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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窗外春光明媚,姜楚刚刚推开窗户,屋檐下就走过来凤眼柳眉的女子,她原本是皱着眉头的,瞧见姜楚乱糟糟的长发,脸上再困倦却还是略略一笑,“阿姐今天怎么起这般迟?父亲老早就出门了。”

      凤眼女子是她同父异母的二妹姜晗,平日有睡到日上三竿的习惯,应是刚起床,脸蛋还有些浮肿,此刻正担忧地问她为何起晚。

      姜楚眨了眨眼,拢住乌黑柔软的长发,她模样生得好,苍白的脸色让人心生怜意,软声道:“我无碍,可能是睡太长了,身子乏力。”

      “……”

      “阿姐,父亲跟母亲一早就去了青州,大概晚上才回来。今日书铺休息一天,咱们不用去帮忙了。”姜晗在窗台拄着头,她一向不乐意劳作,今日能光明正大地闲玩,脸上露出窃喜。

      姜楚瞧见她一脸兴奋模样,弯了弯眼眸:“想出去就出去吧,中午早些回来吃饭。”

      姜晗像是得到大赦似的,吧唧一口啄到姜楚的脸上,随后一溜烟地跑远,轻快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姜楚垂眼,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春光落到她脸上,娇嫩的皮肤终于不显得那么苍白。

      她梳好发髻,换上一身天青色衣衫,去厨房随意喝了一碗白粥,扫了扫院中的柳絮,才有了重活一次的真实感。

      姜家家世普通,做着小门小户的买卖,在京城开了一家书铺,最大的顾客是书院里的学生,也有一部分是爱看闲书的女儿家,总之,她的父亲姜长盛靠着“墨书轩”足以养家糊口。

      母亲去世地早,父亲娶了新的继母梅氏,后又生下一儿一女,家中平日也算和气。

      姜楚画技精湛,笔下勾勒的人物惟妙惟肖,各有神韵。继母梅氏为她在墨书轩添了桌椅和屏风,专为客人作画像,精湛的画技吸引了一批高门权贵的夫人小姐,有的慕名前来,也有的把她召入府中。

      这不仅给家里增添了收入,还为墨书轩引来了不少客源,许是这一点,她继母梅氏对她客气不少,不像别家继母那般冷眼嘲讽或者暗地里使绊子。

      她站在院外的阳光下,浅浅发呆。

      身子纤细单薄,直直地站在那儿,像清水中的芙蓉,眉目如画,一眼望去,便是人群中最显眼的一位,但从小摸着书本长大,磨掉了身上美的攻击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书香气质,整个人温软恬静。

      双腿还未疲累,大门便被推搡开来,姜晗来不及关门,便冲到她面前,脸上布满了喜色:“阿姐,猜猜我知道了什么好消息,周晋中了探花郎,探花郎!”

      重活一世再听到周晋的名字,她便想起了那张狰狞恶心的面孔,还有庄子里深受虐待的生活,一时间身体又开始发颤,手脚冰凉,一副恹恹的模样,清亮的眸子此刻也暗淡无光,竟说不出一句话。

      “姜晗,你莫不是又说阿姐了?”一道低沉的嗓音突兀地响起,身着青衫的少年走来,清秀雅致,神采奕奕,他解下肩上的书箱,“今日夫子有事,让我们明日再去上课。”

      清秀的少年是姜晗的同胞双生子,姜皓,他自觉只比姜晗晚生了一会儿而已,死活不称姐姐,反倒对姜楚心有恭敬,亲昵地称她为阿姐。

      “我就是说了周晋而已,你凭什么说我欺负阿姐,父亲和你都偏向她。”姜晗小嘴一撅,双手叉腰,扭过身子不再理人。

      “阿姐,你怎么了?看起来身体不太舒服,要不要去请大夫?”姜皓摸了摸鼻尖,低声询问。

      姜楚回过神来,掩住眸子里的凉意,连忙摆手,“无碍,不用请大夫,阿晗只是在同我说周晋而已,说他考上了探花。”

