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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避子 ...

  •   掌柜的抬了抬眼皮,拨了记算盘,复又低下去,喉咙里咕哝出两个字:“二钱。”

      舒王府的月钱统共也不过三钱银子,一剂药下去,一包药买下来,这个月怕是都得省吃俭用了,孟绣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取了二钱银子出来递给掌柜的,掌柜见了钱立即吩咐人去拿药。

      “师傅,你要的药。”拿药的是个年轻后生,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生得唇红齿白,眉间一股温和灵动。

      掌柜的突得皱起眉,敲了那学徒一脑勺:“薛采,你瞧你拿的药可对?”

      那叫薛采的学徒挠了挠头:“师傅……”

      掌柜的笑着赔罪道:“姑娘莫怪,我这徒弟是去年才来的,做事毛毛躁躁,眼神也不太好。”

      薛采把头低了下去,倒实在像一个读书人似的,他脸颊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眼睛圆圆的倒很像旧时邻居家的小男孩,孟绣微笑道:“无事,孩子么。”她自己也不过一个孩子,可这话说出来却并不违和。

      掌柜的瞧着对薛采甚是严厉,实际也是满腔爱惜,板着脸训道:“还不快去换!”

      薛采去了,掌柜的瞧着他的背影感叹道:“我这徒弟,乃是故人所托,只是他志不在此……”说到一半又苦笑道:“老夫怎么与姑娘说这些,真是老了……话也多了。”

      孟绣安慰道:“我瞧您这徒弟气宇轩昂,实在不像是市井小民,想来假以时日必会大放异彩的。”

      说来也怪,这掌柜的瞧着不过一个普通人,徒弟却是龙章凤姿,完全不似寻常人。

      掌柜的眉开眼笑,拱手道:“愿借姑娘吉言,若他日后能有大出息,老夫也不算愧对故人了。”

      薛采身上有着一股少年人的意气,舒王虽瞧着只比他大了一点,却终日里冷着一张脸,很是深沉,这也是孟绣瞧不透他的地方。

      他将药包递到孟绣手里,颇为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姑娘,你的药,这回必错不了的。”他打包票,孟绣只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只走前回首瞧了瞧里头,霎时间一阵风吹过,吹起了孟绣的锥帽纱,薛采正好瞧见一张碧玉般的小脸,面色不算红润,甚至白皙到了透明,他梗起脖子喊着。

      “姑娘,我说句不当说的话,这避子药却是不能多吃的,妇人家吃个一次两次还不打紧,若是经年累月,那可就怀不了胎了,请务必转告你家夫人!”

      原来薛采以为她是替主人家抓的药,孟绣低头道:“多谢小哥,待回了主家,我必会转告的。”

      直到孟绣的身影完全消失,薛采还沉浸在方才的惊鸿一瞥中,掌柜的敲了敲薛采的脑袋,揶揄道:“莫看了,魂都被勾跑了!”

      他痴痴道:“师傅,我长到这么大,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女子,如白玉无瑕,她是哪家的姑娘?”

      掌柜的微微一笑:“傻徒弟,怎么也会为美色所迷?”至于孟绣的来处,却是半个字也没提的。

      回舒王府时,已是晚上了,流水的菜肴送到舒王院子里,孟绣走得匆忙,不慎撞到一个健壮妇人,只不过那妇人却没什么好歹,倒是孟绣,原本便身轻体弱,这么猛得一撞更是险些被撞到在地上。

      那妇人掂着锅铲,叫住了孟绣:“孟绣!王爷打发你到厨房,怎的今日却不见你人?”很是凶神恶煞。

      孟绣垂首道:“敢问您是?”

      那妇人昂首道:“我是厨房的何姑。”

      紧接着便道:“你这蹄子,莫以为自己曾是王爷跟前得脸的大丫鬟便不将我们厨房放在眼里,快些去将厨房里那些个脏碗洗了。”

      何姑趾高气扬,拿着锅铲,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样子,孟绣心知自己如今的处境,也不驳她,只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过这一时的,舒王既答应了要放她出府,那么便必不会食言的。

      此刻厨房里刚熄了火,掌勺的大厨,挑菜的婆子皆随意坐在地上,厨房里一片狼藉,地上堆了高高的碗,一看就是特意留给她的。

      掌勺的大厨叫宋三,正是那何姑的丈夫。

      宋三招呼道:“开饭了,新来的,干完活才能吃饭,这是厨房的规矩。”

      孟绣将手浸在冷水里,指尖陡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待孟绣将碗洗完,宋三他们已经吃完了饭,宋三还咧嘴笑道:“不好意思了孟姑娘,咱们都是大老粗吃得多,都没饭了。”孟绣瞥眼一瞧,果然桌上什么都不剩了。

      她只微微一笑,夜色如墨,厨房的人干完事就自去休息了,只留孟绣一人,因着何姑的吩咐,她要将厨房收拾干净才能回去睡觉。

      到了半夜,孟绣才回到落雪院。

      她自怀里掏出那包避子药,按照分量兑在碗里,入口苦涩,孟绣只记得掌柜说:“尽早服用才好。”

      “只愿还来得及。”她摸了摸小腹,肚子突得叫了一声,孟绣趴在桌子上,饿得动弹不得,只有方才的药是热的,尚且还能温一温肚皮。

      “孟绣姐姐!”

      她认得这声音,是王爷院里那个守门的平安,往日里并无交集,这三更半夜的,他来做什么呢?

