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予你温柔》汤七鱼

2、晋江首发

　　十七岁那年遇见他，他很特别，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宛宛日记》

　　...

　　这是在一个绿树苍翠、小桥流水的小城市，城市随处可见电线杆、麻雀、臭水沟、忙碌的居民，以及杂乱无章的、低矮的居民住宅楼。

　　穿堂风进入小巷，红色塑料袋被卷入空中，后方一群熊孩子在奔跑追逐。

　　“宛宛呀——”
　　“哎！奶奶！”
　　“你过来，奶奶给你缝制了一条碎花裙，你来试试看。”

　　声音来自小巷深处，长满爬山虎的院墙内，一个女孩像只小鹿一般，从院门跑进低矮的旧楼。

　　女孩身型高挑，有一张漂亮瓜子脸，眉如柳叶，眼如杏仁，只见她四肢颀长，亭亭玉立，发育刚已成熟的胸脯微微隆起。

　　“奶奶，你又自己缝制衣服了？”女孩微笑，眸若星光。

　　老太太挪开木椅，从老旧缝纫机前站起，将一条浅蓝色的碎花裙放在女孩面前比划：“你没几件像样的裙子，我不给你做，可怎么办？”

　　裙子款式呆板，花色土气，可老太太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女孩欣然接过：“谢谢奶奶，我马上去换！”

　　换好裙子，女孩在奶奶面前转圈，裙摆像一个灯笼在膨胀，老太太笑了，笑容皱纹横生，却很慈祥。

　　“一会儿要带妞妞去公园玩是么？你可别带她去走玻璃桥了，她恐高，现在都不愿意叫你姐姐了。”老太太交代。

　　林宛的舞蹈老师有一个女儿，小名叫妞妞，和林宛关系亲近，老师因临时有事，便拜托林宛帮忙照看。

　　扯掉碎花裙上的断线，女孩柳眉一扬：“那桥才二十米高，是妞妞不争气，吓得哭了一脸鼻涕。”

　　“什么妞妞不争气？我看是你欠收拾！”

　　老太太扬起鸡毛掸子，女孩几步跑远，笑着捡起地上的书包，随后小跑出门：“奶奶，我出门了！”

　　“奶奶的话可记住了！”
　　“记住了——”

　　——

　　江河公园。

　　“宛姐姐，你今天给我坐旋转木马么？”

　　“不给，没钱。”

　　妞妞吐了吐舌头，来时妈妈有交代，叫她别乱花宛姐姐的钱，说宛姐姐裤兜比脸还干净。

　　往前三百米，公园内屹立一栋欧式风格的别墅城堡，别墅宏伟壮阔、高雅庄重，很有欧洲古堡的感觉。

　　人们在别墅前拍照，别墅院前那一扇铁门，将路人冷漠地拒之门外。

　　据老一辈人透露，别墅的主人姓周，周氏早年靠做房地产发家，生意越做越大，最后走出江河市，去一线大城市扎根，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大企业家。

　　从小城市走出去的周氏，家世到底有多雄厚，林宛并不知晓，可周氏建立在北河公园内这栋城堡，已是小城的一道壮丽景观。

　　只可惜，周氏和周氏的后人，从未有人回过江河城，在这几十年间，仿佛销声匿迹。

　　因而，别墅院门常年紧闭，四周铁栅栏长满藤蔓，使得整栋古堡似的深宅大院，异常森然肃穆。

　　“宛姐姐，我也想跟城堡拍照。”
　　“没带手机。”

　　妞妞一听，柳眉竖起，小脚一跺，生闷气道：“你怎么能不带手机呢！”

　　林宛眨巴眼：“走了，带你去放风筝。”
　　妞妞：“你买了风筝？”

　　林宛笑了笑：“你嘴甜一点，自己凑过去，和其他有风筝的小朋友一起放。”

　　“切~”

　　离开前。

　　林宛回头又看一眼那栋古堡建筑，心想这周氏得多有钱，才住上这样的大房子。

　　一片空地上，妞妞和一个小男孩在草地上放风筝，林宛走到一棵树下，凝望天空的风筝发呆。

　　她嘴里咬一根细草，心里在想学校的事，学校将有一个市级舞蹈比赛，她的编舞工作还没有完成，此刻一点头绪都没有。

　　撑着脑袋看风筝，漫无目的。

　　半晌，脑海突然蹦出灵感，她站起来闭上眼睛，身体随脑海那一刹那的感觉舞动，细腰扭转，肩膀舞弄。

　　很多人都说她是疯子，学舞蹈的疯子，她并不反感这个称呼，她对舞蹈有别样的痴迷，疯起来真的很疯。

　　就如此刻，安静发呆的人突然跳舞，旁人一定以为她很奇怪。

　　果然——

　　林宛听到浅浅笑声。

　　她回头，不远处的木制长椅上，一个男生安静坐在那里。

　　男生皮肤很白，甚至有种病态的苍白，胜在一张俊美的脸过于惹眼，生生使人忽视他身上的虚弱感。

　　他坐姿笔挺，明明初秋，他似害怕生病，肩膀上披一件棉质披肩，整个人气质脱俗，眉目如画。

　　江河市的男生通常有三个特征，皮肤棕黄，穿衣土气，气质操蛋，而眼前的男生三样不占，也许是大城市里来的。

　　留意他的表情，淡淡的，他像是在凝视她，又像什么都没有，刚才那浅浅的笑声，似乎只是一个错觉。

　　要是平时，林宛不会在意旁人目光，只是这个男生太特别，太容易勾起她的好奇心。

　　最终，林宛走向他。

　　男生不说话，他没有看她，很安静，像一尊完美的雕塑。

　　等到靠近，林宛发现这是一个帅到极致的男生，丹凤眼，高挺鼻梁，浅而粉的薄唇，棱角分明的脸型，加上皮肤细致白皙，电视里人气火旺的流量小鲜肉，都没有他好看。

　　林宛确定并且肯定，他一定不是江河市人，如果他是，在这巴掌大的小城，她一定知道他的名字。

　　“嗨？”