      姜皓似是兴致不高,语气冷淡:“我看他平时神色倨傲,这下更能好好炫耀一番了。”

      姜楚垂眸,她今年十五,上一年十六的时候嫁到周家的,眼下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想办法拒婚。

      *******
      晚饭时,姜长盛架着马车回来了,他身材修长,留着一把胡须,书生气十足,绕到后面扶着梅氏下车,看见出来迎接的孩子们,心下欢喜,“快进去吃饭,来这儿守着门做甚。”

      姜楚为他们添上新碗,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见到父亲和继母,他们年轻依旧,身体还很硬朗,继母梅氏丰腴,脸颊侧处有个酒窝,为姐弟三人分发从外地带来的小吃。

      上一世因为她的事,丑闻传遍京城,人人都道探花郎娶了个不知羞耻的夫人,也连累着墨书轩的生意一落千丈,姜长盛身子孱弱,随之病倒,继母一人之力无法扛起姜家,整日满面忧愁,身子骨也是一天比一天差,姜家步入一片阴霾。

      姜楚眼眶有些微湿,在昏暗的烛光里并不明显,只能在心底暗暗发誓,探花郎夫人的位子,此生她绝不再坐。

      姜长盛咽下一口汤,疲惫都在脸上显着,但眼神却光彩十足,“阿楚,回来的路上我听说周晋考上了探花,你可知晓?”

      “女儿知晓,京城都传遍了。”她低头,极力忍住心里泛出的厌恶之情。

      “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你周伯伯肯定高兴坏了,过几日我去他家拜访,顺便送一些补品,周晋用功这么久,该好好养养身子才是。”

      因为幼时定下的亲事,姜长盛早已默认周晋为自己的女婿,所以时常在姜楚面前提起,为周晋博取自家女儿的好感,如今周晋考取功名,他心里乐开了花。

      “他家的补品都堆成山了,怕是瞧不起咱家的,若是送过去,指不定怎么说咱们家寒酸呢。”姜皓原本静坐着,听到姜长盛的话,忍不住插了一嘴。

      “说什么呢,你这孩子,周晋平日谦恭有礼,不是你口中那样的人。”姜长盛语气稍重。

      “我看父亲是平时之乎者也读多了,觉得所有人都如同表面那般美好,哪里懂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道理。” 姜皓平时也不常顶撞,但涉及周晋,也有些恼火,总是看不惯姜长盛把周晋当成自家人的模样。

      姜长盛本来好好的心情,被姜皓一搅,脸上的喜色也淡了下去。

      “父亲,汤快凉了,您赶快喝吧。”她阻断父子俩的口舌之争,拍了拍姜皓的肩膀。她还没想好怎么摆脱周晋的法子,若是贸然说他坏话,怕是谁都觉得惊讶,只好默默转移话题。

      饭后,院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姜长盛放下茶杯,走出去开门。

      木门嘎吱一声打开,姜楚听到院子里一阵寒暄,姜长盛把人请到屋内,来者是一位嬷嬷,见到她之后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和蔼地冲她笑了笑。

      姜楚递上一盏热茶,在父亲和继母身后坐下,低头垂眼,一点不好奇面前颇有几分气势的妇人是谁。她见过的,嬷嬷姓康,是姑姑姜长宁的贴身嬷嬷。

      姜晗却有些茫然,上上下下打量了嬷嬷好几遍,直到嬷嬷看她的眼神有些不耐时,才依依不舍地转过头。

      嬷嬷一身锦衣,手腕上的玉镯翠绿,是上乘的好玉,转动镯子,眼神一直瞄向两姐妹。

      “姜老爷一双女儿生的真好。”嬷嬷醉翁之意不在酒,笑着把手上的木雕盒子推向姜长盛,“这是侧妃娘娘托我赠送给您的礼物,望您能收下。”

      姜长盛推脱不掉,只好收下放在桌沿,“长宁她在王府过的怎么样?可受过什么委屈?”

