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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相许 ...

  •   上清天内,润玉望着面前的棋局,手执一枚白子,久久不曾落下。
      现在的局势,就如这盘棋一样,该动的地方没有动,不该动的地方,却在动。黑白棋子混战在一团,敌友无法分清——全乱了。
      这不是他原本的部署。
      裴浅绝不会背叛他,那么,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夜帆给他放入饮食中的药物,开始确确实实是忘忧草,让他丝毫提不起灵力来,但是不知从何时起,药草里悄悄渗入了别的东西。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逐渐恢复,是谁在暗中帮他?
      在上清天,他并没有几个相熟之人,能够有权力动用他的草药的,更是少之又少。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念夏。
      念夏不会无缘无故出手,除非邝露......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更想要听到她的消息,想要知道她是否安好。

      那天他看见念夏在他门口徘徊,为了锁定这唯一可能的转机,他索性激怒夜帆,从而给念夏创造了进入他居所的机会。
      夜帆在他附近密布了眼线,即便他不在,他也不敢和念夏说太多带有明显暗示的话。
      “我想,如果没有你在他身边,他一定可以过的更好,更自在一些。”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要他死,也可以理解为要他——走。

      他破釜沉舟,喝下了念夏给他的那碗不知道是什么性质的药,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表面昏迷着,其实意识一直清醒,虽然不能动不能说话,但他能清楚的听到屋子里的一切动静,包括夜帆在他床前的告白。
      他知道了念夏给他吃下的煌炎血心芝,本是一味剧毒的草药,但却因为药物混合,药效发生了改变。他联想到忘忧草中的古怪,结合他现在类似“假死”的状态,猜到了念夏的计划。
      但他立刻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方案。
      以夜帆的执着,就算亲眼看到他魂飞魄散,只怕都不会放手,更别说只是现在的这种昏迷状态。他对他的看守,不会放松,只会更加严密。看他这几天日日守在他床头,连朝臣都不接见,就知道了。
      借“假死”逃走,是不现实的。但机会稍纵即逝,无论如何,也该好好利用一下才是。

      “师傅,你发什么呆呢?”
      润玉回过神来,望着对面的夜帆,落下一子,微微一笑:“下了半日棋,有些倦怠了。”
      夜帆按住他的手,亲昵的说:“那便歇一歇。”
      润玉将手稍稍往后缩了下。

      夜帆瞬间松了手。他轻叹了一声,带了无尽的惆怅:“师傅,你是真的想不起来我们的过往种种了吗?”
      润玉诚恳的说:“我真的不记得了。要不,你给我说说?”
      夜帆嘴角弯起温存的弧度。
      “那一年,我初继承妖王之位,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和你一较高下,同时发动了和天魔两界的大战。”
      “和我一较高下?”润玉有些疑惑,“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吗?”
      夜帆摇头:“不。你不认识我。准确的说,是我听说了你的事迹,对你很好奇,想要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个人。”
      润玉苦笑道:“可惜,我已经想不起我当初是什么样子了。”
      夜帆托腮望着他,一双桃花眼忽闪忽闪,含情流波:“这件事情说起来就长了。总之,那场仗我输的有点惨,你我不打不相识,成为了朋友。三年后,我们一起参加鬼界的赏花大会,魔尊鎏英遇刺,你我留在鬼界一齐调查此事,却不慎坠入了鬼王的陷阱,迷失在了种满忘忧草的忘忧谷内。”

      润玉问道:“鬼王为何要陷害你我?”
      夜帆正色道:“当时的天界,妖界,魔界之主齐聚鬼界,鬼王野心勃勃,先是行刺了魔尊,后又以请求天妖两界帮忙的名义,留下你我,想要借此机会,将三界之主一网打尽。”
      润玉浮现气愤神色:“不堂堂正正在战场一决高下,行此暗杀之举,一界之主怎可如此卑鄙无耻!”
      饶是夜帆脸皮的厚度超越一般人,此时也不禁稍稍红了一下。

      他轻咳一声:“当时,你虽早对我有意,但碍于身份,始终——在忘忧谷中,我二人灵力尽失,自以为再无出谷之日,你才放下心里负担……”
      他的面庞染着薄红,有些腼腆的停住了。
      润玉皱着眉头,显然不太相信,欲言又止:“你说我主动——”
      夜帆低垂着头,眼角余光却将面前之人从头扫到了脚。
      他的目光从他的眉心,一路下移至眼眸,鼻梁。这个男人连皱眉的样子,都好看到无法形容。
      一个正常喜欢女人的男人,哪怕是失忆了,也会对谈论这种事情有着本能的抗拒。而他眼中的迷茫和疑惑表现的恰到好处,完美的挑不出一丝错处。

      他隐去眸中波光潋滟,低声说:“你向来稳重,又在乎世俗人言,若非当时生死一线,恐怕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承认你对我的感情的。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鬼王,给了你我这个机会,让我们不至于就此错过。”
      润玉的手微微颤抖,差点打翻了面前的茶杯,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故事里自己那惊世骇俗的勇气给吓到了。

