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是朵灵芝精》翛然瑄

61、第61章 益西措嘉

　　1

　　小莱的绣展在戎羌城大获成功，一个上午，一百多件绣品全数被周边部落买光，因着这种特殊的拍卖方式，卖出的价格比预想高出了十多倍，代为收银的僧侣乐得都合不拢嘴了。赛宗寺的银库大为充实，午后核算出具体数额，僧侣汇报给辟奚后，辟奚也大吃一惊。

　　中午绣展结束后，小莱顺手在集市买了些东西，就回了赛宗寺，在院子里忙着给灵芝和潘老先生做饭。半年多来，三个汉人整日吃吐蕃的食物，让他们都格外馋金城的吃食。小莱用卖绣品攒下来的钱换了盐巴和胡椒，又在镇子上买到了上好的牛肉和牛骨，再加上先前用蒜头培育出的蒜苗也成熟了，借着今儿高兴，打算做牛肉面给自家小姐和潘老先生解馋。可惜戎羌城内难寻小麦面粉，小莱只得试着用青稞面揉面，做面条。青稞面粉没小麦面粉那么容易成形，小莱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忙活了一个下午，直到太阳快下山才弄好。

　　“潘老先生，吃饭啦！”小莱热诚的招呼着：“小姐，你把筷子也拿出来！”

　　听闻呼叫，二人立刻从屋内快步走了出来。

　　“好香啊！”潘老先生撸着胡子，频频点头：“不错！是金城的味道！”

　　灵芝拿着三双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

　　“哪儿来的筷子！”潘老先生看到灵芝手里的粗细不一的六根木条，有些诧异：“你做的？”

　　“嗯！”灵芝赶紧挑了两根相对比较直的、均匀的筷子递给潘老先生，说：“我这削了一下午呢，还是不怎么成功，不过已经打磨过了，都平滑了。”

　　“我说下午就听你那屋一直是有磨石的声音。”潘老先生细细地看了看筷子，赞许地点点头，说：“真是有心了。”

　　戎羌城的吃饭习惯是用羹匙和手抓，这半年多，三人大都也是吃赛宗寺准备好的，最多也是放在火堆上热一热。今天是第一次自己开灶做饭，牛肉面的味道飘香四溢，惹得值守的僧侣都直吞口水，忍不住往锅里看。

　　小莱也赶紧拿着羹匙过来，分给二人，说：“这牛骨汤我从中午回来就开始熬了，吐蕃的牛跟咱们金城的不一样，越熬味道越香，肉也嫩，你们快尝尝！”

　　潘老先生接过羹匙，尝了一口汤，不住地点头：“嗯！相当不错！赶得上子禄家的面了！”

　　子禄牛肉面是金城做牛肉面的第一绝。小莱做的牛肉面自然是比不上，毕竟许多香料在戎羌城根本找不到。潘老先生这么说，估计是半年多来馋坏了，喝完汤立刻拿起筷子吃面。

　　“就是这面不咋地……”潘老先生砸吧砸吧嘴，说：“面太软，不筋道。”

　　“没办法，这里买不到小麦面，更找不到蓬灰草，四舍五入只能用青稞面凑了……”小莱撇撇嘴，说：“我已经尽力了！”

　　“已经够可以了！”潘老先生竖起大拇指，三口两口就把一碗面吃干净了，说：“再给我盛一碗！”

　　“好嘞！”小莱笑着接过碗，去给潘老先生加面。

　　灵芝也赶紧坐下来，大口朵颐起来。

　　“有筷子，才是汉人啊。”潘老先生看着手里的筷子，感慨道：“真是舌头比人更想家……”

　　是啊，灵芝这一次才深切地体会到，只是来人世十多年，金城竟然给自己刻下了这么深的印记。半年来天天吃吐蕃人的饭，初来时觉得新鲜，日子久了就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味同爵蜡。一碗牛肉面，让灵芝想起了金城不少好吃的东西，甜胚子、烤羊肉……

　　“这是什么？这么香？”辟奚带着传音人来到后院，看到三人围着小桌子每人拿着两根小棍子在吃东西，甚是兴奋：“你们拿得是筷子吗？”

　　“是啊！”小莱扬了扬手里的筷子，自豪地说：“我家小姐亲手做的。”

