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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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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殿的殿门被咚咚地拍得山响。
——这力道,肯定不是小黄门了。
柳珩连忙小跑着过去开门,发现来人原来是何太后。
他不由神色一凛,顿时觉得右边脸颊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这何太后不是甩了他一耳光之后,就气冲冲地走了吗?怎么又跑来了?
柳珩往永宁殿外瞥了一眼,发现大将军何进果然也一起来了,正默默地站在外面的院子里。
何太后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瞥了他一眼,将一张写了字的缣帛拍在案上,“传国玉玺拿来,给我在圣旨上盖个玺印。”
柳珩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就着龙纹青铜油灯的光亮细细察看内容。
只见缣帛上写着这样几行大字,“董太皇太后原系藩妃,不宜久居宫中。况先帝晏驾之后,更无滞留内宫之理。着其仍迁往原封地安置,限令日下立即迁往河间。”
……
他自登基以来,才仅仅过了三天,也就是四月二十六日。
而历史上何太后发难的时间,本应是五月初六。
——这时间,竟然比历史进程上的日期提前了不少!
看来他这只蝴蝶,还是改变了不少东西。
比如利用垂帘听政的董太后贪财这一特征,弄到尚书令和荆州牧这两个不低的官职。而且还坑了何进五千万钱,并且为了尚书令、态度强硬地顶撞了何太后。
想必这也让何太后有所不安吧。
但是,这个玺印他绝对不能盖!
本来董太后、何太后、何进这三方势力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而这圣旨一旦颁布下去,董太后的势力便会摧枯拉朽地垮台。
平衡会立即被打破。
再加上洛阳城内最大的世家袁氏又专出傻逼……该不会立即把董卓召进来吧?
柳珩实在不敢想象平衡被打破之后,会出现什么状况。
他这边还什么都没布置好呢!
“母后,为何如此之晚来永宁殿?”他看过圣旨的内容,抬头,不动声色地问道。
“还不是那老虔婆不识抬举?”何太后哼笑一声,“也敢垂帘听政,就凭她?”
“若所料不错,垂帘听政应是十常侍的主意。”柳珩看着她,冷冷道,“十常侍祸乱朝廷,母后何不首先除了十常侍?”
“此事与十常侍又有何关?辩儿能继承大位,还不是因为十常侍当初曾有恩于我?”
何太后怒道,“辩儿怎也糊涂了?当初先帝要为王美人而废我后位,若非十常侍在先帝那儿美言几句,我被废后,辩儿就不是嫡长子了!”
“就因为美言的那几句,就否认十常侍祸乱朝纲吗?”柳珩也冷笑道。
“都说了此事和十常侍无关!”何太后大怒,“那老虔婆每日垂帘听政,就是与我何家为敌!不把她弄下来,我怎么甘心!”
“哦?”柳珩看了看她,又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何进。
“方才我在宫中设宴,请了那老虔婆过来,劝她少管朝廷之事。”
何太后气哼哼地说,“我好言相告,我与她皆是妇人,参预朝政,非其所宜。昔日吕后因握有重权,干预朝政,其宗族一千余口皆被诛杀,遭灭门之祸。如今她应当身居内宫,颐养天年。朝中大事,任大臣元老自行商议。这便是国家之大幸了。希望她能听进去。结果呢?那老虔婆颇不识抬举!还说要令骠骑将军董重取我兄妹之命!我以好言相劝,她却如此不通情理!”
“那么,母后是想杀了太皇太后吗?”柳珩抬起眸子,看着何太后定定地说。
“我怎敢杀她?那岂非不忠不孝。”何太后哼笑一声,“充其量也就是杀猪罢了。快把玉玺拿给我!”
“玉玺不在我永宁殿。”柳珩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其实自从他把玉玺当做玄学道具带进芥子空间之后,就没想到要拿出来。它现在应该还好端端地放在文叔的书房里。
——自然也不可能在永宁殿内找到。
“辩儿拿出来吧。”何太后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好言道,“我都问过玺印郎官和小黄门了。他们都说玉玺被辩儿拿走了。”
“真不在永宁殿。”柳珩从案边站起身来,无所谓地摊手道,“君无戏言。”
总之,他是绝对不可能把传国玉玺拿给何太后的。
柳珩心里很清楚,今日若是拿出来了,就再也不可能要回来了。虽然董太后被赶出宫外有着历史的必然性,但这不是还不到时间么?
想到文叔刚才的布置,他还想多拖几日再说。
何太后强忍怒气瞪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言。
她一挥手,从殿外呼呼啦啦地一下子进来了二十几个宫人。
“给我搜!”她大声命令道。
柳珩冷眼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宫人把永宁殿彻底翻了个底朝天。
榻上的被子被拆开,枕头也被拆开。担心柜子里有夹层,柜子被一块块地砸成木屑,连青铜制的烛台都被拆了。几个大力气的宦官抬开了他睡觉用的榻,趴在地上,仔细地用指节一块一块地敲击着青石板的地砖。
不一会儿,整个永宁殿就犹如狂风过境一般。
“启禀太后,没有找到。”
最后,那宦官无可奈何地禀报。
没有找到玉玺,何太后终于暴怒了。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双手扯住柳珩的衣领吼道,“辩儿把玉玺藏哪儿去了!我知道就在这儿!小黄门说中午玉玺还在桌案上!快说啊,藏哪儿去了?!”
