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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画中人 ...

  •   女人身形一动,微微侧过头。

      这一刻,眼前鲜活存在的人与画上人的模样模模糊糊地重合,仿佛纷杂的颜料碰撞挥洒在他眼前炸开。

      回忆里的片段、纸张上的色彩融合在一起,直直撞向他脑海深处。

      几缕微卷发丝垂落在她脸侧,被微风吹得轻轻拂动。

      “在叫我?”

      时嘉白怔怔的,仿佛回不过神。

      “嘉白!”

      钟虞抬眼往男人身后看,果然是时越走了过来,“嘉白,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被问到的人却没回应,兀自直直地看着她,目光中的狂热被悄无声息地收束,紧紧压抑在眼底。

      “二叔。”半晌,时嘉白开口,声音有些僵硬。

      “刚才碰见一个生意上的朋友,没想到你们倒是先碰面了。”时越笑着上前,“来,我来介绍介绍。嘉白就是这次画展的作者,现在名气不小。他从小就有绘画的天分,我这个做叔叔的也算是看着他长大。”

      时越说话温和周到,里外透出关心,然而她之前误打误撞听见他和下属的谈话,现在只觉得他实在会伪装。

      钟虞兴致缺缺,脸上却显露出淡淡钦佩的神色,“时先生的才华我早有耳闻。”

      这态度并不失礼,但也并不热络。

      介绍完时嘉白,时越又笑着看了看她,压下眼底的深意,他转头向前者介绍,说着就难免提到了名字。

      时嘉白目光忽然一顿,若有所思地喃喃,“钟虞?”接着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我认识的一个人,也叫这个名字。”

      “同音同字?”

      “她是……”男人皱了皱眉,脸上的神情空白了一秒,“是剩余的‘余’。”

      钟虞轻飘飘拖长嗓音“哦”了一声,一挑眉笑了,“时先生知不知道一种叫‘虞美人’的花?我是那个虞。”

      她在画室那边的身份被系统修改了,或者说是干脆给她捏造了一个叫做“钟余”的新身份,从户籍到履历一应俱全,这样一来只要她咬定不承认,就算时嘉白或者别人再怀疑也查不到任何证据证明“钟余”和“钟虞”就是一个人。

      其实她起初还反对过“钟余”这个名字,觉得和“钟虞”完全同音实在太巧合,但系统却说人名这种信息改动不能太大,否则与其他人物的记忆冲突过激,容易产生不稳定性。

      “难得你们有缘又聊得来,钟虞,那你就先替我陪嘉白聊一聊吧,正好那边生意伙伴还在等着我,我先去谈点工作上的事。”

      钟虞抬眼看向时越。她就是再傻也隐约猜到了他的意图。

      她之前还以为时越对自己有什么企图,结果现在他却故意创造她和时嘉白相处的时机?

      “好啊,”她笑着应下,“时总去忙吧。”

      目送男人离开,钟虞慢吞吞转回身。

      面前男人皱着眉,唇线与下颌线都格外紧.绷,她忍不住暗笑,到底为什么都传言他喜欢不好看的模特?早知道是这样,她就应该用现在这张脸去面试。

      “时先生这么看着我是想做什么?”钟虞笑唇嫣红,状似无辜疑惑地抬眼,对上他自始至终也没有挪动分毫的目光。

      他想做什么?

      时嘉白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神情,“钟余”这个名字所带来的最后一分难以解释的混乱也消失了。

      这五年,他先是找画,然后再找画上的人,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一次次失望,他甚至在想也许永远也没办法找到了。可是就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她却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等他回过神,震惊与狂喜已经占据了大脑。

      “我想……让你做我的模特。”

      “模特?”女人转身看向身后,又漫不经心回头用眼尾睨他,“像那幅画一样?”

      他屏息,指尖忍不住颤.抖,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拒绝。”孰料她轻笑一声,回答得很干脆。

      他一怔,皱眉,“你可以提任何要求,只要我能满足。”

      “抱歉,时先生。”钟虞迎上他眼底的狂热,心里无比畅快,重复道,“我拒绝。”

      毫不留情的三个字。

      “为什么?”

