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波村事件簿》Edge侦探社

34、【四】永远都不会分开哦

　　人偶这种东西非常微妙，它们有着与人类最相似的外貌，却没有感知世界的心脏与灵魂。人偶的内里填充着无关紧要的东西，或是棉花，或是木屑，或是空心。这种没有血肉却有人形的物体很容易带有灵性，在人多的地方，与人相处久了就会带上人气，进而拥有近似与灵魂的心灵。
　　但这种心灵十分脆弱，它徘徊于有和没有之间，带着对繁华人世的懵懂和好奇。所以让拥有了人气的人偶与人类接触是带有危险性的 ，因为一旦它们某一天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你就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样子，所以能够摆在橱窗里展示的人偶都是没有灵魂的。
　　“虽然说是没有灵魂的，但还是好漂亮啊。”少女一边吃着甜点一边这么说着，今天的甜点是早几年大热的甄嬛传里眉姐姐擅长做的藕粉桂花糖糕。本来老板是说打算做苏式糕点里的玫瑰猪油年糕的，但这两天老板杭州的亲戚送了当地产的藕粉和桂花糖于是改了主意。“咦，所以说老板你这里没放在橱窗里的娃娃都是有灵性的吗？”
　　“我可没这么说。”青年人拿起茶壶优雅地为少女倒了一杯茶，“人偶这种东西是很奇妙的，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在把你的一举一动记录下来。”
　　“呜哇好可怕！”嘴上这么说着，女孩却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笑嘻嘻地又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糖糕来吃，在那天之后，她和老板很神奇的就成为了朋友，并且发现了老板做甜点很好吃这一特点，隔三差五地在放学时分跑来这家店里玩顺带蹭吃的。一来二去，她和老板也就成了真正的熟人。“啊对了老板，你姓伯吗？”
　　“并不是，怎么了？”青年听到少女的问话忽然愣了一下，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做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恩，你应该是看到了我哪个用具上的刻字所以这么问的？”
　　少女吐了吐舌头，事实上这些日子她早就发现老板的用具上很多都用似乎是篆文的字体或印或刻着相同的字迹。虽然她和老板已经熟悉了，可他还一直都不清楚老板的名字，而她自己也没有自我介绍，这种状态显得非常微妙但又很正常——在学校附近，如果你和复印店或者文具店的老板很熟悉，你们同样也不会互相知晓自己的名字，所以这样的状态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只不过出于好奇心，她下意识的觉得那些反复的文字可能就是老板的名字。
　　“伯轩，那是我的字。”老板一如既往地没有追究她的小聪明和似乎有些冒犯的话语，只是这么解释道，“你是高中生，学语文的时候应该知道很多古代的人除了姓名之外还有字和号的说法，伯轩是我的字，如果你想这么叫我的话，也可以这么叫我。”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就像李白的太白杜甫的子美白居易的乐天什么的一样对吧？”少女一脸“我明白”的表情这么说着，“直接喊字什么的感觉有点奇怪啊我觉得还是喊你老板比较好。对了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我叫——”
　　名字就要冲口而出，冰凉的手指却忽然竖在了少女的唇边，随之而来的是老板轻微的“嘘”的声音。
　　男人修长的手指竖在她的唇边，柔软而冰凉地贴着她温热的唇，有种别样的触感。少女觉得鼻间围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这股香气让人觉得非常熟悉，虽然若有若无但又带着一种稠实，像是长期浸淫在带有这种香气的环境中才会有的。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应当是檀香的味道，她曾在别的地方闻见过。
　　闻到香味的那一刻，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觉得这味道应当是老板制作人偶的时候染上的，但仔细想一想，檀香的主要用处多数是药用，本身应当并不适合作为人偶制作的材料，这让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而正在这时，青年的声音将她从这段思考中带了出来：
　　“不要在人偶的面前说出自己的姓名。”老板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十分严肃，好像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人偶会记下你的名字。”
　　人偶会下意识地认第一个赐予自己名字的人类为主，赐予人偶名字的人类将与被赐予名字的人偶建立一种羁绊，被人偶们默认为“永远都不会分开”的羁绊。
　　这是无法抹去的，所以如果拥有人偶，给人偶起名是一件很郑重的事情。没有主人的人偶都没有名字，但他们也可能会沾染上一丝所谓的灵魂，他们渴望名字，也正因如此，人类必须避免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的名字。因为在人偶们眼中，名字是可以被抢夺的。
　　“咦？”少女显然没能懂得伯轩的意思，但他只是安静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去。在他的目光对整个屋子扫视了一周之后，他又端起了茶杯，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开始喝茶。
　　“给人偶起名往往会被人偶认为是被赋予了一丝人类灵魂的时刻。”老板的口中蹦出了这样一句话，但再也没有下文。少女也无从接话，过了半晌，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本子撕下一张纸，然后拿起笔挺认真地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字。
　　“如果不能说出来的话，那写下来就好了嘛。”少女笑嘻嘻地将纸递给眼前的青年，“本来我知道了你的字，为了公平起见，我也应该告诉你我的字才对。但我爸妈都是很普通的小市民，我家也没有起字的习惯，所以我就把我的名字告诉你。”
　　“人偶师，可是比人偶更危险的存在啊……现在的孩子们都这么随意吗。”青年低低地这么说着，少女并没有听见。他垂下眼，郑重其实地将那张纸条折了两道，然后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折叠成一种形状，优雅地将东西收进了自己的袖口。
　　对于人偶师们来说，手下总会有几个极为满意的作品存在，这种情况下，有的人偶一出生就会被赐予姓名。所以对于人偶师们来说，对人偶的名字的收集，意味，据为己有。
　　永远都不会分开哦。
　　“白伯轩。”青年的嘴角扬起一抹陶醉的微笑。当他再看向少女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伯轩其实是字，但我身份证上的名字是白伯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