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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贵族的修养】 ...

  •   两人赶回城堡时,米勒夫人已回房就寝。
      虞楚越看了看夫人紧闭的房门,与管家交谈几句,便走进卧室。

      城堡各处已撒上香水香料,仍盖不住雨季淡淡的霉味。
      海风透过窗缝,犹如游魂呼告着,穿行于各个角落。

      卧室里的灯具都被打开。温迪一个人缩在床上发抖。
      她孤身在城堡里被恐惧折磨了一夜。
      见虞楚越回来,温迪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扑上来。
      “我受不了了,仆人都有问题!我们不能回伯爵的封地去?任务失败也不会怎样,不过是通行证……”
      温迪说话时牙齿打战。
      虞楚越慢条斯理地将胳膊抽.出温迪怀里,弯下腰,解开脚踝上的绑带,将别在脚边的匕首拔下来。

      他可不敢毫无防备地与一个陌生人交谈。

      短刃反射出月亮惨淡的光,虞楚越的脸庞被染上一层霜似的白,看得温迪一阵瑟缩。
      她恍惚觉得,虞楚越比那些洞更可怕。
      “不是对付你用的。”虞楚越将匕首扔到桌上,“哪有这样美的事?只说明奖励,不表示通关失败没有惩罚。”
      “可以从别的路线想一想怎么通关……”温迪偷偷瞟向虞楚越,见虞楚越也正注视着她,立刻噤了声。

      虞楚越用手指点点脑袋。
      “小姑娘,你得敏锐一些。”他说,“任务的重点在于‘修养’,嫁给王子只是结果。这是常见的陷阱。”
      她揪着头发,自暴自弃地哭道:“那要怎么样?我以前只负责穿裙子,指不定冒出一个小鬼就能把我连人带衣服撕得七零八落的。”

      虞楚越靠近她,将她的手从脑袋上捉下来,握在掌中。
      温迪的哭声总算小了。
      虞楚越:“并不是毫无胜算的。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你有没有收到有关‘技能’的信息?”
      温迪抽噎一会儿,含含糊糊地嗯一声。
      “我想起来了,我的发卡从游戏里跟过来了。系统告诉我,我有一个【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的称号技能……还有裙子附带的绘画技能。”
      虞楚越听到这个名称,默了一秒。
      他说:“是什么样的称号技能?”
      温迪小心翼翼地瞧他:“能推测一个人是不是在说谎,在这儿一共只能用三次。我还没有使用过。但真会奏效吗?”
      “洛夫公司不至于在这点上整蛊我们,”虞楚越又问,“你去过别的地方吗?”
      温迪摇头,脸色讪讪。
      她知道她不是来度假的,队友出门搜集情报时她也该振作起来不要拖后腿,可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而且楚月虽名不见经传,但很可靠。
      也许她还能躺赢呢。

      虞楚越提上油灯,将门打开,往走廊左右环顾,朝身后的温迪挥挥手。
      温迪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但还是跟着他走出房间。
      夜中的古堡寒冷刺骨,空气里还有一种冰冰凉凉的酸味。
      “我们要去哪里?”
      “夫人的房间离我们不远。”虞楚越见温迪捂住嘴,轻声解释,“我带你去看看‘有用’的衣服。”

      衣物室有四个巨大的衣柜,所收纳的统统是三个奢侈的贵族女人由庄园带过来的华丽衣裳。虞楚越站在门口,温迪打开几个衣柜看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走到虞楚越跟前。
      虞楚越见温迪两手空空,问:“没有发现?”
      温迪绞着两根手指,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有用’的衣服?”
      虞楚越难得面色微妙。他确认四下无人,让温迪后退几步。

      过了几秒,一道微光从虞楚越身上散开。温迪见他身上那条绣着起码五六种不同蕾丝边的长裙化成了无数荧光,仅剩下换装游戏原始的白衬衫和长裤。
      那些游离的光火凝聚成一点,化作一只,一只——
      一只小鸡崽?!!

