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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为父不易 ...

  •   林风,或者说盛紘的主张往往是简单粗暴的。既然林姨娘不适合当娘了,那好,就给四姑娘和枫哥儿换个娘呗。不过鉴于这两个孩子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品性被教得有点儿歪,盛紘求了盛老太太,让把四姑娘和枫哥儿先放在老太太身边学学做人,若还能学好,再来说养娘的问题。

      四姑娘盛墨兰和枫哥儿盛长枫陡然被带离了林姨娘身边,自然也是连哭带闹。可两个不到十岁的小屁孩儿能怎么办,盛紘当着盛老太太是发了狠心,就差直言别折腾死了就行。孩子不听话?先清清静静地饿上两顿,他们说什么也没人理会,再让房妈妈耳提面命地开展思想教育,他们如何招架得住?

      这个时候盛紘反而有些感谢被关在盛府西北角一个破败院落里不见天日的林姨娘,她教得儿女空有才学而无一丝骨气,长时间见不到生母,又有盛老太太管束着,渐渐也扭转回来一些。当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盛紘也不求别的,这俩人为人处世上明白些就足够了,其他的都是后话。

      林姨娘一定时期内是没法子出来霍霍别人了,她所在的地方被五六个小厮严加看管,却并没有伺候的人,只有一个天聋地哑的老婆子进出送水送饭。盛紘已经准备好过两年就宣布林姨娘病故,免得四姑娘和枫哥儿再存着什么念想。必要的时候,把人直接处理了也罢,左右林氏连卫姨娘那样的娘家都没有。

      处理完这事儿,盛紘觉得全心通泰,便开始着力关注几个女儿的教育问题。此时大姑娘盛华兰已经可以说亲事,暂且不提,其他三位姑娘,墨兰还在思想教育课程中无暇分身,如兰委实太懒惰娇纵,明兰更别提了连这个时代的规矩都没太学会呢。

      相比之下,拥有原版盛紘同款记忆的林风可比姚依依小姐强多了。思前想后,盛紘便在请示了盛老太太之后,往府里请了两位女先生,分教诗书、女红,又重新挑选了两位妈妈,教导如兰和明兰礼仪规矩。这番功夫,一是别叫如兰养得太娇纵,以后轻易就对她那未来夫君文炎敬一见钟情非君不嫁了;二是让明兰抓紧时间给自己镀镀金,来日议亲不会因为是过继来的嫡女而为人非议。

      盛紘摆出了这个态度,有刘昆家的提点的大娘子王氏自然也要体现出自己的立场。侍候明兰的两个丫鬟,都是提上来的踏实伶俐的二等丫鬟,一个大点儿的叫杜若,一个小点儿的叫辛夷。用膳时桌上的菜,在清一色如兰喜欢的菜品之余,多了两道明兰喜欢的。明兰的吃穿用度,也按照嫡女的标准配备,不必再拣如兰穿剩下的。

      时间一长,明兰身边的小丫头们再也不敢嘟囔什么“不过是个姨娘生的”的话,给明兰小鞋穿,而是老老实实地把她当主子伺候。至于和几位姐姐、和王氏、和老太太之间的关系,相信六姑娘自己知道怎么处理。

      而励志不做渣爹的盛紘同志,在一场繁冗的及笄礼之后,紧接着要忙活的便是大姑娘华兰的婚事了。

      其实也不需要太费心,那忠勤伯府的次子袁文绍还算是良配,一应做派还算妥当,只是盛紘知道那老伯爷的大娘子有些不像话,管儿子房中管得太宽,所以悄悄给华兰房中的妈妈漏了些口风,让华兰不要太学着王氏,记着能屈能伸。