      “娘娘过的很好,深受王爷恩宠,素日也算是逍遥快活,只是——”

      “只是什么?”姜长盛身子前倾,他的胞妹姜长宁嫁进顾王府做妾,已十余年,上次见她还是半年之前,也没说上几句话,见康嬷嬷面露难言之隐,又是夜里来寻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不怕老爷笑话,娘娘虽然深受王爷喜爱,但王爷平日军务繁忙,且王府中还有其她侧妃,心里不免有些空落,少爷们素来顽皮,不如姑娘家贴心,她想在身边留一个小棉袄一般的可人女儿。”

      “选来选去,都不合心意,那些个姑娘都跟姨娘没什么关系,她觉得血缘比子虚乌有的情谊更可信,想看看您家的女儿愿不愿意去顾王府陪她几年。”

      康嬷嬷饮了口茶,见姜长盛皱着眉头沉思,便再劝,“娘娘也是个可怜人,深宅高墙中没有人陪伴,她生了两位少爷后无法再生育,着实羡慕旁人生的娇俏如花的女儿,她是诚心诚意的,若是表小姐进了王府,她绝对不会亏待。”

      姜长盛了解他妹妹的品行,相信女儿去了之后不会受委屈,但是选哪个女儿去倒成了问题,姜楚刚满十五,可万一周家上门提亲来了怎么办,姜晗也才十四,但性格冲动,是个惹事的主。

      他思考半响,仍有纠结:“嬷嬷见谅,等我同女儿们商量商量,明天亲自去王府送信。”

      康嬷嬷听后大喜,眼神在姜楚身上打了好几个转,她比起姜晗更满意姜楚,这姑娘生的模样好,看起来乖巧懂事,而姜晗眼神太过无礼,面上也无半分恭敬,在王府说不定会惹什么乱子。

      临走前在门口她淡淡的提了一嘴,“王府虽然比较开明,但也是高墙内宅,免不了有些明争暗斗,希望您能多多提点一下小姐们。”

      言下之意就是找个乖巧省心的人过去,姜长盛心里明白,但还是锁紧了眉。

      回到屋子,妻子儿女四人皆向他望来,梅氏神色满是担忧,“夫君,顾王府是世家大族,里面不像咱们小门小户这般平静祥和,让女儿过去怕是不太合适。”

      姜长盛叹了口气,“可我这个妹妹是王府的侧妃,咱们做小门生意,平时也没能给她帮上什么忙,既然她开了口,我也不好拒绝,况且如果女儿去了的话,也利于女儿多长见识,对她们也是极好的。”

      梅氏拢了拢头发,捂住心口道:“我听隔壁王氏说,顾王府老夫人的表侄孙女也被接了过去,但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出来的时候是白布蒙着的,鲜血留了一地,怪瘆人的。”

      姜长盛缓了缓神情,安慰梅氏:“那……兴许是谣言吧,谣言误人,我这个妹妹是不肯吃亏的性子,有她护着,女儿保准不会有事的。”

      梅氏还想再劝,被姜长盛阻拦下来,他回头望向两个女儿,轻声道:“刚才康嬷嬷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你们是如何想的?”

      姜晗不肯,皱着眉头很是淡漠:“父亲,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性,我在自个家中还要被亲父亲母嫌弃,去了别人家,不得被厌恶死,反正我不去。”

      姜楚垂眸,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康嬷嬷来得没有这么快,反而是她嫁进周家后回娘家省亲的时候来的,当时姜晗就死活不肯去,最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姑母照顾过年幼的她,她现在去陪陪姑母也是人之常情,而且上一世姑母为了她跪坏了双腿,对她有恩,这恩还是要报的。

      于是咬了咬唇,抬眸面向父亲:“父亲,姑母曾照顾过年幼的女儿,而且每年也都会送一些好看精致的小玩意过来,但是见面的时日却不多,女儿对姑母很是想念,所以……女儿想去陪陪她。”

