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先结婚》宁远

8、第 8 章

　　池凛吃完了饭，精神恢复了不少。
　　想要找到陛下，先了解这个时代的规则方能事半功倍。
　　客厅有一整面的书墙，倒全都是纸质书籍，其中有一部分是历史相关。
　　池凛发现书籍的装订方向以及文字的排版都和大原习惯不同，也全都是简体字。
　　池凛先从历史书开始看起。
　　这本名为《五千年历史结构》的书中，详细列举了各个朝代的名称，池凛一个字一个字读过去，居然没有“原”这个朝代。
　　怎么会，大原自开国以来已经有124年悠久历史，开创了前所未有的景隆盛世和开合之治，谋臣如雨名将辈出……到了陛下登基之时的确内忧外患，但瑕不掩瑜，怎么历史书上一句都未提及？
　　池凛大惑不解：“为什么，原朝为何一笔都没有记载？”
　　池凛本来是在自言自语，却被X-H系统接收到了声纹，获取关键词“为什么”，触发问答模式，X-H开口道：
　　“池凛，你是想获得元朝相关的资讯吗？”
　　正聚精会神的池凛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发现声音还是从墙上传来的。
　　她走到墙边，看见墙上显示着一排字，正是方才不知何人说出的那句话。
　　但，这写的是“元朝”，“元”这个字应该不是“原”的简化，因为池凛今天已经在教科书上看到了“原”这个字。
　　“你到底是谁？”池凛对着发光的墙面问道。
　　“我是N-COUNT公司生产的智能家居系统X-H，你可以叫我XH，也可以再帮我起个你喜欢的名字。”
　　“什么是智能家居系统？”
　　“以下回答来自千度百科。智能家居系统是利用先进的计算机技术、网络通讯技术、智能云端控制、综合布线技术、医疗电子技术依照人体工程学原理，融合个性需求……”
　　X-H用好听的女音，不紧不慢地跟池凛科普着她知识领域之外的东西。
　　池凛被其中的专业名词弄得有点昏，但还是尽量记下来。
　　“所以，你并不是真人，而是一个……系统？”
　　“是的，我和你们人类不一样。从生物学角度概括，你们人类是人科人属智人种，是一种拥有社会性的高等灵长类动物。而我则是由人类创造出来的程序代码和电子元件，具有特定功能的电路整体……”
　　池凛：“你不是人，居然还能和我对话？”
　　X-H：“不仅能对话，我还能做很多其他的事情哦。”
　　池凛觉得这个系统博学又极有条理。虽然暂时不太明白什么叫程序代码和电子元件，但是她有种预感，可以从这个系统的口中更加快捷又全面地了解这个时代。
　　最重要的是，它说了它不是人类，只是由人类创造出来的机器，不像刘卉昕那么多问题。
　　向它求教，能够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池凛兴致勃勃地回到庖厨，看到“零食”这一选项，选择了“薯片”。
　　很快，小方盒再次敞开，被炸得金黄色油汪汪的薯片被盘子送了出来，旁边还加了一坨番茄酱。
　　依旧没有箸，池凛已经见怪不怪了，端着装薯片的盘子回去，一边吃一边和X-H长谈。
　　从各个朝代的更新换代，到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再介绍各阶段的工业革命……池凛面壁畅聊，问了X-H无数的问题。
　　……

　　楼觅昨晚就没睡好，准确来说，是和岚姐吵了那大顿之后她的睡眠质量断崖式下跌。
　　加上冬季世界杯备战在即，她只想多打几场练习赛，将现在这支新队伍磨合好再说。
　　这几天只要脑子闲下来，岚姐那番话就会浮现在她脑海里，来来回回地戳她的脊梁骨。

　　岚姐在俱乐部发疯，她完全知道是为什么，还不就是那回事？
　　本来楼觅想要缓几天再去，又觉得岚姐拎着浮屠和谢不虞两个可怜虫虐，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小V和阿宝被挖走之后，“九天”战队已经面目全非，老队员就那么两个，其他刚来的训练生岚姐不好意思这么快暴露真面目，浮屠和谢不虞就成了重点迫害对象。
　　全都是因为楼觅而起的事情，她还是去解决一下为好。

