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优雅的溺死

1、1973

　　这个club外表看上去和其他的没有什么不同，同样吵闹，同样放肆，霓虹灯乱闪，小妞们个个活力四射。只是熟客都知道，每到周六，这里就只放Beatles，淡淡忧伤的摇滚乐。没有音响，只有老式的点唱机，完全隔绝现在的hip top和重金属。也不再供应那些花里胡哨的调酒，只有扎脾和猛烈的威士忌伏特加。
　　每到周六，这个club就一下子倒退了30多年。蒙着浓浓的70年代色彩。
　　有特色，所以生意也是很好的。很多人都会来尝尝鲜。
　　今天又是周六。

　　旁边的辣妹撇着眼睛，鄙视的看着她酒杯里的黑色液体，不时有泡泡冒上来。那分明是可乐。
　　“我年龄大了，只有喝这个才能不伤身体。”她转过身，冲那些年轻女孩笑笑，然后举杯。弄得女孩们极其没趣。
　　“跟我斗，我混酒吧的时候你们不知道在哪里。”她把杯里的可乐一饮而尽。
　　空杯落在吧台上的声音很大。
　　“一杯jack on the rock。”她大声唤着。
　　“小姐，那是威士忌。”
　　“我知道。怎么？”
　　“您刚才说喝酒伤身体。”
　　“等不来人我的身体更伤。”她的嘴有点生气的跷起，看的酒保打了个冷颤。这个女人她已经坐了超过30分钟，而且没有一个人过来搭讪。她满脸皱纹，怎么都要50岁以上，服饰也不像是经常出来玩得，中规中矩到老旧的地步。和今天的酒吧还真是搭调，一样的老旧，一样的年代。
　　谁会在酒吧里见这个老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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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3年，越南战争刚刚结束，有的人的经济还没有完全恢复，有的人还在沉浸在失去亲人伤痛中。
　　在这场战争中大概只有军火商是笑到最后的人，连总统都遭了殃。
　　有钱人开着前长后突身材扁平的老爷车在满是垃圾的道路上晃悠，因为婴儿潮的缘故，越来越庞大的朋克军团在club里卑微的声嘶力竭。街头艺人向往像Elvis那样的英俊，带着贝雷帽弹吉他吹萨克斯是种流行。
　　总之完全不搭调。

　　他轻轻戳了一口杯里伪造的Blood mary，随便感叹。
　　人类平静生活过腻了总要找找茬打打架的。他们本来就是动物，当然会遵循什么什么动物法则，优胜劣汰。
　　那个谁，达尔文说的。
　　他真的很博学多闻。
　　突然被两支手臂环住，接着他闻到了散着柠檬味的血香，很清新。
　　哎，唯独这个能看不能吃的女人，让他很苦恼。
　　“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你的女朋友这么美艳动人？”
　　确实，流行的金卷短发和黑白裙把Simona衬托的毫无争议的美丽。
　　“皮肤确实很好，my princess。”他象征性的碰触了一下，然后自以为不露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偷偷咽了口水。
　　晕了晕了，现在一闻到她的味道就犯晕，血的味道太甜了。那个美丽的脖子在他眼前乱晃简直是犯罪。
　　活了1000多岁，谈起恋爱来还像个二十多岁的人类，想咬不能咬，想亲不能亲，想吃更不能，满脸通红，他的岁数长在哪了？
　　本来应该是最强调优雅的人。
　　“你唱的Beatles的歌好好听，再唱唱好不？”
　　“……”
　　可是这个很优雅的人竟然为了她去学了吉他，看着这个女人眼中的期待，他的心为什么就软了呢？
　　不得不说，很丢脸。
　　无奈的起身，拿起吉他，调了调音。
　　他并不知道，这系列的动作足以引起一个女人的惶恐。
　　拖着下巴，Simona痴痴的看着他的眼睛，那有着袭人魅力的眼睛。
　　调个吉他而已么，耍什么帅，还想招女人么？
　　“我要弹了。”男人扭扭捏捏。
　　“快点，这么慢。”女人醋劲横飞。
　　那种淡淡忧伤的曲子顺着琴弦滑了出来，然后一滴一滴穿到了两人最柔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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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来了。”一个有点胡渣的男人优雅的从后台走出来， “Simona，我等了你35年，让你等个35分钟就不耐烦？”
　　“老板。”
　　“你去招待别的客人，这儿我来就行了。”虽然是跟酒保说话，但他深邃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面颊。
　　“有的女人，天生就是要被人等的。”她转着手中的空杯，目光与他交接，开着玩笑，“可惜，许多男人不明白。”
　　“我明白就行了。”
　　“你还是男‘人’么？”她略显混浊的眼睛里突然散发出柔和的光，情不自禁揶揄着。多年不见，他依然如初。她也仿佛跟着年轻起来。
　　“哦？”男人挑了挑眉，透着逗趣。随即往女人下巴靠了靠，“要不要验证一下？”