　　灵芝看着自己做的参差不齐，粗细不一的筷子被小莱这么自豪地炫耀，有点脸红。

　　“给我看看！”辟奚看着新鲜，接过小莱手中的筷子，仔仔细细地看着。两根小木条似是不一样粗细，长短也差点，但是都不重要，辟奚已经许多许多年没看到有人用筷子吃饭了，感慨道：“真怀念。”

　　“大人见过？”潘老先生觉得有些意外，问道。

　　“小的时候见过。”辟奚看着手里做工粗糙的筷子，竟然十分动容，说：“小时候阿妈做过，还教我用过的！”

　　“阿妈？”

　　“我阿妈是汉人。”辟奚将筷子依依不舍地还给小莱，对潘老先生说道：“她是跟吐谷浑和亲的汉人。”

　　“弘化公主？”潘老先生摸着胡子计算着：“不对啊，年龄不对。”

　　“弘化公主嫁的是我叔父，”辟奚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冷了冷，看着小莱和灵芝说：“不说这些了，我来是问你二人，绣展卖了一大笔钱，本王可以满足你们一个条件。”

　　小莱看向灵芝。

　　“什么条件都可以吗？”灵芝问道。

　　“自然不是。”辟奚皱了皱眉头：“你先说说看。”

　　“那……”灵芝看了看小莱，说：“带我和小莱去匹播城。”

　　和亲的使团在匹播城，梁肃也在。

　　“巧了，”辟奚露出一丝冷笑，说：“你不求我，我也得带你去匹播城。”

　　“为何？”

　　“赞普要跟你们汉人的公主成婚了，各个部落长都得去庆贺。”辟奚深深地看了眼传音人，说：“你得跟我同去，以我准阿佳的身份去。”

　　“准阿佳？”灵芝不解。

　　“我要赞普赐婚。”辟奚说这话时，并没有看着灵芝，而是深深地看着传音人，似乎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灵芝想起了辟奚另外五位阿佳，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按益西措嘉的话来说，除了禄东赞的独女比辟奚只大五岁，剩下四位阿佳都是伯母级别的。

　　2

　　两天后，辟奚带着贺礼的队伍前往匹播城。这一行带的人比灵芝想象的少，只有九人。除了辟奚、灵芝、小莱，和只要离开戎羌城就得带着的传音人以外，两个驾车的车夫，只有两个军人模样的人。而第九人，就是灵芝答应好的益西措嘉。

　　“我以为你会要带上潘先生呢。”辟奚看到站在灵芝身后的益西措嘉，有些意外。

　　“潘老先生年事已高，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灵芝实话实说：“我也以为你会把另外几位阿佳都带上呢。”

　　辟奚扬了扬眉毛，没说什么，只是转而跟小莱说：“等快到匹播城了，给你家小姐把衣服换了。”

　　小莱赶紧答应下来。

　　灵芝不想换辟奚为她准备的衣服，因为那衣服是吐蕃新娘才穿的。而她去匹播城只为见到梁肃，想办法回金城。

　　辟奚叮嘱完，就钻进了较小的那辆马车里，将较大的那辆马车让给了三个女孩。

　　“阿伊卓玛，你真够意思！”益西措嘉跟灵芝和小莱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对这次出行很是开心。

　　益西措嘉不仅人开心，连衣服和发型都特别隆重，似是要参加什么重大的典礼。不对，他们这次西行，的确是要去参加重大的典礼的。是灵芝和小莱太不当回事儿，一直穿着吐蕃人日常的衣服不换。

　　“你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去匹播城了吗？”灵芝问道。

　　“我跟你讲，你不要说出去。”益西措嘉故作神秘地说。

　　“说吧。”灵芝点点头。

　　“那你出去！”益西措嘉推了推小莱。

　　“小姐！”小莱有些不满，一脸可怜。

　　“小莱，你先出去。”灵芝有些心疼小莱，但益西措嘉坚持，灵芝也没办法。

　　这次队伍本来就没几个人，驾车的马夫听不懂汉话，所以就算坐在前面也没关系。剩下两匹马都被军人模样的人骑着，小莱被打发出去，就意味着只能跟着车步行，吐蕃这里地处高原，跟着马车走，太费体力了。小莱没办法，只得爬下马车。灵芝只得祈祷益西措嘉能长话短说。

