在宗祠堂呆了七天七夜,没吃没喝没出门。出来后就以暂代宗主之名,开始处理囤积的事务。”
“继位大典呢?”
“安信说先宗主刚过世不宜大张旗鼓,继位大典就免了。”
“也就是说,他们从来没真正证实过安信是否有金丹?”
“从结果来看,鹿九他们就是冲着安一欢去的,至于安信是不是真的尸修,谁在乎呢。毕竟安一欢是真的拿起过长安律卷的人,先扳倒她,只剩一个修旁门左道的滥小子还不好对付么?到时候长安律卷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
仔细一想,白澈可真有心机。七天前安信就上任了,为了让她跑这一腿,竟能让这消息封锁这么久,审讯调查的师妹流水一样进她房间,愣是没一个人走漏消息。
林凛央不动声色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今年育仙大会有加了个剑试和符试。”
往年的育仙大会都只比试灵力,今年加了这两项,想必是为了找刚入门却有天赋的弟子。
他们这一代弟子修为好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修真界如此青黄不接,也难怪各大派掌门着急了。
*
苍凤群山离洛水城仅仅只隔了一个昆仑虚,御剑飞一日便到了,他们飞飞走走花了两日才到。
与苍凤镇热闹非凡不同的是洛水城水多得不像话。
一条护城河隔开东西市,河上晃着几只小船,小贩们用吴言侬语吆喝,街边小摊一揭锅盖便窜出阵阵热气,直到街尾都能闻到香味。
“云深你安顿好了么?”
“他就在附近。”
在出发前于浅曾偷偷带林凛央下山见过一次云深。
化成人形的他人高马大,看上去跟忘忧差不多高,长得眉目清秀,脸颊还有点婴儿肥,半点嗜血苍鹰的影子都找不到。
林凛央:“你胆子真大,不怕他暴走吗?”
迎面走来一个卖货郎,于浅让路档口摸了一把头顶的拨浪鼓,胸有成竹道:“我找李竹测试过了,人形云深脾气好得很,只要不是对我动手,他都不会暴走。”
“……难怪他一身的伤。”
听出来林凛央语气里有责怪,于浅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嘛,我只信任他嘛……”
“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你恐怕还没跟他开这个口吧?”
于浅十分顺从,转过身朝鼻青脸肿的李竹鞠了一躬,“对不起,李师弟!昨日同你打了一架,多有得罪!”
同行的几个都懵懵地瞧着于浅,宇文遥借机讽道:“哟这太阳打西边出来?墨阳道人的大弟子怎得突然转了性,跟一个金丹刚成的小师弟道歉,也是稀奇。”
于浅懒得理宇文遥,一直躬着身子,直到李竹扶她起来,“没事,你及时制……啊停止了,要不然我命都没了……”
一行人聊着聊着就到了安阙宗。
很意外,安阙宗主殿并没有林凛央想象中的金碧辉煌琼楼玉宇,而是标准的江南林园。
各种小院子种满了树,假山池塘里活水淙淙,满满烟火气,好似寻常富商家。
一进门,林凛央就看见,安信站着与什么人在交谈,一身靛蓝青袍衬得他脸色有点发青。
见到来人,抽空朝这边拱了拱手,然后安排人带他们去居住的地方。
今年育仙大会是在鹿九山庄召开,但无论在哪开,正式开始前的先行誓,一定要在安阙宗举行,这是雷打不动的。
因为每个参赛弟子都需要在长安律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并且在名字上滴上自己的血,消失即为上神同意修道,若一直存在则上神认为不适合修道。
同时也是立誓,为了苍生,勤于修炼。
明日,既是育仙大会的先行誓,也是一月一次的雅议会,除了各大派弟子还有不少掌门都来了。
现下安阙宗主殿可谓是门庭若市,人头攒动。
林凛央被于浅拉着到处认人,刚站定不久,就听见门口一阵骚动。
循声望去,穿过层层人群,直直地朝她走来。
“身子好些了么?”
林凛央发现忘忧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弯一点点腰,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好些了,承蒙忘忧君挂念。那你呢?”
那你呢?
明明只是普通的反问句,但在外人瞧来问得甚是亲密。
“我现在挺好的,身体好好的,心情也好好的。”
感受到袖子一沉,听到耳边传来于浅的身音,“你们俩旁若无人地这般聊天真的好么?”
“大家不都在聊……”林凛央转了半圈头,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定定地瞧着这边。
他们有的与同伴窃窃私语,有的满面笑容捶胸顿足,有的女修则羡慕地看着她。
“公子太招摇了。”林凛央立刻换上标准的假笑。
忘忧充耳不闻,“爱看就多看一会,你不必在意别人的眼光是好的还是坏的。”
说着,就拉着林凛央的手往外走,
刚要走出门,就被人堵了回来。
在明淮上陆,能将忘忧堵回来的,除了念泽君也没有别人了,“仪式马上开始了。”
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忘忧有些恼,但也不敢反驳,对林凛央小声道:“结束后我来找你。”
“肃——静——请各位按照各门派站定,安宗主到——”
安信走到最后一排都能看到他的高度,但没落座,道:“感谢各位的光临……”
“不是我说,安信这个人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不知是谁,在林凛央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啊……”林凛央轻叹,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昆仑虚这一趟发生了太多事——琉姬如愿见到了白澈;失散多年的安信万灵母子在食人谷重逢;之前只知道要果子吃的小灵鸟摇身一变,化成人形……
而林凛央只完成了师父交代的救人任务。
好像每个人都有得到什么,又好像每个人正在失去什么。
嗯?怎么会有男声?
忽然意识到,林凛央回头,见是边心远,吓一跳,疑道:“你怎么摸过来的?”
边心远:“摸什么摸,安信在上面,我敢动么?我们山庄跟天穹派挨着站的。”
“看不出来你还挺怕安信啊。”于浅一脸不可思议。
边心远不甘示弱:“看不出来你还挺八卦啊。”
而林凛央又有疑问了,看着打嘴炮的于浅和边心远,“你们怎么看起来这般熟稔?”
边心远:“我们经常见面。”
于浅:“都是掌门亲传弟子,在修真界都有点名头,不认识才奇怪吧。”
也是,明淮上陆虽大,但消息灵通。哪块地界上发生了灵异事件,都是知晓的。
像边心远这般古道热肠之人,总是哪里有情况就往哪里钻,人缘自然好得没话说。
跟于浅相熟也正常。
“……再次……”前头致辞的安信看了一眼这边,加重语气,“感谢各位。现在我宣布,育仙大会先行誓正式开始。”
安信下巴一抬,示意安阙宗弟子拿出长安律卷。
两人捧着卷轴,一人扶住一头,将长安律卷徐徐展开,上头密密麻麻的律令闪着微微金光。
安信站在长安律卷的一侧,道:“鹿九山庄的弟子请上前签名。”
带有不同样式的鹿角发冠的修士们一一上前,在长安律卷上写自己的名字,滴自己的血。
没一会就轮到天穹派了,早就完成的于浅,瞥见旁边用簪花小楷写下的“林凛央”迟迟未褪去颜色,仿佛是用墨篆刻在了上头,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