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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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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们两个人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见过两面,吃过两顿饭,要说有多喜欢对方,言重了。
可大抵是宋眠风从刚认识的时候就给了陆饮鸩一种自己很特别的错觉,被珍之重之,所以突然告知他也不过是众多相亲对象中的一个,他才觉得有些难过。
“我开玩笑的。”
“去明月楼也是为了你,哪有什么别的相亲对象,就你一个……”宋眠风说到这语气也软了,“我就是嘴贫,你别跟我生气。”
陆饮鸩说:“我没有生气。”
他确实没有生气。
相亲对象又不是男朋友,宋眠风真要和别人相亲,他也没资格生气,没立场阻拦。
他只是不高兴宋眠风要跟别人相亲。
但这也是他的心情而已,宋眠风并不需要顾及。
听到宋眠风说“就你一个”,那点不高兴也没了,心里全被名为“欣喜”的情绪占领,嘴角也被攻下城池。
玩笑可以是情趣,但话一定要说清楚。抛出去的话要对方接得住,那才是情趣,接不住,就是往心上捅刀子。
搁谁都疼。
陆饮鸩又说:“我也只有你一个。”
3秒的语音,宋眠风点开听了好几遍,突然有点想见陆饮鸩。
他很久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想要和谁见上一面的念头了。
清冷的月光从窗口照进来,像是白玉碎了一地,零星的散落着。
坐在床边的男人盯着手机屏幕走了会儿神,逐字逐句的敲下一行字,按下发送键。
[闲听松风眠:明天有空吗,有空的话,见个面吧。]
……
四月寒犹在,春色阑珊。
临近下班时间,写字楼里陆陆续续的有人出来,都是精英白领打扮。
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SUV。
靠着车门的男人穿着件暗绿色卫衣,颜色暗,且淡,像是一枝青竹,立在斜阳里。
他似乎在等什么人,玩着手机刷着微博打发时间,时不时的抬头朝写字楼看一眼。
有人西装革履不紧不慢的从写字楼里出来,眉目俊朗,神色沉静。
看到站在斜阳里朝他看过来的男人时,他倏然笑了。
眸色如水,化开温柔的晚霞。
站姿闲散随意的男人把手机收了起来,站直了身,跟他打招呼:“朋友,一起去玩吗?”
陆饮鸩走近,问:“去哪儿?”
“带你去我的世界看看。”宋眠风挑眉一笑,“敢跟我去吗?”
陆饮鸩笑了笑,绕到副驾驶座,打开了车门。
副驾驶座的座位上放着一个纸袋,里面整齐的装着一罐一罐的蜜饯。
陆饮鸩愣了愣,抬头看向宋眠风,目光灼人。
宋眠风捻了捻指尖,低声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些。”
以前买这些东西哄宋枕月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买来哄一个大男人,宋眠风脸上臊得慌,不敢再看陆饮鸩。
陆饮鸩上了车,把纸袋放在腿上,随手拿了一罐出来。
包装上写着“酸甜苦辣”,印着红色的山楂果和一行“蜜饯山楂”的小字。
宋眠风发动引擎,余光瞥见陆饮鸩拿了一颗吃,又拿了一颗——递到了他嘴边。
脸上刚下去的热气又升了起来,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宋眠风稳了稳神,认真的看着前面的路,张开了嘴。
陆饮鸩动作自然的把山楂喂给他:“甜的,尝尝。”
甜味在舌尖化开,宋眠风含糊的说了句:“谢谢。”
陆饮鸩笑,垂眸看着纸袋里的瓶瓶罐罐,也说:“谢谢。”
“谢谢你的蜜饯。”
陆饮鸩对S城这个地方并不熟悉,看着窗外的风景急速倒退,也没问要去哪儿,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宋眠风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亲近感和信任感,这种感觉过于玄妙,他自己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不过感情这种东西,本身就是没什么道理规律可言的。
车似乎是在往郊区方向去,路上的车辆逐渐少了,周围的景致也变得冷清起来,平坦的大道换成了崎岖的山路。
等到达目的地,下了车,陆饮鸩才发现,车停在了一处山谷中。
脚下是草地,远处是湖畔,泥土混合着草木的清香,叫人心旷神怡。
苍穹缀满细细碎碎的星子,暮色四合,山谷空阔,一眼望过去,湖面和夜色融在一起,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陆饮鸩听到宋眠风说:“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宋眠风好像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特别熟悉,准备得也齐全,从后备箱里拿出野餐垫和野餐包,找了个空旷平坦的地方铺开,动作熟练。
压平边角的时候,衣服因为手的动作往上缩了一截,露出腰上一小截皮肤,和两个浅浅的腰窝。
陆饮鸩眸色微沉,半蹲下去,伸手替他将衣服拉了下来。
宋眠风铺好野餐垫回头,看见陆饮鸩耳根隐隐发红,有些好笑:“怎么了?”