　　安静。

　　林宛：“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他身上有一股忧郁气息，尽管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没有回答，依旧是高冷的雕像。

　　想了想，林宛凑到他面前，笑眯眯道：“哎...我给你跳一段舞吧，你会开心的。”

　　对于舞者而言，舞蹈才是与人交流的方式，男生眼眸终于落在她身上，眼底清澈干净。

　　“跳一段机械舞好不好，我最近刚学的。”

　　刚才好像被他笑了，林宛需要证明一下自己，她是很厉害的舞者，厉害得超乎他的想象！

　　“看好哦，我要开始了。”

　　语毕，林宛自喊节拍，身体开始摆动，手臂和身体呈机械僵硬状态，“机器人”开始跳舞，每一个动作都卡得恰到好处，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中又含带几分女性柔韧的舞感。

　　“哒哒哒哒——”

　　林宛性格外向，即便面对陌生人，仍旧落落大方无拘无束。

　　她自由惯了，她的舞蹈也有这种洒脱、欢畅、快乐，无拘无束之感。

　　“机器人”在卖力表演，碎花裙布料却慢慢裂开，在腰侧一处，露出里面优美的曲线。

　　因从小跳舞，林宛的身材曲线爆好，腰部没有多余赘肉，伴随舞蹈动作的扭转，那腰的柔软和韧性被发挥到极致，加上露出的那一寸肌肤白皙细腻，犹抱琵琶半遮面，竟是有一丝妖娆的美感。

　　裙子裂口不大，所以林宛没发现，而男生却看见了，他目光转向别处，眸色略显局促。

　　一分钟结束，林宛慢慢停下来：“我跳得好吗？”

　　男生终是笑了笑，是那种极浅的含蓄的笑，虽然斯斯文文，却......很好看。

　　林宛蹲在他面前，把他帅气的脸，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你笑起来真好看。”

　　学街舞的人，说话总是直来直去，林宛学不会委婉地赞美，当然了，她那么骄傲，平时很少赞美谁。

　　男生顿了一下，目光从她俏丽脸蛋上移开：“你......喜欢跳舞？”

　　他的声音干净清朗，尽管没什么温度，却很好听。

　　坐在他身旁，林宛笑了：“嗯，我是一名舞者，我的父母都是舞者。”

　　“舞者......”

　　男生眼底滑过一丝歆羡，转瞬即逝。

　　“我爸说作为一名舞者，自己必须拥有足够多的快乐和能量，才能把愉悦的心情传递给观众，你看，你刚才笑了。”

　　她看起来确实是快乐的，男生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安静沉思。

　　“你要不要学舞蹈，我教你吧，你多运动气色会变好，你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凝视林宛，男生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提议。

　　他的手握得很紧，像是无声的抗拒。

　　没留意到他的局促，林宛坚持牵他站起来，说要教他跳简单的、能很快学会的舞步。

　　男生被带动站起，肩上披风坠落，掉在木制长椅上。

　　两个人面对面站立，林宛发现他身体发育并不差，起码他个子很高，目测一米八，林宛一米六五的个头，也只到他下巴的位置。

　　他穿一条白色T恤，下身是一条黑色的、款型独特的休闲裤，他的肩膀不宽不瘦，有棱有角，身体骨架子长得不错，衣服穿得很帅气。

　　当然，如果忽略他脸上病态的苍白，以及身上阴郁的颓丧气息，他倒没有林宛初次看到他时那般羸弱。

　　“来，像这样，你试试。”

　　林宛做示范，示意他动一动。

　　男生犹豫很久，当看到林宛灵动闪亮的眼眸，居然真的照做了。

　　“对，然后像这样跳起来。”

　　男生没跳，像一只反应迟缓的蜗牛。

　　“试一下？”

　　依旧沉默。

　　过了一会儿，男生目光穿过林宛，望向她的身后，像一块石头静在原地。

　　林宛刚要说话，身后一个阿姨扶一位优雅矜贵的老奶奶走过来，两人神色匆匆。

　　老人满头白发，打理却很整洁，她穿一套中式旗袍，旗袍花纹繁复，肩膀上是一条优雅的小披肩，耳环和项链均是昂贵的祖母绿。

　　林宛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如此优雅的老太太。

　　没等老太太走近，男生慢慢走向她，不争不辩，仿佛做错事被班主任抓捕的学生。

　　走了两步，他回头看一眼林宛，声音极浅：“对不起，我不能运动，还有...你裙子坏了。”

　　林宛愣愣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再回神，他人已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