柳珩感到她那双手犹如钢铁钳子一般,紧紧地掐住了自己脖颈,顿时感觉呼吸困难。他使劲儿挣扎着,依旧挣不脱。
这十四岁单薄的少年身体,果然在力道上不如那杀猪的手劲。
他被何太后恶狠狠地掐了半晌,几乎快要窒息。
柳珩双手向上,紧握着何太后掐住他的手腕,绝望地感觉自己仿佛蚍蜉撼树。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这不是刚搜过么?什么都被砸了!哪儿还有藏东西的地方?我能把玉玺藏哪儿去?都说了不在永宁殿!”
“也就是说,藏在别的地方咯?”何太后审视着他的眼睛,判断他是否说谎,“辩儿还是拿出来吧!不要让我失望!”
“都说了不知道啊!”他被勒得生痛,大声吼了过去。
“你这个孽子!你还是我生的么?!”
何太后终于情绪失控了。她一把将少年推到地上,随手拿起案几上的镇纸,朝着他劈头盖脸地打过去。“快把玉玺交出来!”
“没有!”
柳珩用双臂护住头,连滚带爬地在青石地砖上狼狈地躲着,还是被状若疯魔的何太后砸得浑身痛。膝盖肯定是磨破皮了。
痛得眼泪就要飙出来,又生生给忍了回去。
他想到文叔之前所说的,大汉天子的尊严。无论怎样,也不能流泪!
周围的宦官宫女们皆沉默地站着,一言不发,状若木偶。
何进也是默默地站在门边看着,没有进来。
柳珩狠狠地咬着嘴唇,直到咬出了血。
他在心中默默地数着数,忍受着镇纸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身上。
这次没有荀令君在一旁护着他了,文叔也不在身边。
他只能自己默默承受着。
……
无论如何!
都不能交出传国玉玺!
何太后举着镇纸打了半天,自己也打累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恶狠狠地痛骂,“我何家竟生出了你这么个孽子!”
“我不姓何!”
身形单薄的少年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倔强地挺直着脊背,终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姓、刘!!!”
这三个字,在空荡荡的永宁殿中一遍遍回响着,振聋发聩。
何太后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儿子无比陌生。她曾经乖巧的辩儿,在当上皇帝之后,不知何时竟然变了。
任何人当上皇帝之后都会变的。看来,她的辩儿也不例外。
这皇位果然如同魔咒一般……
“辩儿有本事,就一直藏着玉玺罢。别让我给找到!” 何太后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挥手,“回宫罢!”
一声令下之后,那涌进永宁殿的二十几个宫人如潮水一般,呼啦啦全地跟着走了。
大将军何进,自始至终都没有进来。
——当然不会让你找到!不然就白挨这一顿了。
柳珩盯着她的背影,努力地站直了身体,恨恨想到。
***
永宁殿内一片狼藉。
青石板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木屑和撕碎的布帛碎片。
连那张榻都裂了。
“……陛下,您不要紧吧?”负责永宁殿的小黄门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连声音都是抖的。
“滚出去!” 柳珩忍着浑身的痛,暴怒地指着门口。
就是这厮把玉玺的事儿告知了何太后,他刚才挨打的时候,还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看!
“是,是!”小黄门忙不迭地滚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殿门。
殿内终于恢复了一片宁静。
柳珩用手背抹了一把脸,摸到一手冰冷的濡湿。
他深深地吸气,再呼气,尽可能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内心一片寒凉,那种彻骨的冷,如同至身于冰天雪地的雪原一般。
忽然有些头晕,他不由身形一晃……却意外地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柳珩扭头一看,却对上了文叔那双沉静而幽深的黑眸。
鹩哥站在他肩上,小声道,“小珩珩,你看,我把文叔给叫过来啦!”
“……文叔。”柳珩终于忍不住,转身,死死抱住文叔,埋头嚎啕大哭起来。
心中的眼泪,怎么都流不尽。
他一个人的时候,尚且可以咬着牙强忍着。
但当如父亲一般的文叔出现之后,他却怎么都控制不住了,只想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倾泻出来。
文叔沉默地揽着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无声地安慰着。
半晌,他的呜咽声终于小了下去。
少年埋着头,带着浓浓的鼻音,极小声地说了一句,“文叔,抱抱我吧。”
顿时,那只按在头上的大手停了下来。
柳珩感到一双有力的双臂搂紧了自己,是那样的温暖,又那样的安心。
——那是一个父亲般的拥抱。仿佛是寒冷冬夜里,唯一的救赎。
文叔轻轻地抱着他,犹如抱着受尽委屈的小儿子。
半晌,他凑近少年的耳边,柔声说,“做得不错,玉玺确实不能给出去 。也不愧是我……”
文叔柔和的声音顿了一下,“姓刘,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