      毛球停在虞楚越的指节上,拍拍翅膀,冲着温迪优雅地叫了一声,以示友好。
      “它叫卢娜,和我的角色同名。有意识地触碰裙子,它就会变成生物形态。”虞楚越摸着卢娜的呆毛,“假如你触碰到契合的衣装,也可能会有奇怪的现象。”
      听到“奇怪”,卢娜发出不满的一叽,兀然撞见虞楚越的眼神,立马闭嘴。

      温迪愣愣地点头。
      她的注意力不在那只鸡上,而在虞楚越的脸上。

      贵族少女的金色长发与琥珀色的眼瞳显然是裙装自带的效果。当褪去那件华丽的裙子之后,虞楚越的头发和眼睛都变回了古典深邃的黑,宛如清泉里将晕未晕的墨粒,从清酒中缓慢发酵而出的冰凉的无边媚意。
      温迪还觉得此刻的虞楚越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是在哪里。
      那是非常奇异的感觉,她总觉得这种古典美并非出自于她认知中的文化,而是一种令她无法思考的更古老的存在。
      虞楚越换回了【伯爵女·卢娜】的衣裙,温迪收了神,返回衣物间。

      不久,她就带着一只褐色的蝴蝶走出来。
      “谢谢你,果真有一件‘有用’的衣服!”温迪开心地将那只蝴蝶捧在手里,“它能让我稍微变强一点儿。”

      虞楚越点头。
      他的目光移到温迪手心里的蝴蝶上。
      早在此前,不止是衣物间,他甚至连仆人的衣服都仔细观察过了。
      温迪在这里发现新裙子,但他没有。兴许他要在城堡之外才能有所发现。

      实话说,他祈祷他能有裤子穿。
      一年没有女装示人了,这一整天他浑身难受。

      古老的钟声隔着广袤的海田传入古堡。虞楚越手中的煤油灯发出哔啵两声。
      他提着灯,转过身:“已经晚了,去休息吧。”
      温迪又马上紧张起来:“但墙上的洞……”
      “管家明天会着人处理。”虞楚越牵住她的手指,“不必大惊小怪,这只是游戏。”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度,温迪勉强放了一半心,道:“可是,如果你——”

      话到嘴边,她才意识到似乎说了冒犯的话,赶紧捂住嘴,战战兢兢地望着虞楚越。
      虞楚越却笑出声来,眸里闪着泉水的光。

      “纵使我遭遇不测,也没有鬼在人做梦时下手。那既失去了观赏性,又吓不到胆小鬼。它至少会把你喊醒。”
      温迪勉强扯扯嘴角。
      这分明是个惊悚笑话。

      站在两人卧室门口守夜的女仆见两人回来,确认窗户关上后,将门从外锁好。
      温迪把整个人裹在被子里,探头去找队友的影子。
      虞楚越坐在梳妆镜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镜子前点着一盏水晶灯。
      “你不睡吗?”温迪用余光觑了眼墙角下那些圆形的小洞,小声说,“我感觉,它们在看着我,有点可怕。”
      虞楚越取出一面湿巾,将洞盖掉:“我不困。”
      温迪哦了一声,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

      ——我感觉它们在看着我。
      虞楚越知道,这不是温迪的错觉。
      彼时,他透过镜子,看到背对着他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门外立着一个黑黢黢的怪影。
      称呼它为怪影,是因为它不论从矮小的形体,抑或是宛若龙虾的躯干来说,都不太像是正常人类。
      当他起身,黑影又烟似的溜走了,同样悄无声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虞楚越心底静静地沉思,收起深沉的目光。
      他走到床前,在灯光里亲吻温迪的额头。
      “晚安。”

      第二天一大早,米勒夫人便敲响了两人的房门。
      被允许去上油画课的只有虞楚越一个人。虞楚越回头看到温迪担惊受怕的样子,让女仆退避片刻,低声嘱咐她:“在城堡里,别人不敢拿你怎么样。我听说那位礼仪家教是王都人。你可以套一套话。”
      温迪连忙点头。

      海岸的空气自带着一种咸味。马夫不时挥鞭,洒掉附着在鞭子上的盐粒。
      穿过海田,能渐渐望见草屋、马厩以及养殖禽类的栅栏。
      马车在一幢西式别墅前停下。
      院子里栽种着白玉帘,再往远处,一个熟悉的东西映入虞楚越的眼帘。
      那是一座高耸的教堂,梭子形的穹顶上是瘦长的黑十字架。
      他昨晚便看到那个中年人跑向教堂。而画师的房子竟就紧挨着这座建筑。