      孟绣转了转眼睛,问道:“我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平安压低了声音道:“孟绣姐姐,厨房的何姑欺负你,我今日都瞧见了,他们还不给你吃饭,我晚上藏了两个馒头,搁在你窗上,只是有些冷了,只得顶一顶饥,你莫嫌弃。”

      脚步声响起,约是平安走了。

      孟绣打开门,窗上放着一只碗,碗里有两个大大的白面馒头。果然是冷了,只不过这会子也顾不得什么冷热,她抓起馒头,咬了一口,软的,整日未曾进食的肠胃总算是有所依托。

      有什么温热的落在馒头上,孟绣擦了擦眼睛,又大口咬起来。

      以前,只有在牢狱里的那段日子曾尝试过食不果腹的感觉。

      “阿绣,画不出君子兰,便罚你不准吃晚饭。”那是有一次,孟绣失手打碎了一盆齐润很喜欢的君子兰,她以为他会生气的,结果齐润只是罚她画一幅君子兰给他。

      后来君子兰没有画成,她的画技,不过尔尔,偶尔怡情罢了。她为了守约没有吃晚饭,倒是齐润不乐意了,说不许她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

      在太子府,在齐润身边的日子,是她生命里难以忘怀的日子。

      她把手心贴在胸口,脑海里逐渐回忆起他的音容笑貌。可惜终是一别两宽,只能各生欢喜了。

      孟绣想起来,自己初到太子府时,皇长孙的母妃,也就是太子妃还在人世,只不过那时候起太子妃的身体便不算好了,宫里的御医来了一拨又一拨,个个都是垂头丧气地离开的。

      懂事的齐润兴许一早便知道母亲的病情,晨昏定省日日不落,尽力陪在母亲的身边,好让她多一丝欢愉。

      人家都说女孩要比男孩早懂事些,可齐润的懂事看着令人心疼,他虽生在帝王之家,一出世便是万民敬仰艳羡的皇长孙,又深得皇祖父的欢喜,若是不出意外,以后必是要继承大统的,可就是这么一个出生高贵,温润如玉的男子却有着最脆弱不过的内心。

      “阿绣,母亲不在了,你会不会也离开我?”他看着她的眼睛,眼里充满了希冀之色,他的眸子溢满水光,包含了无尽的善良和柔弱。

      齐润曾说她的眼睛很明亮,却又温柔似水,很像他的母亲。

      可她终究还是离开了他,被他的父亲亲手送给舒王,他无法反抗,也不敢反抗。

      “温衡,我只是一个罪臣之女,这辈子能脱了贱籍便是我最好的归宿,而你不同,你生来便是天下人的寄望,是这万里江山的主宰,我和你,终归是殊途不同归。”

      以前没有人的时候,齐润总是让她唤自己的表字,可是再不能了。

      太子府
      “温衡,你这是要和你四叔抢女人!早知如此,我断不该怜悯孟家,将孟绣接进府!”太子齐襄今岁三十有三,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他出生时,齐盛还只是个一文不名的马前卒,那时候齐盛已过而立之年。

      这个岁数,好些成婚早的,都已做了祖父了。

      齐盛中年得子,很是珍视,不论走哪都将他带着,加之共患过难,感情也很是深厚,可是随着齐盛声名欲显,他的儿子也越来越多,老二老三接连出生,细细数来,齐盛的儿子足足有二十五个,除去早殇的,还剩下十四个。

      “老四和老二老三不一样,他非母后所生,出生得又早,你皇爷爷还没当上皇帝的时候,他便在阵前打先锋了,你以为老四是凭着父皇庇荫才得到舒王之位的?你去瞧一瞧,你皇爷爷的子嗣何其多,封王的有几个?”

      太子恨不成钢,父子亲情,便是寻常人家也少不了龃龉,何况帝王家。他这个儿子,随了他的母妃,天生一副软弱心肠,迟早要吃大亏!

      齐彧的母亲只是先皇后,齐襄的母后身边的一个婢子,只承过一次宠便有了他,然而生母不受父皇重视,齐彧也不被承认,直到十五岁时在阵前初露头角。

      那时父皇指着阵前的那个单薄少年问他:“此子是谁?颇有我当年风采。”

      胸中一阵疼痛,齐襄连忙捂着胸口虚弱地瘫倒在地上,幸好温衡不在,他看了眼门口,不住地摇头。他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温衡是他唯一的嫡子,更是长子,父皇宠爱温衡,势必要立他为皇太孙,可是温衡性格软弱,优柔寡断,怎么斗得过这群心怀鬼胎的人!

      且不说两个弟弟虎视眈眈,便是老四,也不得不防。

      更何况……老四性格刚烈,最厌恶旁人觊觎自己的东西,他一早便瞧出来,老四对那个孟绣不一般,是以当老四提起想要孟绣后,他便不顾儿子的反对将孟绣送给了老四。

      “我这个弟弟,将来或许会是温衡最强劲的敌人也未可知。”老四痴长温衡七岁,然而一个身经百战,深谋远虑,一个却生在富贵乡中,无论阴谋阳谋,温衡都不会是老四的对手。

      只愿老四能顾念着先皇后的照看之恩,惦念着手足之情,不要为难温衡。

      “容越。”太子唤道,帷幔后走出一个留着长髯的中年人,那人抚着胡子只鞠了一躬:“臣在。”

      太子仍是捂着胸口,容越皱了皱眉:“太子的老毛病又犯了?”那还是从前陪着父皇东征西战时留下的旧伤,一朝复发,来势汹涌。

      他看着容越,恭敬地作了一揖:“先生,孤要将温衡托付与你!”

  • 作者有话要说:  路过的小哥哥小姐姐看一看~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记得收藏哦(?-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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