　　“我想见和亲的那个汉人扎西。”益西措嘉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

　　3

　　那日益西措嘉在城郊放牧，家里的牦牛悠闲地在山坡边的溪水旁吃草，益西倚着石头，拿出潘老先生课上教的《诗经》背诵。阳光刚刚好，漫山遍野开着不知名的小黄花，风吹草长，是普通而又明媚的一天。

　　益西吹着山风，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头牛已经带着牛群去了远处的山头。戎羌城的牧民都不太敢离城镇太远的地方放牧，除非有传音人指引，离开洁尔神的庇佑一定会遇到狼群。

　　果不其然，益西骑着马还没赶到，就看到狼群有组织地冲散了牛群。牛群没了头牛带领，没了方向，四散奔逃。牛群都是赛宗寺的，益西措嘉家只是赛宗寺的奴隶，工作就是为寺里放牧，少一头牛，全家都会受罚的。益西记得上次全家挨鞭子，年纪小的弟弟就差点没熬过来，这次一定不能害家人受罪。

　　眼瞅着狼群围住了一头牛，头狼已经咬住了那头牛的脖子。牛发出了痛苦的哀嚎，然后轰然倒地。益西措嘉情急之下捡起石头去扔狼群，可是狼群丝毫不被影响，即便是被石头砸中，也全神贯注地撕咬那头受伤的牛。益西措嘉急得直掉眼泪，可是也毫无办法。骑着的马很是害怕，死活不肯离狼群再近一步，最后益西一咬牙，决定自己冲上去护住牦牛，

　　此时不知道哪儿来的箭，箭箭精准，射死了撕咬牦牛的狼。其余体弱的狼吓得四散逃离，益西这才逮到机会，重新聚拢了牛群。可是那头被狼咬伤的牛奄奄一息，益西知道全家人这顿鞭子是逃不掉了……

　　也是那日，她见到了一个浑身上下闪着光的人。宛如唐卡壁画里画的那些战神似的，修长而又有力的双腿骑着一匹精壮的黑马，浑身披着汉人闪闪发亮的盔甲，手持弯弓，目光如炬，脸上带着桀骜与刚毅。送亲使团的兵，称他为“宴将军”。

　　尽管挂着泪痕的益西什么都没说，这个宴将军似乎就已经看穿了她的处境。最后是宴将军的五两银子让益西有一个借口逃脱了赛宗寺的鞭子，毕竟此时整个戎羌城没人会拒绝汉人和亲使团要买走一头牛的请求。

　　益西从小一直认为，辟奚大人已然是这世间最俊美的男子。可是看到头盔下宴将军的面容时，益西才认识到也许这个世界是很大的，而她自己，除了戎羌城，没去过任何地方。辟奚的帅，带着几分阴鸷，而汉人来和亲的公主弟弟梁大使是温和的帅。宴将军却是与他二人完全不同，是那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雪山上的阳光，生机勃勃的帅。

　　辟奚让益西和其她几个女孩负责招待和亲使团。招待的晚宴上，益西负责给大家倒青稞酒。宴将军酒量极好，似是无人能灌醉他；宴将军的弓箭百发百中，辟奚大人的爱将也甘拜下风；宴将军的武艺似乎也级棒，辟奚大人身边的勇士没人能打得过他……

　　益西在心里感慨，是洁尔神如何偏爱这个男子啊，才让他样样出众？

　　晚宴结束，益西回到家，夜深人静，看着月色，内心第一次开始萌生了一股不甘，为何她不是生在平原的汉人女子？为何自己不更努力点学习汉话？为何没跟小莱先生学习刺绣？为何不多问问阿伊卓玛汉人的礼仪？汉人的男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无数不甘化为无言的相思，可是面对宴将军，到告别那日，自己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三日后，只得看着他披着初遇那日一样的盔甲，架着骏马，与和亲是团一同离去。益西那日骑着马，跟了使团好远好远，直到快离开戎羌城的边界，才勒停了马匹，目送直到消失在山丘之后……

　　那日后，益西就决定，要想办法去匹播城，要再见到宴将军，告诉他自己的爱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