陆饮鸩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你不冷吗。”
夜里风寒露重,宋眠风又只穿了一件卫衣,他是怕他冷,才伸手替他整理衣服的。
宋眠风眨了眨眼,忍着笑意道:“有的人看起来风度翩翩,其实他还穿着加绒的卫衣。”
所以他真的不冷。
陆饮鸩下意识的往他腰上瞥了一眼,宋眠风从餐包里拿出保温盒、保温杯和几个装着食物水果的保鲜盒,问:“你要摸摸看吗?”
陆饮鸩抬眸,目光落在青年的脖颈处,隐约能看到卫衣里的一层薄绒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的胸膛。
“有没有人说过你,胆子很大。”
宋眠风仰头,贴近他的脸,几乎是凑在他的唇边,低声道:“小爷我走南闯北,跟死神打过交道,你说我胆子大不大。”
离得近了,两人的鼻尖似有若无的碰到了一起,呼吸纠缠,泪痣落在陆饮鸩眼底,叫他看晃了神。
然而宋眠风撩完就跑,把保温盒塞到陆饮鸩手里,干脆利落的退开,起身去后车里拿相机包和三脚架。
在视野开阔的地方架好三脚架,装好相机,调好角度,开始拍星空。
宋眠风拍照的时候,总是格外的认真,也格外的有魅力。
夜景的曝光时间长,陆饮鸩隔一会儿才能隐约听到“咔嗒”的一声。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保温盒,打开盖子,是还温热着的粥,再看看不远处认真拍照的宋眠风,眼里漾开浅浅的笑意。
宋眠风拍到满意的照片回来,陆饮鸩的粥也喝完了。
两个人并肩在野餐垫上坐着,宋眠风打开保鲜盒拿了个寿司吃,听到陆饮鸩问他:“愿意说说吗?”
宋眠风咬着半个寿司,疑惑的“嗯?”了一声。
陆饮鸩说:“和死神打过交道,是什么意思?”
把嘴里的寿司嚼完咽下,宋眠风才开口道:“我21岁大学毕业,就开始计划想要走遍全国,拍遍名山大川,锦绣河山。”宋眠风语气淡淡,无波无澜,“那时候我在谈恋爱,恋人不支持,父母也不同意,所以各种事情缠身,从计划路线,做各种准备,到出发,我差不多用了一年的时候。”
“然后花了三年多的时间,拍完了《眠风集》。”宋眠风说,“路上遇到过各种突发情况,说夸张一点,生死一线。”
远处的星空,波光粼粼的湖面,落在宋眠风的眼里,叫他想起以前拍过的那些日月星辰,还有大家踩点争抢最适合拍照位置时候的笑闹:“最难的一次,是在雪山,遇到了雪崩。”
“同行的摄影师……”宋眠风垂下眸子,神色有些沉郁,“有一个没能回来。”
“在那种情况下,能活下来就是奇迹了。”陆饮鸩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也经常跟死神打交道。”
宋眠风慢条斯理的用纸巾擦了擦手,神色平静了下来:“怎么说?”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大病小病不断,常年喝药,经常住院。有时候我自己都在想,会不会某天晚上我闭上眼,第二天就不会再睁开了。”
“可是我不敢。”陆饮鸩自嘲的笑了笑,“我怎么敢叫外祖父和外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何况他身上,还背着业障。
“所以虽然很难,但我还是努力的活下来了。”
陆饮鸩偏头看向宋眠风:“你现在想要抽身,还来得及。”
话题跳得太快,宋眠风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我这幅身子,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活一天就赚一天。有算命先生给我批过命,说我是福薄短命之人,克父克母……”
“陆饮鸩。”宋眠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打断他,“大清都亡了,你还信算命先生?”
陆饮鸩看着他,眸色晦暗,声音也因为压得过低,有些喑哑:“我母亲……产后抑郁,服毒自杀。”
宋眠风问:“那你父亲呢?”
陆饮鸩眸色更沉,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这算命先生不灵啊。”宋眠风伸手捏住陆饮鸩的下巴,打量了他一番,“我也会算命。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大富大贵,长命百岁之相。”
陆饮鸩压下心头的那些复杂情绪,伸手握住他的手,说了句:“胡闹。”
宋眠风不跟他闹了,又拿了个寿司吃:“我有个问题。”
“什么?”
“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陆饮鸩移开眼,慢吞吞的“嗯”了一声。
“陆饮鸩。”宋眠风又问,“你今年是十九,还是二十九?”
“……二十九。”
“二十九年没谈过恋爱。”宋眠风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太惨了。”
陆饮鸩绷着脸,没说话。
宋眠风笑够了,才弯着眸子开口道:“那我教你,以后不要跟你的相亲对象,或者是你喜欢的人,说你‘活不长’了这种话。”
宋眠风语气认真道:“其一,你这样咒自己,不好;其二,万一对方当真了,嫌弃你是病秧子,不要你了,你怎么办?孤独终老?”
用这番话劝退吓走过无数追求者的陆饮鸩神色有些落寞。
“那你呢。”他问,“你会嫌弃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