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月》百里晨风

88、后记

　　七年后，峨眉山脚下一个小村子里，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光着胳膊，赤着脚丫，手里提着一串自村外沟渠中打捞上来的明虾，跑回一家还算排场的房舍中。

　　“娘亲，你看我手里抓的是什么？虾子啊，大虾。好多好大的大虾。你看我棒不棒？”小男孩大叫着，跑入正厅中。

　　亓安安笑着接过小男孩手中的明虾，甜腻的宠道：“乖儿子，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做油焖大虾。”

　　“哦还有不要忘记了，娘亲也要给东方阿姨和十四叔叔做一份。今天捕这明虾，也有十四叔的份。”小男孩补充道。

　　亓安安不觉用鼻子哼了一声，讥讽道：“小鬼头，就知道做好人，你娘亲我纵使有些小气，什么时候会忘记了你东方阿姨和十四叔叔，那两个不事生产的吃货？”

　　亓安安自从七年前，做假象跳了江，便在洛十四与东方倩儿的协助下，回了峨眉山脚下的深山中，三个人过起了隐世独居的生活。

　　因着亓安安平日爱财惯了，手里多少有些积蓄，又逼着洛十四交出所有积蓄来，她收敛了所有的财产，在地保的穿针引线下，去当地衙门备了案，低价买下了村子边上一个偏僻的有些可怕的山头，光明正大的当起了地主婆。

　　东方倩儿比较喜欢孩子，拿拓儿当作自己的孩子般疼爱，洛十四也干脆做了拓儿的干爹。

　　在东方倩儿和洛十四的孩子出生之前，他们一直都是把拓儿当自己的孩子疼爱。

　　相比之下，亓安安倒是落得清闲。不过她也是闲不住的人，没事总喜欢到村镇上溜达一圈，捣鼓一些比较稀奇的物件。什么鲁班锁七星斧，她都要研究上一阵子。前些年，她偶然吃着山中的土鸡味道不错，便从村妇手中收购了几百只小鸡苗子，放养在山上。

　　那年的夏天，山中原本清幽雅致的环境，被上百只鸡糟蹋的不成样子。山外的人打离山十里路，便能听见鸡的鸣叫声，打鸣声。

　　许是山中鸡的味道太过香甜，引来了一只黄鼠狼偷鸡，亓安安忽的又不知从何处打听来的消息，自村妇手中购买了几十只老鹅，与鸡群放养在一起。

　　一时之间，山中仿若集市一般热闹，鸡鸣鹅叫声不绝于耳。

　　东方倩儿和洛十四对于亓安安的行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好在每逢初一十五，她都会颇大方的杀鸡宰鹅，犒劳他们的五脏庙。

　　终于在年前，那些鸡鹅被吃的见了底，亓安安忽的又突发奇想，要去山外捉几只野猪宰养着。

　　东方倩儿一听，立马眼含热泪的阻止了亓安安的行动，：“安安，不要去抓野猪崽子，被它的母亲发现了，那还了得？若是你真的闷极，我们去镇子里租一间门面，开个酒楼，也可以的。”

　　亓安安一听，立马眼放金光，赞同道：“好极！好极！我立即去绘制图纸，我们客栈的装潢，还有人员分配，餐具采购，哎呀，都需要仔细掂量一番。你且等我半个月，我去镇子里四处考察一番，看看哪里的瓷器上佳，哪家的酒酿极妙，还有炒菜的厨师就用自家人洛十四，你呢就负责招呼客人，端茶上菜。”

　　东方倩儿听亓安安如此说，皱着眉头道：“你把活计都分派给了我们，那你做什么？”

　　“我？我自然是做老板娘，收银两清算账务啦。你可不要小看了财务这一行当，什么固定资产折旧啦，衙门官府大小税务啦，还有我们自身运营的成本开支，这些都要在总收入中扣除，才算的上净收入。到了年底，我们还要在净收入中拿出三至五成，作为明年的储备投入资金，这样如此做生意，一番周转下来，用不了几年，我们便可以在买下附近的另外几座山头。”

　　亓安安一番长篇大论下来，东方倩儿听得头晕脑胀，摆摆手，道：“依你，依你，都依你。”

　　亓安安端出一盘油焖明虾，笑着走入院子里。

　　院子的石桌上围坐着四个人，拓儿、东方倩儿、洛十四、还有楚云庭。

　　他依旧的笑容蔼蔼，白衣翩姗。只是江湖的风霜将他脸上，那份年少冲动莽撞的气质，消磨的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岁月积淀的沉静与淡然。