      华兰到底还没出嫁,这些话她能听进去多少盛紘暂且不知,反正华兰是个聪明孩子,入府之后回想起来自然会有计较,再不济,就效仿小说里的明兰,给自己这嫡长女出出主意也罢。

      天气渐渐转寒,被精心照顾且每日勤学苦练的六姑娘明兰幸运地没有生病,盛老太太却不孚众望地病倒了。幸好,盛紘一早就有准备,老太太的并看着凶险,却到底没什么大碍。

      因为已养了墨兰和枫哥儿在身边,老太太并没提再养女孩儿的事——实则也是不必。小说里她要养,多半是可怜着明兰。如今明兰过得不错,又成了族谱认可的嫡女,盛老太太自然不会多此一举。

      但盛老太太终究是疼惜这些孙女们的。眼看华兰即将嫁入伯爵府,老太太到底坐不住,给孙女们尤其是华兰请了一位稳重的教养嬷嬷,来教导华兰的规矩——身为华兰嫡亲的妹妹如兰和半嫡亲的妹妹明兰,她们也得以顺便受教。

      得知此事的盛紘实则非常欢喜——按照他谋划的蓝图,六姑娘的终身不是齐国公府就是宁远侯府,多学学这些是有用的。毕竟,不管是齐衡还是顾廷烨,明兰都不可能只靠着他们的怜爱生存下去。虽说这事情还没个影儿,但早早准备是应该的。

      好歹重活一回,总要做些不同寻常的事儿。

      孔嬷嬷是内宅的人,一应接风、安置都是王氏操心,而盛老太太与孔嬷嬷是故交,执意留了她住在寿安堂旁边的院子。盛紘虽未出面,却也在背后提醒了大娘子,叫她不可怠慢,更要督促华兰几个好生学习——尤其是如兰的学习态度向来不端正,需耳提面命着。

      说起来盛紘到这个世界也一年多了,因着先前就在府里请过女先生,几个姑娘的行为举止都是有些功底在的,不说个个温婉端庄,可也是言语得体,落落大方。

      况且,孔嬷嬷主要就是给姑娘们提点一下顶层贵族与盛家这种中层宦官人家的礼数迥异,自然不可能事无巨细一一教习。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各人能学到什么,总还是靠自己领悟。

      同样在学习的还有盛紘自己——毕竟,他有朝一日是要回京城的,便时常趁着与孔嬷嬷讨教京城故事,将京中权宦贵胄的复杂隐秘问了些许,暗暗记在心中。便是如此,过了十来日悠闲宁静的平和时光。

      但盛紘忽略了一个人——四姑娘盛墨兰,这让他事后曾多次自责。虽说没有了林姨娘的“谆谆教诲”,虽说有盛老太太的思想教育,墨兰这八九年的人生养成的要强性情一时半会儿是难以改变的。

      所以,孔嬷嬷课上的那一出笑话还是闹了。盛紘与王氏被请去葳蕤轩的时候,早已是日落西山,过了晚膳的正点了。四个女孩都站在下首,缩手缩脚战战兢兢。王氏担心两个女儿,难免多看了几眼,只是万不敢多言。

      待两人坐定,孔嬷嬷手下的丫鬟们便屏退了里里外外的丫鬟婆子,紧闭门户,防止外泄私密,让下人耻笑了去。布置妥当,孔嬷嬷方才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客套话,再让小丫头把吵架事件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几位姑娘听见了,华兰到底年长,尚且端然而立等待训示;墨兰犹自挂着泪痕,梨花一枝春带雨;如兰是犟着不服气,只还不算太外露,可见先前的女先生着实费心了;明兰自不必说,她那神情一大半是无辜,实力诠释什么叫吃瓜群众也背锅——其实这也不怪她。论在这个年代的生活能力,初入社会一身正气的姚依依哪里比得上在黑暗深渊里摸爬滚打的林风。

      等那丫头说完,盛紘歉然地看了眼孔嬷嬷,未知喜怒的目光便一一扫过几个女儿,薄唇微翕,只说了四个字,声调是直线一般的扁平无波:“跪下听训。”

      女孩儿们都没来得及反应,只明兰看出了盛紘的意思,眨了眨眼,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疼得两眼一抹黑差点儿没晕过去,其他几个闻声也紧随其后。还是孔嬷嬷扬了扬手,道:“天冷地寒,别把姑娘们的膝盖冻着了。”叫丫鬟拿出四个锦缎厚绒的蒲团并排放在地上,四人又起来一字排开地重新跪下,其间,孔嬷嬷还不厌其烦地纠正了一下明兰的下跪姿势。

      见人都跪好了,盛紘轻轻敲了敲案几,慢条斯理道:“想来你们对这丫鬟所说并无异议。万事寻其源,那我便一一来问:墨兰,此事因源,本是如兰说你处处抢着华兰的头,拖累了华兰学规矩,你可认错?”

