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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祸到临头 ...

  •   腊八节后,皇帝下旨升了齐成远为从四品都转运盐使司同知,专管两淮食盐产销事宜。原因嘛,自是齐成远钦差归来后,前朝弹劾不断,都被皇帝一力压下,同时本着物尽其用的道理,左右齐成远把人得罪的差不多了,不如就趁热打铁让他总理两淮盐政,能者多劳。

      平宁郡主摆了几天的流水席,庆贺齐成远升迁,这样的隆重,与其说是猖狂,倒不如说也是自保的一种——比起一个全乎人儿,圣德太后派系的人更希望齐成远品行上有瑕疵,如此一来,便不会全力对付他。

      一家有一家的艰难,盛紘自顾不暇,无心插手。他只会让王氏关照一下明兰的和哥儿是否康健,送些小儿家的物件儿,顺带提醒齐成远同志儿孙尚在,不要放弃治疗。

      又一个新年,在京城的爆竹声中盛大来临。盛紘头一回丢了古训,亲自抱着森哥儿站在外头,震耳的隆隆声划破黑夜的寂静,漫天的烟花五彩绚烂,把夜空点缀如白昼。森哥儿已经五岁了,胆子也大,兴奋得手舞足蹈。

      盛紘一边把一个烫金的红包塞在森哥儿衣襟里,一边冲王氏笑道:“森哥儿重了许多,不像长柏那时候高高瘦瘦的。”

      王氏拧了一把森哥儿白嫩嫩的小脸儿,道:“都是他几个姐姐惯的他,三天两头地送什么桂花糕,时新的蜜饯果子,明丫头还特地写了本食谱来,叫小厨房学着给森哥儿做菜,不长肉都怪了。”

      “小孩子嘛,等过了正月,请个先生为他开蒙就好了。”盛紘乐呵呵道。今是崇德五年,森哥儿五岁,他的出生脚踏两朝更替,与新朝同寿。盛紘已想好,林风作为盛紘一生的衣钵,将由森哥儿延续下去。

      长柏为人方正,日后也是阁臣之选,若仅是袭爵,反而误了他。长枫长栋都是庶子,为人又扛不起重任。唯有长森,虽小小年纪,却机灵聪慧,若是从小好好培养,来日必有好结果。

      自从有了这个打算,盛紘也不含糊,刚出了正月,他就亲自上海家拜访海氏父亲海大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求着老大人让自己一个得意弟子做了森哥儿的开蒙老师,并承诺以后森哥儿可在海氏家学读书。

      虽说森哥儿可以去国子监附学,但读书是要一步一步来,总要打好了九年义务制教育的基础,才能去念重点高中不是?

      除此之外,盛紘也没忘了几个孙女外孙女,早在郑骏将军处打通了关系,预订好往后都在郑家闺学读书。其实此时只有庄姐儿能去,不过凡事要打好提前量。

      那位薛大家答应下来的时候,大概是没想过,后来盛家的孙女外孙女加起来快赶上一个足球队了。

      阳春三月,盛紘夫妇去新造的威烈伯府吃了满月酒,齐衡夫妇也代表齐国公府前去随礼。盛紘在外席,看顾廷烨与齐衡同桌谈笑,一个洒脱不羁,一个端方爽朗,似乎都该是书里未遇明兰时的模样。

      而里面席上,明兰抱着不满周岁的和哥儿,哄他拜见刚出生的小叔叔台哥儿。彼时郑家那位小沈氏夫人也挺个肚子,说再等半年也要生了。王氏脸上笑嘻嘻,心里却念叨着又要送礼了。

      回到家里,盛紘却又听说王家大舅哥一家上京述职的消息。王氏多年不见娘家人了,眉飞色舞道:“如今咱们家越发好了,母亲也想来看看我,便头里先上京了。大哥和嫂子且要等两日。”

      盛紘看着她的模样,想想寿安堂的老太太,心内隐隐不安,只是也不好当年打击她。

      而事实证明盛紘的第六感完全正确,不出两日,王老夫人进京了,然后就上了平翼侯府探女,康姨妈陪同——人家的理由很充分,王老夫人独自进京,做女儿的要随行侍奉。

      虽然盛紘不介意扫了康姨妈的脸面,盛老太太却叫他且看着王老夫人,先按兵不动,盛紘想想,忍了。

      是日,华兰等几个出嫁的女儿也回来,联同外孙女婿们拜见外祖母。因盛紘也是晚辈,在岳母面前,倒也不必避讳,一家子人坐满了寿安堂,小辈们只好站着。

      盛紘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见过王老夫人,少不得行礼拜见。王老夫人颇喜欢这个二女婿,不由得笑道:“自从女婿封了侯爷,我还是头一回见呢。我原就说女婿是个有前程的,今日果然不错!”