      男人上前,骤然缩短他们的距离时压迫感有如实质。她不为所动,漫不经心地挑眉,“我不喜欢。”

      ……

      “你的新计划。”

      “是啊,”钟虞笑嘻嘻回应脑海里淡漠低沉的嗓音,“我的新计划。”

      之前她并不清楚时嘉白是在意画上的“那个人”,还是只在意那幅画。不过经过刚才她大致能确定了,也证明她用本来面目去见他这个决定没错。

      但是,这个“画中人”对于他来说到底是什么呢?又有多重要?

      如果时嘉白找到画中人就能把“钟余”抛在脑后,她当然是不甘心的。她想看看时嘉白到底会怎么做,或者说怎么选择。

      身后脚步声如影随形,她却饶有兴趣似的欣赏左右墙面上挂着的画作。过了会忽然往右拐进安全通道的楼梯口,后背靠着门板脱.下脚上的高跟鞋。

      裙摆下的踝骨纤细,暗红的甲油衬得肤色白.皙几乎透明。

      她一手提鞋,转了转脚踝放松,然后抬头瞥一眼跟出来的人,“我想在这里休息一会,时先生去忙吧。”

      男人一半脸隐在阴影中,目光收敛而蛰伏。

      “我就待在这里。”

      “那时先生自便。”

      那三个字落在他耳中:时先生。

      时嘉白目光忽然动了。

      太像了……名字、侧脸、背影和声音。

      “我认识的那个人,很像你。”他紧盯着她。

      怀疑两个人是同一个人这种念头太荒唐了,但是这种情况却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血缘关系或者别的什么上去。

      寂静的楼梯间里忽然荡起一声轻笑,像一缕轻烟附到他耳畔,“这个搭讪的方法是不是太拙劣了?”

      钟虞伸手用食指勾.住时嘉白领带末端,接着攥紧了用力一扯,男人就顺着力气朝她跌来,两步踏入门后彻底的阴影里。

      一瞬间,呼吸近在咫尺。

      察觉他目光落到自己唇上,钟虞凉凉地笑了笑,仰起脸,鼻尖差一点就要触上他下颌。

      “看样子时总是想促成一桩好事,时先生也是这么想的?”

      他仿佛才后知后觉,眉头皱了皱,很快又平复。

      钟虞一松手,领带从她指间滑落,手指又用了点力气抵住他肩膀一推,男人被这猫一样的力气弄得往后退了两步。

      她微微一笑,“可惜……你一点也不对我的胃口。”

      *

      看完展,时越开车送她回去。钟虞靠着椅背望着窗外,想到刚才自己坐进副驾之前余光瞥见的时嘉白紧绷的神情,她顿时心情大好。

      男人的劣根性啊。

      车停在公寓楼下,她拿起手袋道了谢就要下车,车门锁却没打开。

      “时总?”

      时越看着她没有说话,仿佛在沉吟什么。

      “钟虞,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总怎么突然问这个?”她适时表现出疑惑,“当然是一位好上司。”

      “如果不是站在下属的立场呢?”时越眼中带笑,低声道,“单纯以女人看待男人的目光来说?”

      密闭空间里的氛围随着他一句话变得有些暧昧不清。

      “时总不管从外貌还是家世,都是佼佼者。”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当然要顺着台阶夸,引出他后面真正想说的。

      “这么高的评价?”他低笑一声,侧身专注地看向她,“你这么聪明,是不是猜到我想说什么了?”

      钟虞心里不耐烦,脸上却露出几分局促。

      “我很欣赏你,也很喜欢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

      周五下班,钟虞和前三天一样,再次收到了包装别致的花束。

      那天她委婉拒绝了时越,但他这几天不是送花就是送别的昂贵礼物,这两天到账的薪水也翻了倍。

      一束花不像前几天的礼物那样可以低调退还,收下也就算了。但钟虞觉得自己耐心即将告罄。

      又“撮合”自己跟时嘉白,自己却又执意追求,他到底在搞什么?

      她打开微博,百无聊赖地浏览了一会。

      那些粉丝仿佛已经认定那幅画上的人就是冉宁,加上不知道哪里漏出的消息说时老爷子有意想把这个收养的孙女嫁给自己唯一的孙子,于是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的各种“浪漫桥段”现在已经满天飞。

      所以这就是冉宁公开自己养女身份的原因?这么私人的消息恐怕不是老爷子授意就是她放出去的吧?