      见盛紘并未一味责骂,而是有理有据地殷殷问询,孔嬷嬷便想起先前盛老太太的话,倒不由得将这盛紘多看了两眼,心想这位当家老爷似乎并不是那只懂官场钻营、不通庶务之人,遂先不多嘴,待要看看盛紘要如何处置问责。

      而那墨兰一直被禁管在老太太处,早已许久不见盛紘的面,只当他还是心疼自己的那个爹,于是哀哀凄凄道:“都是我不懂事,我原想着孔嬷嬷难得来,想要多学些东西,给爹爹争光,给家人长脸面,没想竟惹得姐姐妹妹不快,都是我的错……”

      华兰一听这话便本能地觉得不安,虽说盛紘发落了林姨娘,可记忆之中,盛紘是难以招架墨兰这个做派的。王氏更心内痛恨,不禁悄悄去看盛紘的神色。

      盛紘却也不慌不忙,轻轻笑道:“墨兰,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说话处事周全,若非是你提醒,为父倒都不知道,我盛家门庭已经堕落到要靠你来增光长脸了。”

      此言一出,墨兰当即停住了哭泣,睁圆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盛紘,咬唇不语。

      “墨兰,你是不服?”盛紘若无其事,继续道:“你怕是忘了,你大姐姐是盛家长女,即将嫁入伯爵府,那是什么所在?若是因为你今日所谓的增光长脸而耽误了你大姐姐的规矩,她在伯爵府失了脸面,那不光是咱们盛家面上无光,外头也会认为盛家女儿不知礼数。墨兰,你今年七岁,本不是说此事的时候,但你自己该心中有数,若是盛家女儿颜面扫地,你来日议亲,不说高攀伯爵府这样的人家,便是寻个普通举子,亦绝非易事。”

      墨兰闻言,纤瘦的身体微微瑟缩,垂首不敢再看盛紘。是,她还小,许多事都不明白,譬如盛紘突如其来的陌生,譬如林姨娘如今的处境。可她有生存的本能,这个本能让墨兰保持了缄默,默默听教,至于这些话能不能入了她的心,盛紘不得而知。

      “墨兰,你在府中的吃穿用度已与嫡女无益,我甚至格外优待,谁知你反而处处以庶女身份来说嘴,意欲得到更多。过去,我总是心疼你,却忽视了华兰如兰的心思,以至于姐妹失和。为父委屈了华兰几个,又偏移了你的性情,养不教,父之过,我是该自省了。”

      墨兰听及此处,已处于半失神的状态。说够了她,盛紘又望向松了一口气的华兰和面露侥幸之色的如兰,唇边浮起一痕微凉的笑意,“今日之事,虽是由墨兰而起,然细究下来,竟还是脱不出这嫡庶之分。华兰,你是府中嫡长女,又即将出嫁,如今便这般沉不住气,连墨兰都不能应付。若是到了伯爵府,公婆妯娌、叔伯兄弟、丫鬟婆子,一屋子隔着血脉山水的生人,你该如何料理?”

      一字字一句句摔在面前,明兰的小眼睛都直了,心说同是穿越,果然盛紘跟自己不是一个段位的。而大姑娘华兰早已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王氏也拿帕子抹着眼睛。盛紘于是伸手过去握住了王氏的,安慰地拍了拍,这细微处的举动便令王氏感动得无以复加。

      不等华兰想出应对之词,盛紘又看向如兰,她已经老老实实地低下头,盛紘也未太过给情面,正色道:“今日墨兰举止不当,华兰言行不当,但总不是太过。如兰,年纪虽小,下头却也有一个妹妹,怎能如此口无遮拦?见姐姐们拌嘴,你本该从中调和,怎能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须知家和万事兴,你比之你两位姐姐,更该严惩!”