　　笑容凝结在亓安安的脸上，她手中托着一个瓷盘，盘子中盛放着拓儿最喜爱的油焖大虾。

　　尴尬的气氛转瞬即逝，亓安安脸上的笑意复明艳了许多。她娇笑道：“哟，洛十四你今打哪儿请来的客人，知道我准备去镇子开店，缺少人手，特意给我找寻的小二哥吗？近日，我总盘算着，单单只有我们三人一起忙活店里的生意，似乎人手太少。你如今给我请来一位帮手，可真的帮了我大忙。你有没有与他讲明细则，本店包吃包住，不发薪资。”
　　洛十四和东方倩儿放下手中的竹筷，相互使了个颜色，托着拓儿离开了。

　　“安安，安安？”楚云庭轻声唤道。

　　这一声温柔的呼唤，曾在亓安安的梦里出现了千百次。

　　在她渴望爱，渴望被爱的年华中，爱情抛弃了她。在她习惯于安逸，习惯于自娱自乐打发光阴时，爱情却又来扣起她的心扉。

　　入夜，峨眉山脚下，一条清澈的溪流中，站着两个光着膀子的男子。一个大人，一个小孩。

　　“拓儿，你娘亲有没有给你讲，她年轻时的故事？”

　　“没有，我的娘亲经常教我唱这首歌，她说，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唱的歌。”

　　说着，男孩子扯开清亮的嗓子，带着水音般的歌声，回荡在山林中。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 ，思君不见下渝州。”

　　歌罢，溪涧边响起男子和孩子的嬉笑声。

　　“十四叔叔说，你一直漂泊在江湖中，江湖是哪里？能住人吗？”拓儿童声稚嫩道。

　　“没有，我从来不曾踏入江湖中，也不住在江湖里。我一直住在这条小河对面的山中，山里有一间废弃的柴房。前几年，我还去你娘亲的山中偷过鸡，不过，自从她放养了大白鹅之后，我便再也不敢来偷鸡了。”楚云庭笑道。

　　“呵呵！呵呵！呵呵！你偷鸡？你若想吃鸡告诉我一声，我要我娘亲做给你吃。不过我不能吃辣的，娘亲说，小孩子吃多了辣椒会上火的。”

　　拓儿说着，耸拉下脑袋。又道：“每次吃鸡时，他们大人总会先给我盛出一盘没有辣椒的鸡来，然后他们大人们吃着香辣诱人的鸡肉，我都快流口水了。”

　　楚云庭拍拍拓儿的脑袋，笑道：“拓儿乖，我一直知晓，她不会死，也不舍得死。洛十四在江南水上漂了些许年，在江雾中做个障眼法的本事还有。我一直没有出现，只是在静静的等待，等待时间能原谅我的过失，给我弥补过错的机会。”

　　亓安安在厨房中做饭，楚云庭蹲在灶台边添火。

　　“安安，今天中午我们吃什么？”

　　“安安，这许多年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年轻。我一直在等待奇迹出现，等待你能够原谅我，让我回到你的身边。”楚云庭又道。

　　亓安安只顾了低头摘菜洗菜，闷不吭声，手下动作便利，不一会而便做出了一桌饭菜。

　　“安安，我爱你，我喜欢你，你便是我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失去了你我的生命便没有了动力，我的身体也会干枯老去。我想要见您，你的影子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见不到你的这些年，我整个人都仿若梦游一般，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假。”楚云庭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一手拽住了亓安安的衣角，神情认真道。

　　“安安，我情话说了一箩筐，为的就是打动你的心，你可有原谅我？”

　　亓安安放下手中的锅铲，朝着厨房外大喊一声，道：“拓儿，进来！”

　　楚云庭有些闷楞，忽的将沾满柴灰的手放回原处，闷了半响道：“拓儿，刚刚你一直在门外偷听我和你娘谈话？”

　　拓儿小脸白里透红，嘻嘻傻笑。

　　“拓儿，你刚才可有将你爹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记在心中，待你长大了要将这些话一字不差的说与你的媳妇听，把她乖乖的哄骗进我们的家门来。如果你做不到，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亓安安厉声道。

　　拓儿应了一声‘嗯’，便转身跑开了，临走时还小声嘀咕道：“阿娘这样凶恶的女人，阿爹为什么要喜欢她，还要说那么肉麻的话。换做是我，凶女人，我才不会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