　　把池凛丢家里之后，楼觅继续往俱乐部大楼走。
　　到ENIAC俱乐部车库，将车停好，楼觅乘电梯前往98层。
　　一口气爬98层的时间根本不需要一分钟，这时代什么东西都在追求快，最快。
　　楼觅站在玻璃前往下看，整个人城市灯火已亮，高速公路上每台车辆都被设置好了目的地，它们都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电梯门一开，ENIAC的logo出现在眼前，很熟悉的红色字体，特别野。
　　ENIAC，世界上第一台通用计算机。当初楼觅也是被这个名字吸引，加入了ENIAC，创建了九天战队，并带领九天夺得了无数冠军。
　　ENIAC曾经是她的挚爱，是她愿意付出一切的地方。
　　可是今天走到门口，她有点儿疲倦，甚至不想进去。

　　在门口的零食柜前面徘徊了片刻，前台抱着笔记本电脑匆匆出来，看到楼觅。
　　“哎？觅姐，你来了？”
　　楼觅“嗯”了一声，问：“卓景岚人在么？”
　　前台：“不仅在，还等您一整天了……”
　　楼觅：“……”

　　楼觅到处找防身武器，如果卓景岚要跟她拼命的话，她也能有个东西自保。
　　在前台工作桌上找了半天，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完全没有趁手的。
　　最后好不容易翻出了一瓶胶水，楼觅只好拿上它。
　　要是卓景岚喷人喷出节奏感的话，她正好能一管怼过去，将她嘴粘起来。

　　卓景岚，41岁，单身，ENIAC的大股东之一，楼觅进入全息电竞的引路人，是她的教练也是她的良师益友，现任经纪人。
　　岚姐除了脾气大之外，基本上没什么别的毛病。

　　走进俱乐部，新来的训练生们还在练习。
　　他们躺在属于自己专门的椅子上，闭着眼，手里握着减压器。
　　这种减压器是随着全息电竞职业化诞生的，在大脑飞速运转激烈打斗的同时，转移一部分压力为握力。
　　紧张的时候有个东西捏着，能减压，同时还可以侦测选手脑压。如果超出正常数值的话，需要立即退出游戏。

　　楼觅进来的时候，几个后辈小声叫她，也不敢大声，生怕打扰队员练习。
　　对大家一一点头，楼觅还在找卓景岚，一回首，看见一个人头忽然出现在她身后。
　　手里的胶水瓶直接被她捏爆。
　　楼觅：“……”
　　卓景岚：“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怕见到我？”
　　楼觅：“没什么……”
　　手掌打不开了，这胶水也太粘了吧？
　　楼觅想用左手去拯救已经变成拳头的右手，没想到左手的大拇指中指和食指也被粘在一块儿了。
　　这什么情况。
　　她就不该来……

　　卓景岚似乎没发现她的不对劲，也没见着人就吼，反而搭着她的肩膀，慢慢地将她带到办公室里去。
　　“吃晚饭了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卓景岚甚至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楼觅：“您别这样，我害怕。”
　　卓景岚都笑了：“怎么，这世界上还有能让咱们楼姐姐害怕的事？”
　　“千年的狐狸万年的妖不吃人，只对着人笑，能不害怕么？”
　　卓景岚直接抬手就要打，楼觅：
　　“这才是我熟悉的岚姐。”
　　卓景岚没力气跟她贫，巴掌是没抽下去，倒是有气无力地往旁边一扬：
　　“我说，你这两天没来俱乐部是为了躲我？”
　　楼觅：“哪能，全都赖我爸，和他女朋友前后脚去外地出差，把他女朋友那个倒霉女儿交给我照看。那小王八蛋你也见过，少盯一分钟，国家损失一个亿。”
　　卓景岚呵呵：“你爸和你后妈不在，你还不快马加鞭把池凛丢到深山老林去啊。还照看她，蒙谁呢？”
　　楼觅皱眉：“她不是我后妈。两人没结婚呢。”
　　“没结婚，这都同居了，领证也是迟早的事，还不是一样？”
　　楼觅没再搭腔，卓景岚发现自个儿为了活跃气氛有点过头，说到了楼觅不太乐意提到的事儿。
　　楼觅平时脸上没表情的时候就已经很吓人了，但凡有点儿烦，怒气往眉眼间堆的话，鬼见了都怕。
　　她俩都没发现，彼此是双箭头的怵对方。