      王老夫人不愧人老成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比王氏强多了。盛紘谦虚地起身,作揖道:“岳母言重了,这都是圣上恩德,祖宗庇佑。舅兄外任多年,也少了京中勾心斗角,比小婿自在多了。”

      王老夫人笑道:“你大舅哥没什么出息,不过是旁人看着他父亲的面子罢了。此次回京述职,我老婆子也折腾不动了。就盼着他能长留京中,再不济,能换个山清水秀的地界,别再去那穷山恶水的去处就是了。”

      盛紘细心听着,这后半句才是重点。外放官员能否回京,能去何处为官,都是吏部考绩评优。盛紘是吏部尚书,王老夫人当着他的面说出这句话,无非是让他为王家出力了。

      凭盛紘的官职,想做成这件事并不难,毕竟王老夫人对自己的儿子也应该足够了解,资质平庸,补上要职是不可能的,一个不小心还要惹祸招灾。对于王舅兄而言,一个清贵的闲职就烧高香了。

      本来,王老夫人以为盛紘会满口答应。可盛紘看着她身边的康王氏,怎么看怎么膈应,遂恭敬道:“岳母何必烦心?岳丈的牌位还在太庙贤良祠里放着,谁敢不给舅兄个面子呢。不似小婿,近日来常叫人弹劾,上次险些连枫哥儿都牵扯进去。到底是他们见小婿没什么根基,若是舅兄也在京中,小婿但安心许多。”

      王老夫人眉头动了动,觉得盛紘的话颇有意思。既不说帮忙,也不说不帮忙,通篇诉苦,却又表明了希望自己的儿子留在京中,也不知什么想头?

      此时,又听康王氏在那里阴阳怪气道:“如今妹夫官做得高了,眼里也看不进咱们这些破落户了,前几年我家老爷求着妹夫帮忙疏通起复,倒闹了个好大的没脸,妹夫末了也没点头。是了,妹夫想做清官,哪里能掺和这些事,只看着我们家吃糠咽菜……”

      “女婿拿着皇上俸禄,领着皇上恩典,怎能不做清官?”尽管一时不懂得盛紘的心思,但王老夫人深知无论自己还是康王氏都不可以开罪盛家,遂出言打断她,沉声教训道:“你妹夫待你们家也不错了,我听说正哥儿年前刚补了户部的副主事,不是你妹夫出力,你当正哥儿有那个本事?”

      康姨妈不甘地闭上嘴。

      王老夫人惭愧地笑着说:“她是被我惯坏了,又忧心你姐夫的事,女婿可别吃心。我是知道你的,这几年也没好好地在京城里呆着,怕是耽搁了,往后若有空闲,便是与你姐夫说句话也无妨。”

      盛老太太举起茶杯喝着,只当没听到这话。盛家的女儿女婿们眼观鼻鼻观心,更不敢轻易插口。明兰侧着身子假装与如兰闲谈,耳朵却机灵地关注着盛紘这里。

      在明兰看来,世间不要脸各有各的方式。如康姨妈是满脑子的坏心眼,明晃晃的不要脸,还不知所谓。如王老夫人,也是倚老卖老,我就是在强迫你,看你敢拿我怎么样。

      盛紘自然是不吃这套的,只管微笑不搭腔。

      却是王氏听不得母亲两句软话,开口道:“母亲说得什么话,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女婿帮衬着也没什么……”

      王氏一遇见娘家人,就立刻没了脑子,从助攻变成反贼。

      盛紘一边感慨多年教育付诸流水,一边憋出个无比真诚的笑容,“大娘子说的是,大姨姐既说姐夫家里都吃糠咽菜了,当连襟的怎能不帮衬着?虽说姐夫妄言内阁是非,先帝在内里发了话永不录用,这当官是不成了,可士农工商,总有个活法不是?现今方哥儿和正哥儿都是官身,本来姐夫在家养老即可,若姐夫实在耐不住清闲,小婿自当出力。或是给姐夫送两个庄子归农?或是小婿给堂兄捎个信去,帮着姐夫行商?大姨姐和姐夫瞧上什么行当,只管说与我便是。”

      王老夫人和康王氏听全了盛紘的话,一口老血憋在心头不知道怎么发出来。康王氏气得脸色铁青,王老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而明兰同学连忙扭头向齐衡怀里,生怕自己露出来笑模样儿叫让人看见。

      华兰墨兰各自举起茶杯掩饰,倒也看不出什么。如兰显然修行不够,一声强忍的笑声已经突兀地响了起来。

      还是老太太有本事,当即笑眯眯地替如兰掩过去,笑骂盛紘道:“多大的人了,当着孩子们呢,还跟亲家太夫人和姨太太说嘴。那康家老爷是清贵人家的读书人出身,岂能务农经商?人家两个哥儿都是有出息的,自然是留在家中享天伦之乐,是最好不过了。”

      “老太太说的是。”盛紘笑道,“原是儿子见岳母不知道这其中缘由,只当姐夫是犯了什么小错,一时被贬谪,这才说与岳母。岳母常年在外头,哪里知道这些,也是儿子这几年听老大人们说的。”说着,他向王老夫人拱了拱手,“岳母明鉴,实是当初申辰之乱,内阁臣子们新旧交替,竟将先帝这话都告诉给皇上了。皇上总没有违逆先帝的道理,是而小婿也无能为力。不过,大舅兄为人向来妥当,想要留在京中也不难。我与礼部周侍郎有些交情,明日我去封信问一问便是。”