      接待一行的是画师的管事。虞楚越来得太早了,他家主人还在睡觉。
      趁管事上楼的工夫,虞楚越走到大厅窗前。透过窗扉,他能依稀看见教堂的模样。
      这座教堂修缮细致,镶嵌窗口所用的琉璃色泽均匀,在这个时代,已是上好的材料。
      窗外的阳光笼在虞楚越肩头,他隐隐闻到一股香气。

      虞楚越倒是想直接跳窗户去寻找来源。
      但他是静若处子的贵族小姐,不能主动掀裙摆。
      至少他自己不能。

      忽而,他眼珠一动。
      不是想到遗漏的线索,他感觉到头发被什么人莫名其妙地揪了一下。
      虞楚越余光一瞥,发现身旁竟不知不觉站了个高挑的人影。
      可是他并没有察觉到哪怕是一丝别人靠近他的气息。

      一股无由来的寒意充塞他的心房,虞楚越转头看去。
      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苍白、英俊、立体。
      不同于昨晚的是,这个可疑男子身着华美的暗赭色衬衫,扇子般的领巾上别着一颗价值不菲的星光蓝宝石。
      考究的修饰使其看上去更像衣冠禽兽,而非在田间劳作的农民。
      也许另一个称呼更适合此人——
      他的油画教师,国王陛下亲封的荣格·冯·弗雷德男爵。

      与虞楚越的目光相触,弗雷德若无其事地松开那缕雍丽的金发。
      或许是错觉,在男人的手距他脸庞很近时,虞楚越感觉到一种恍若山洞古潭的可怖冰冷。

      “米勒伯爵的大女儿?”弗雷德玩味道,“今天不丢伞了?”
      虞楚越暗想,幸好今天跟着他过来的是托米,而非昨晚与他散步的女仆。
      他往后退了一步:“不劳您费心,我的伞在您门口放得很稳当。倒是您,昨晚在田野里采风,今早才起得这样晚吗?”

      弗雷德失笑。
      他取出怀表,在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少女眼前晃了几晃。
      “我不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现在是早上七点,王国贵族还在做着美梦,而我被你吵醒了。”弗雷德将表收回怀间,“来得这样早,我猜你是迫不及待想展示巧夺天工的才能了。”

      这是打趣的话,但虞楚越眼神一晦。
      弗雷德的意思他听懂了。
      揭过话题,弗雷德不追问那张肖像以及他的栽赃诬陷,他也不能向弗雷德追问昨晚的事。
      的确是公平交易。
      可需要完成任务的只是他,并非弗雷德。
      这是个有秘密的人。

      他脸上表露淑女的得体表情:“请您带个路。”

      来到画室,虞楚越见到许多画板上盖着防尘布,堆叠在未照到阳光的角落里。
      虞楚越想看一看在布匹之下的东西,但弗雷德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让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他暂时没有借口让弗雷德离开画室。
      今早,他被夫人灌输了许多有关画师弗雷特的消息。
      据说弗雷特是境内最出名的学院派画家,年少成名,因杰出的才能受到王室封赏,后来因为取材方才乔迁到殖民地。

      “永远不要在伟大的画家眼皮下耍伎俩。”夫人告诉他。
      虞楚越已经耍过一回。但好歹被他勉强瞒了过去。
      不过,这次有些不一样。
      他盯着跟前的画布。画布后的躺椅上坐着那位闻名于世的画家,根骨分明的手指正捧着一本近代史书。

      虞楚越可以凭借裙子的技能再画一幅标准之上的作品,可他难保同样的绘画习惯不会被弗雷特一眼看穿。
      假使这样,弗雷特就会知道他与画下女仆肖像的是同一人。
      虞楚越深思熟虑地提起了笔。

      等到中午,弗雷特合上书本,走到虞楚越身边,检查学生的作品。
      弗雷特盯着画布看了良久。
      那匹纯色的亚麻织物上,有个疑似被狗啃过的鸡蛋。
      他感慨:“我突然理解,为何你母亲拜托我教导你时神情躲闪。”
      虞楚越理直气壮:“我在效仿达芬奇。”
      “哦?我还以为你是致敬毕加索。”

  • 作者有话要说:  毕加索,人称小虞楚越(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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