　　意料之外的一击。
　　女人抖着打疼的手，又侧眼看了看男人被打歪的头。
　　“很好，还是那么有活力。”男人好笑的帮她揉手。
　　“不，我老了。”手骨随着年龄的增长变的很脆弱，刚才那一下已经让疼的她发麻。饱满细腻的手触着她的干皱，冰凉的很舒服，“而你永远年轻。”
　　“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princess Leis，是我的princess Simona。”
　　“不要在用星球大战里的称呼叫我。”
　　酒保看的疑云重重，鸡皮疙瘩片片生。他们那个年轻那个雅痞，那个常常令辣妹熟女望之失神老板竟然在跟这样像老菊花的老女人调情！
　　实在不搭，有种母亲和儿子的感觉。
　　突然老板转过头，用冷冽的眼光看着他。
　　他再一次寒战，那种目光好像穿透了他的心。
　　我的上帝。他心里偷偷划了个十字架。
　　这就是他那个温柔的老板？只会唱Beatles的老板？
　　快走的好。
　　“你吓着他了。”女人忍俊不禁，“我还想让他给我一杯jack daniels。”
　　“我在这里，有这么个俊美的人在你眼前不利用？我的Simona 公主。”
　　“再说一次，不要用那中弱智电影里的公主。”
　　“这么多年，你竟然还是敢藐视星球大战。”
　　“真的很奇怪，那种无聊的东西你竟然喜欢到不行。”
　　“……因为日子本来就很无聊。”
　　女人像是受到了电击，正在把玩的空杯突然掉到了吧台上。
　　她慌忙垂下了眼，看不到表情。
　　酒吧还是很喧闹，但不是在他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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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生活很无聊。
　　这是Simona一直都知道的事情。再怎么乐观，再怎么开朗，激情和兴趣也不可能在1000年中天天找的到。时间对他来讲是很残酷的，所以他注定无聊。
　　他曾经说，虽然不确定他对她的爱可以维持多长时间，但爱她让他感觉到了活着。即便是这种不确定的激情，他也感觉幸运无比。
　　可是他却不知道他连这种权利都没有。
　　因为今天她剥离了他很久都不曾拥有的激情和幸运。

　　“所以，放弃我？”
　　“Red，我和你不同，作为人，有责任需要去担。”
　　她说的没错。
　　通货膨胀，物价飞涨，阴影覆盖了整个美洲大陆。首当其冲的是像她家族这样的房产商。一夜之间一个摩天大楼的价钱就可以跌百分之二十。虽然政府的抛弃了黄金和美元挂钩的体制暂时顶住了压力，但形式仍是不容乐观。她的家族没有男人，身为大姐的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嫁一个家族可以依靠的丈夫。于是就在昨天，她订婚了。
　　男人不知道怎么反应。舌头在他的每颗尖牙上徘徊，心里波涛起伏。
　　她的唇软的像蜜，肌肤白透的像牛奶，脖子光亮的如象牙。而里面的血，闻起来比最纯洁处女的还要甘甜千万倍。
　　“Simona，我现在想让你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我知道，Red,但是，你忍心么？”
　　是的，他不忍心。
　　永远是个很残酷的字眼，没有比他再清楚一切美好在时间面前就如战士的生命在战场一样悲惨微小。他怎么忍心让她来和他一起下地狱？何况光是看着她含泪但坚定的眼就心碎了。

　　“你走吧。”瞬间，拥有永恒生命的他好像很疲倦。
　　没有吵闹，他们原就和普通的恋人不同。
　　看着她的背影，他默默的点燃一颗烟。
　　和血的甘甜不同，烟在他尝起来是苦涩的。
　　那天，1973年7月7日，周六。

　　以后，Simona找过Red几次，但无果。
　　然后，在她结婚前一天，收到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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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她终于鼓足勇气把信拿来，抬起头，直直的凝视着他的眼睛，“Red，我依约来了，只想问问你……还记得约定么？”
　　看见那早已犯旧发黄的纸张，Red的呼吸微微促了一秒。
　　“当然记得。”
　　“你……”
　　“当然。”他笑了，仿佛回到了35年前，“只是，Simona，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吗？”
　　“以后有我陪你。”Simona一怔，随后笑着说，“我身为人类的职责已尽。”
　　“不反悔了？”
　　“是的。”
　　“好的！”男人突然一个挺身，笑得阳光灿烂，优雅的开了一瓶香槟，那膨的一声很响亮。“那么现在这里的所有人类在今晚就是你的见证。也是我的见面礼。
　　昨天凌晨两点，一间名为1973的酒吧发生大火，店里34人，无一生还。
　　这是第二天新闻的头版头条。
　　有目击者说那天夜里Beatles的歌声响彻了整个街区。

　　“Simona，在人生精彩的过完然后又有了永恒的生命是很幸运的。”
　　“呵呵，那是因为你爱我。”
　　“……我不确定这份爱能维持多就，可能是100年，也可能是1年……”
　　“没关系，我一定会比你多一天。你一定会结束在我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