      “后来,我被鬼王刺杀,为了帮你渡过天劫,我将狐族独有的魅珠从体内生生剥离,交给了你。而你从鬼界逃离回天界后,逼迫鬼王拿出天山雪莲,将我的一魂一魄放置天山雪莲里,并用自己的心头血灌注其中,助我重生。我们在天山雪莲前,立下万年之约,无论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终有再相见的一天。”
      润玉勉强笑了下,笑的干巴巴的,比哭还难看:“真的?”
      今生缘,来世续,好一对同生共死的苦命——兄弟。
      事情倒确实都是他做过的事情,可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夜帆郑重的点头:“真的。”
      “我一生最大的遗憾,便是年少无知之时,因为一己私欲,间接害死母亲。你为我找到了狐族的大长老,求他用幻术为我造了一个幻境,让我和母亲能够在幻境之中得享天伦;你在兵荒马乱之中,护住了我娘的遗物,并用灵气养护百万余年,在我想起往事后,亲手交予我手中。”
      往事讲到激动之处,夜帆“情不自禁”的,非常自然的再次握住了润玉的手。
      润玉稍稍挣扎了下,最终放弃了。
      夜帆每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都必定有其目的,此举多半为了通过两人身体接触时候的第一反应,试探他失忆的真假。

      双手接触的瞬间,夜帆忽然觉得血液在加速,像惊涛拍打的岩石,表面坚不可摧,实质上早已被日积月累的炽热情感烧成熔岩,只待一个契机,随时就会喷涌而出。
      他定了定神,深情款款的说:“你一直在等我长大,而我彼时懵懂,迟迟未对你的感情予以回应。我对你的付出,远远不及你为我做的万分之一。如今,我惟有——”
      润玉见他越说越离谱,不禁瞪大了眼睛,无辜的眼神像极了他养过的那只小魇兽。
      夜帆刹那间心跳漏了几拍。润玉一向矜持自制,不愿示弱,他之前从未见过他流露出如此惊慌神态。
      虽然不想承认,居然出乎意料的有点——可爱。

      少年收敛了狡黠目光,露出了两个甜甜的酒窝,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让棱角分明的脸柔和了几分,显得温柔缱绻。
      他知道他这个角度是最好看的,他当天帝的时候,曾经见过很多女仙痴迷的目光。他也知道,润玉从来没有关注过他的容貌,在他眼里,徒弟就是徒弟,无关美丑。
      但他还是想让他看到。
      带了一丝羞涩和紧张,身子稍稍倾斜,他声音更低了些。
      “如今,我惟有以身相许,才能不辜负师傅对我的深情厚谊。”

      —————————————————————
      “帝君。”
      夜帆一身庄重的华服,长发以白玉发冠挽起,透出上位者的威严,和刚刚在润玉面前的模样,已是判若两人。
      “青龙,润玉没死的消息传出后,六界之中,可有什么动静?”
      青龙俯身道:“邝露一直呆在凤麟洲,没有出来。裴浅派了使者联络琅镜和英招。琅镜每天好吃好喝招待使者,自己却根本没有露面。”
      夜帆问道:“英招呢?”
      青龙说:“英招秘密召开了几次朝会,后来将使者劝走,不了了之。”
      夜帆毫不意外:“倒也像他们几个的作风。”
      身为一界之主,总还是要顾全大局的,不能为了报答自己的私人恩情,就置万千子民的利益于不顾。

      他看着青龙恭恭敬敬的模样,想到当年他对自己盛气凌人的模样,心中不禁快意:“青龙,你和本君之前曾有旧怨,如今被迫依附于我,可有芥蒂?”
      青龙对这位主子的心狠手辣再了解不过,一听他提起旧事,心胆俱裂,连忙跪下:“帝君不计前嫌,将微臣从天牢放出,微臣感激不尽。”

      夜帆看起来心情不错,摆摆手:“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用吓成这个样子。念夏给润玉喝的药的残渣,所有的医官都看过了,确定是煌炎血心芝?他们有没有说,为何会产生失忆的效果?”
      青龙摇头:“说不清原因,只说可能是和忘忧草冲撞了。”
      夜帆若有所思:“这事情,有些古怪。”
      青龙说:“帝君,要不要查一查润玉的饮食或者他之前服用过的草药?”
      夜帆想起润玉最后一次被他握住手,虽然有些推拒,但终究没有和失忆前一样,拿出师道尊严,疾言厉色训斥于他,唇角浮起浅浅微笑,随口道:“不必了,鬼王那个胆小鬼,绝没有胆量敢忤逆本君。”
      青龙小心翼翼问道:“帝君,你觉得润玉的失忆,是真的吗?”
      夜帆淡淡道:“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他若愿意骗我一世,我就信他一世。”

      青龙听的头皮直发麻。他风流成性,女人无数,实在看不懂男人之间为何还能有这种事情。
      他忽然想到,自己容貌也不比润玉逊色多少,这新任帝君明明之前被他折辱过,却如此宽厚,将他放出重新启用,该不会是为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忙不迭找个借口退下了,心里下定决心,今后尽量少和帝君单独相处。

      夜帆哪里知道自己此时在青龙心中,已经无异于洪水猛兽。他站在窗口,从这个角度望去,正好可以看到润玉的居所。可惜窗户是紧闭的,不知道润玉现在在干什么。
      可能在一个人煮茶,也可能在自己和自己下棋,不知道会不会寂寞到无聊,有一点点想念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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