      先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这是盛紘在朝堂上惯用的伎俩。王老夫人固然疼爱女儿,可她很清楚她以后是要靠儿子养老送终的。盛紘摆明了不能插手康家的事,却同意了帮王家舅兄,以示不忘舅兄。

      以盛紘的官位,只要说了帮忙便一定能成,这点毋庸置疑。王老夫人听罢,也只得道:“有劳贤婿了,如此是最好不过。改日你舅兄进京,当亲自上门拜谢才是。”

      盛紘适时推辞道:“这可不必,都是自家人,算不得什么,叫外头知道了也不好。还是我去了信,得了准信儿告诉舅兄,舅兄再自己拜上周侍郎府上就是了。天子脚下,须处处小心谨慎才是。”

      王老夫人心思透亮,道:“这我老婆子明白。也好,免得旁人说你举贤不避亲了。”

      两下满意,只剩康王氏一个怏怏不乐。还是王氏这会子来了眼力价儿,向众人笑道:“说了这么久,孩子们怕都饿了,还是先开席吧,吃饱喝足了,再说这些琐碎事吧。”

      待送走了王老夫人和康王氏,盛紘再次警告了王氏,不许她再与康姨妈往来。顺便告诉她,无论她背后答应了康家王家多少事也没用,因为盛紘都不会帮忙。

      此后几个月,不知是不是那日盛紘的坚决,康姨妈安分了几日。王氏除了偶尔去王家看望王老夫人,偶遇康姨妈外,也见不了她几次,盛紘便不大理会。

      秋高气爽,凉意渐起。十月,在盛紘的领导下,吏部于官员一应考绩任免俱下。王舅兄果然留在了京中,正五品礼部祠祭清吏司郎中。礼部清贵,祠祭也是要紧差事,交接王公贵族,虽只正五品,也不算委屈。

      过了几日,威北侯沈从兴为嫡长子与忠敬侯郑氏本家的嫡出小姐定亲,便是郑骏郑骁兄弟俩的堂侄女,盛紘亲去庆贺。这两家是亲上加亲,倒也门当户对。沈家嫡长子没了小邹氏和邹家拖累,被教养得还不错,至少不算委屈了人家姑娘。

      席间,沈家邹夫人顺带向王氏提了长栋与沈家远房叔叔的女儿沈氏绣巧的婚事,这种事王氏已不敢自己做主,回去告诉盛紘。盛紘并不反对,不过长栋才十三岁,只能暗暗约定了,待沈家姑娘及笄了再去提亲。

      此后,长栋同学依旧如常地读书学经商,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定下老婆了。

      以长栋如今的身价,实则不一定要娶这样武将暴发户的女儿。不过盛紘深深记得,书里这个沈家姑娘为人宽厚平和,与长栋夫妻情分极好。只这一点,也足够了。

      眼看快过年了,皇上忽然有感每每过了隆冬,草原上食物匮乏,羯奴就出兵大肆劫掠,遂点了顾廷烨等几员大将领兵去陇西,兵发几路,趁羯奴熬不住出来时,一网打尽。

      这旨意来得突然。许多老臣都没看明白皇帝的举措,只以为是皇帝穷兵黩武,一味征伐。

      无人知道,在皇帝下旨之前,曾召了盛紘入宫议事。

      内容很简单——是时候收网了。

      十一月上旬,皇帝命钦天监择一吉日,御驾亲临西郊燕云台,点齐将帅,歃血祭天,随后兵发三路,齐奔陇西而去。顾廷烨随英国公走北路,沈从兴领段氏兄弟一路往西,薄天胄与甘老将军居中为主。

      这帮人都是朝廷有能力的主将,除了甘老将军,几乎是皇帝的所有心腹。落在圣德太后眼里,就是皇帝得用的人,都在外头了,是个可乘之机。

      此一去,一开始不必说,连同早在西边的长梧,打了羯奴一个措手不及,剩余残兵都赶至西北塞外,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开了个好彩。

      年末年初,最是朝堂上忙碌的时候,尤其吏部,考核朝臣,分派举子,桩桩件件都要盛紘做主。今天户部要个状元,明天刑部求个探花的,人情来往,盛紘感觉自己的发际线十分堪忧。

      与此同时,他还要友情出演,帮着皇帝演戏。

      三月春光如许,西边的邸报却是说羯奴仗着地利之便,兼野骑灵活,神出鬼没,难以捕捉,几路大军四处搜索敌踪,有胜有负。又说英国公贪功冒进,致使孤军深入,后援断给,于黑水河一带中伏,折损了几员大将,现败退至和营山求涪岭。

      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夫君,同时遇了危情,顾家张夫人心急如焚,不由得求着嫂子墨兰上了盛府,请盛紘靠在两家姻亲,向皇帝求情。

      盛紘推辞不过,交代好了家人便入了宫,这一去便是深夜未归。次日,前朝传来消息,说盛紘为英国公和顾廷烨求情,触怒皇帝,被打了三十廷杖,还押去了东厂责问。长柏为父牵连,被罚闭门思过。

      盛家上下,自比,算是炸了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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