      姜长盛晃神,姜楚刚生下来的一年里,他忙于书铺的生意,梅氏也怀着孕,没人照顾她,那时姜长宁还没嫁过去,帮他照顾了一年的女儿,虽然姜楚不记事,但经过他的多次言语,女儿心里多少对姜长宁有一些感激。

      姜皓闻言也抬起头来,“父亲,您不是说要把阿姐嫁给周晋吗?现在刚好让去顾王府长长见识,免得以后被周家嫌弃。”

      “你这小子。”姜长盛虽然嘴上嗔怪,但心里还是认同的,于是当下便同意了。

      姜楚轻轻舒了一口气,却被周围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继母梅氏和二妹姜晗看她的目光很深沉,她便问道:“你们怎么了?”

      姜晗道:“也罢,阿姐,你是脾气好性子也好,去了王府大概也不会惹什么乱子,好好陪着姑母便是。”

      梅氏却把她叫到旁屋,从箱底的匣子里掏出一些碎银和铜板,沉沉的一袋,塞进她手里:

      “阿楚,那王府毕竟是世家大族,去了那里虽然是表小姐的身份,但免不了有人奚落嘲讽,咱们家本来就是普通人家,也没那么多权势,这些钱你拿着傍身。”

      梅氏其实也不想姜楚去,毕竟是养在身边的丫头,虽然没有亲女儿重要,但姜楚这么多年为家里做过的事她也看在眼里。

      有时候也眼红姜楚跟周晋的亲事,总觉得自己的亲女儿要嫁的比姜楚好才行,可姜晗是个不学无术的性子,从小到大娇纵懒散,她已经不报希望了,只能仰仗着姜楚,所以平时有什么好的也记挂着她。

      姜楚接下银子,她原本想要拒绝,但理智告诉她必须得收,毕竟她对顾王府一无所知,钱还是要有的。

      她谢过继母,往东边自己的屋子走,她也有一个小匣子,是洛水街的老木匠送给她的,那匣子还专门配了锁匙,是她放私房钱的地方。

      这些年去门府为闺阁女子作画,有不少的碎银赏赐,继母让她自己留着花,再加上父亲每月给的零用钱,少说也赞下了一大笔钱。

      月亮挂在树梢,月光铺散开来,衬得天上星星都失了颜色,透过枝叶,在地上留下细细碎碎的影子。

      姜皓便是在树下蹲坐着,他瞧见姜楚从母亲屋里出来,抄抄手,走了过去:“阿姐,我有话跟你说。”

      姜楚跟随着走进姜皓屋里,见他面色凝重:“阿姐,你对周晋这个人印象如何?”

      重生之后她一天听了周晋的名字很多次,心里仍是厌恶,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我从未见过他,只听父亲偶尔说过。”

      “阿姐,父亲他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要被误导,周晋他不是良人,你莫要白白嫁给他,这次去顾王府一定要跟姑母处好关系,让她为你找一个好夫君,别插在周晋这牛粪上,你要相信我,周晋他连牛粪都不如。”

      姜楚定定瞧着姜皓,不禁弯起嘴角,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小小少年一本正经地为她操心姻亲大事,眼光倒是很准,比常年浸在书中的姜父看得要深远透彻,也比上一世只会读圣贤书的自己精准。

      她捏了捏姜皓的脸:“好,阿姐相信你,绝不随意听从父亲嫁给周晋,一定离他远远地。”

      姜皓把脸别过去,小声嘟囔:“一定要信我的,父亲是个老顽固,而且太过一根筋,只看表面……”

      回到自己屋子,姜楚从柜子拿出小匣子,用脖颈处红绳上的钥匙打开,把继母给的钱放进去,心里又多了一丝安慰。上一世的时候她不懂银子的重要,周晋又不给她,挨到最后,受苦的还是自己,这一世要学会攒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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