      不过她这么厚脸皮地默认画上的人是自己,是认准了时嘉白懒得回应和澄清?钟虞嗤笑,从包的夹层里拿出一个手机,然后编辑短信发给郑柯。

      刚发完,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弹出一条时越的短信:“下班了吗?能不能邀请你一起吃顿饭?”

      紧接着又是一条:“我现在在公司楼下的停车场。”

      先是表白心意,接着第二天就出差不在公司,但每一天都没落下礼物鲜花和嘘寒问暖的短信,再然后今天一回来就要约她见面。

      还真是个情场老手。

      一顿饭而已,而且有上下级关系在,她避也避不掉。钟虞回复了个“好”,然后起身拿着包离开办公室。

      吃饭时气氛还算不错。吃完时越说想散步消食,就开车带她去了江边。

      初秋到了晚上温度不高,风吹在身上带了寒意。

      时越看一眼她,惋惜地笑了笑,“你穿着外套,我就是想献殷勤也没机会了。”

      钟虞抿了抿唇,佯装从怔忡到羞涩,低头看着脚下的路。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男人忽然轻叹一声。

      “时总怎么了?有烦心事?”

      男人欲言又止,过了会才苦笑,“是啊,烦心事。工作上的和私人的,都有。”

      “私人的事我帮不上忙,时总愿意的话,可以把工作上的事说给我听听。”

      “你还真是抓住一切机会拒绝我。”时越摇摇头,无奈道,“我身边都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只能和你倾诉。”

      男人看过来,平时都是自信满满的眉眼里现在却带了点愁绪,再加上“没有别人,只有你”的那套说辞,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都太容易心动。

      但她不属于“大多数”。

      半晌,时越开口。

      “我和嘉白是亲叔侄,之前嘉白父母还没遭遇事故去世时我年纪不大,家里的产业都是由他们经手。后来我大学毕业不想靠家里,也不想父亲因为家产的事为难,就自己一步步开起公司。”

      “嘉白父母去世后,父亲年纪大了,越来越期待嘉白继承家业,只是我……好像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不过我也没有太看重。前两天我得知嘉白松口同意回去了,但是我的公司最近却被人针对,频频失利。”

      “嘉白对我和他爷爷的感情有些淡薄。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他的画,我却做不到。越辰是我的心血,是我的一切。我怕最后连这个公司都守不住。”

      钟虞消化了好一会这些信息。

      时越说的肯定不完全真实,但这也大概能解释为什么他没继承家业而是自己打拼。不过显然越辰跟时氏没有可比性,他这是得知时嘉白要接受公司,坐不住了。

      “可惜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她压低嗓音,听上去情绪有些低落,仿佛被他说的打动了。

      男人脚步忽然停了。

      “画展那天,你和嘉白……”时越顿了顿,“我看得出来,他好像很喜欢你。”

      “喜欢?”

      男人没看到她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然以他的性格,怎么会来我这里挖墙脚?”

      “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想让他在时氏历练,他答应了,但是也提出了一个条件,”时越看着她,神色复杂,“说是让我把你这个得力的助手,借给他。”

      让她相信时嘉白是因为自己才答应的?她可没这么傻。

      钟虞佯装震惊,“可是——”

      “我是长辈,关照晚辈是应该的,父亲可以用各种理由让我答应下来,即便我并不想。”他苦笑,“现在你能理解我的处境了吧?”

      “但是,我……”

      “你放心,他肯定不会为难你。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

      钟虞来了精神,知道这才是重头戏。她抬眼目露关切与担忧,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我想请你……帮我留心嘉白那边的消息,不是想做什么,而是想防患于未然。”

      说的好听,不就是想让自己做他的“内应”?

      短短几秒,无数念头从钟虞脑海里闪过,她垂着眼思索这其中的联系与契机,看上去却是一副犹豫难以决定的模样。

      “小虞?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的话……”

      钟虞却蓦地抬起头,下定决心似的冲男人笑了笑。

      “时总对我多有照顾,我一直记在心里。现在能帮上你的忙,我当然愿意。”

  • 作者有话要说:  钟虞:呵,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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