      如兰本要叫屈,可看着母亲和长姐的眼色提醒,又看着父亲看似平静却暗藏机锋的神情,连忙磕头认错:“我错了,我错了,爹爹饶了我吧,我下回不敢胡说了!”

      眼瞅着三位主要犯人已经问过了,明兰掰着指头数也知道轮到自己了。转眼便见盛紘那幽邃的眼神望过来,还带着一丝可疑的笑容,“明兰,你是府中幼女,素日却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今日看似无错,却有一错,你可知是什么?”

      明兰脑门一紧,连忙乖乖跪好,勇敢地抬起头来,眼中一片澄明,“女儿听爹爹教诲。”

      盛紘平静道:“你的错,便是独善其身,未能及时阻止此事闹大。原本你是最小的,你的姐姐们多半不会听你摆布。你或许委屈,觉得为父不讲道理,因你认为自己对此无能为力,然一家子的兄弟姐妹同气连枝,共荣共损。在外头,即使你是受姐妹所苦,有天大的委屈,外人都是不知道的。你是错也错,不错也错。只要你一日姓盛,便无可辩驳。所以,你也要一起受罚,你可明白?”

      盛紘每句话都不落到实处,可明兰却觉得每个字眼似乎都有一层深意,好似特地当着众人说给她听一般。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当然,也是没有权力拒绝。

      训诫完毕,盛紘又看着孔嬷嬷,问道:“才刚听说嬷嬷罚了姑娘们每人抄写五十遍《女则》?”见孔嬷嬷点头,便又对四人道:“嬷嬷所罚,是让你们将女圣贤之言牢记在心。如今我再罚你们将盛家家训默写五十遍,且让你们知晓何为家族、何为手足。”

      明兰尚不知晓,而其他三人却是知道盛家家法的厉害,都是欢喜不已。孔嬷嬷略有不解,似觉得有些太轻,不过不好明言。却是盛紘微微一笑,主动解释道:“正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疼。请家法只能一时震慑,唯有将家训一笔笔写过,才算将今日我的话记在心中。”

      说着,盛紘面向华兰等人,声音微带几分凛冽寒意:“一个家族想要繁盛,必得兄弟姐妹齐心协力才是,许多大家族往往都是从里头败起来的。今日之事是最后一回,若谁再敢有下次,族谱之上就不必再留你的名字了。”

      华兰几人都点头称是。盛紘略略放心,先恭敬地送走了孔嬷嬷,才与王氏道:“今日几个孩子也算知错,你好生带着华兰、如兰、明兰回去用膳吧,找个婆子送墨兰回寿安堂,老太太怕是还惦记着。”

      王氏忙应和道:“老爷放心。您下了衙还不得歇息,也早些将息。”说着也催刘昆家的去将晚膳热一热,让孩子们吃了饭也有力气写字。

      几个孩子都要抄书,王氏这一夜也多半不能安眠,盛紘便不留宿,转身去了书房。此处原是有一处套间儿可供歇息,暂住无妨。

      自那日大闹后,墨兰总算是收敛了往日的做派,处处守着本分,再不敢哭天抹泪地诉委屈。孔嬷嬷不能久留,又仔细指点了半个多月,待到长柏县试发榜之后,便告辞而去。临行前,在盛紘与王氏的恳求之下,孔嬷嬷又将袁家有头脸的几位娘子并要紧事由,与华兰交代了些许,以免到了那头儿两眼一抹黑。

      冬去春来,待到四月桃花灿灿时,京城忠勤伯府来信说袁文绍将于月底出发迎亲,数着日子,不几日便可到登州。盛紘的大堂兄盛维也带着次子长梧来观礼,并与长柏一起为华兰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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