　　“没工夫和你瞎贫。之前跟你说的事情考虑好了没有？”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退役的事？”楼觅低头看着被粘在一块儿的手。
　　“还没考虑好？”
　　楼觅没说话。
　　卓景岚要窒息了。
　　“上次跟你说的还不够么？还要我怎么劝你？行，那我这回就跟你摊开说了。全息电竞选手的生命越来越短，你明白的。”卓景岚点了点自己脑袋，“接入晶体直接贴在太阳穴上，通过和神经元建立连接，在大脑中产生游戏场景，越年轻的大脑反应越快。对于职业选手来说，大脑反应速度就是一切。你今年25岁了，这个年纪如果放在其他行业完完全全是正当年的时候，甚至还是个菜鸟。但是唯有对全息电竞这一行来讲，你已经是老将了。就算不想承认也是事实。上个赛季还有春季的练习赛表现如何，你自己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不管你曾经为战队拿过多少冠军，只要今年你失败了，从股东到全世界的粉丝，都会把你当作一个失败者。从此以后《再战江湖》的霸主、无数人心中的女神‘高楼觅雪’将成为过去。或许会有少部分人记得你曾经辉煌的时候是怎样连续两年带领俱乐部站上雪域第一峰，但是更多人只会铭记你陨落的瞬间，记得你跌下神坛的丑态。还不如在那之前自己退出，或许还能保留最后的尊严。”
　　楼觅心里堵着一口恶气：“别开玩笑了岚姐，你是想要我现在退出？俱乐部正青黄不接，小V和阿宝走了，战队已经没有人了。如果这时候我再退，不就是将下个赛季的冠军拱手让人？”
　　卓景岚将粘着鲜红唇印的烟碾灭在烟灰缸里，盯着楼觅看了许久，心有不甘，但不得不说：
　　“你退役，战队拿第几都和你无关。但是你上，甭管队员走了几个，只要输了责任全是你的。你怎么还不明白？”
　　楼觅知道岚姐看着她长大，心肯定是向着她的。
　　说这么多，就是不想她背锅罢了。
　　但是她还没做好退役的打算。
　　她说过，要让战队连续三年登顶，完成史无前的三连冠。
　　这是她对ENIAC，对自己，也是对所有支持她的人的承诺。

　　而且……
　　不做职业电竞选手，不再打《再战江湖》，她的人生还剩下什么？
　　成天待在家里和姓池的小贱孩子对撕吗？

　　两人坐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沉默着。
　　卓景岚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
　　楼觅闷了半天，说：“你再抽烟我要报警了。”
　　卓景岚骂了一句脏话，楼觅笑了起来。
　　“跟你掏心掏肺纯属浪费时间！”卓景岚气得脑子有点疼。
　　“岚姐。”楼觅正色道，“我知道这件事你能跟我这么说，顶了很大的压力。再给我最后一年，打完明年最后一个赛季。明年夏天之后我会退下来。无论是保护自己还是不让粉丝失望，我都会退役。”
　　卓景岚双手扣在一块儿，眉头拧得拆都拆不开：“回头俱乐部高层那边，我会说服他们。”
　　说到最后卓景岚还是忍不住：“楼觅，你还年轻，应该以身体为主……去看过了吗？”
　　楼觅也不意外她知道：“嗯，看过了。”
　　“医生怎么说？”
　　“很普通的全息电竞综合症，不用担心。怎么，你这么急着催我退役，是怕我死了不成？”
　　“呸！能说点好听话吗？”
　　楼觅笑了起来，明眸皓齿，仔细看的话还有点儿孩子气。
　　卓景岚：“行了，没什么其他事。反正想说的就这些。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也挺累的，看你这黑眼圈。”

　　楼觅坐回到车里，想要设置目的地的时候，发现手还打不开。
　　靠……
　　怎么办啊我？！要上医院么？
　　可是去医院的话，指不定会被拍到。
　　到时候新闻一报道——25岁女青年被胶水黏住了双手，慌忙求医。
　　智商得低成什么样才能办出这种事？
　　楼觅还是决定先回家，问问X-H怎么办。
　　……

　　一晚上，池凛跟X-H聊得口干舌燥。
　　知识吸收得太快太多，就算脑子再好使，她也只是囫囵吞枣，还有许多不解之处。
　　不过掌握了脉络，更有利于梳理庞杂的知识。
　　通过X-H的讲解，池凛大概明白了，X-H是一个由神奇秘术制造的机器，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但是它非常博学，比大原翰林院里最博学的博士都厉害。
　　池凛非常感激、敬佩它。

　　楼觅回家的时候，看到池凛对着墙深深地鞠了一躬，似乎还在感谢什么。
　　对着墙……
　　病还没好呢？
　　楼觅悄悄进门，悄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