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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羊脂玉 ...

  •   金晖日报的记者们,除了孟雪回这位吊车尾的采编困难户,个个都是笔杆子跟皮鞋齐飞的好汉。

      好汉们每逢公务出行,必要双手高举旧报纸,向业界以笔代人的传奇大佬致敬三躬以求福运。不为其他,只盼图个好彩头。毕竟在外办事不是玩的,主编的脾气也不是盖的。金晖日报顶着业内老字号的招牌,纵是遇上等闲琐事也马虎不得。

      而就有这孟雪回,干啥啥要缺根筋,当初屁滚尿流考进了新闻部转正,此后应事能力顺竿直下,事儿砸地上砸得出奇。报社主编傅老先生每每找他谈话,都要预先备上一茶缸子凉白开消火,而后扼腕长叹,若求神拜佛有慧通,孟雪回就算带着跪垫,拜菩萨拜到九重天上去也未必能灵验一回。

      道理谁都懂,好汉不是人人都做得的,独这一顶衰仔的帽子落到小孟头上却很使得。若说起孟雪回的衰来,那是相当有境界。

      小孟上辈子的时候,还是新世纪的五好青年,家底殷实人见人羡。连算命先生都说他命有富贵骨,紫气东边来,活到九十九那不是问题。

      可惜,也只说对了前半句。孟雪回于赴美留学前,跟着驴友团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不巧公车行至半路赶上了山体滑坡,这一去就没能再回来。孟雪回心跳停止的那一瞬间,未曾消弭的意识飘忽沉淀,恰如一粒浮尘重归红尘,等他再睁开眼时已成为民国小老百姓中的一份子。

      前尘往事不消再提,一提一把辛酸泪。孟雪回走在路上抬起袖子应景抹了抹眼角,倒也不是感慨哭了,充其量是天气太热,热得汗珠掉进了眼睛里,把他辣的不擦不行。

      时逢正午,艳阳当空,头戴鸭舌帽的衰仔,脖子上挂着吃饭的家当,脚踩一双张了嘴的旧皮鞋,把剩了两口的素盒饭直往包里掖。

      每个周天都是报社们争夺重磅消息的时候,社论不够影圈来凑,同行们早已虎视眈眈地背着照相机在金顶舞厅门口蹲点。姗姗来迟的孟雪回被挤到人群最末,一边往前够脖子一边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

      这汗,半是热的,半是慌的。

      连日以来,由他负责的正刊版块空了整整两期,为求不误进度全靠同事弥补,若是今天再拿不出好成绩来,他就要被主编“发配”到三流刊面捱冷饭去了。

      想到这里,孟雪回心有余悸地揉了揉额角,头上这处地方在出发之前刚被主编砸过。彼时他正在办公室里挨训,傅老说着说着说激动了,手上劲儿没把住,钢笔帽嗖一下子飞过来,蹦到孟雪回的头上一砸砸了准,搞得他连饭都吃不好了。

      “你小子成日家的寻起歪路子来一套套的,等到做起了正事竟如此不体面,孟雪回你是不是存心要叫我难堪!”傅老的怒吼言犹在耳,叫孟雪回乍想起来不得不怂。

      他抬眼望去,往金顶舞厅门口蹲点的队伍排得还挺长,这般一来,今天的任务进度又很堪忧了。

      孟雪回伸出手在太阳底下揉了揉脸颊子,鸭舌帽往旁边一歪,眉眼浸在阳光里,润和之余带了一丝恬静。他的皮肤白得显眼,扎在一群风吹日晒的同行里,也就这点优势好,大热天的恁它怎么晒都晒不黑。

      “我说兄弟,你往外边挪挪呗。”蹲在旁边的同行大汉嫌他挤得太近,没好气地换了只脚借力,支使小白脸子起开让地。

      孟雪回靠在水泥墩上堪堪稳住了身子,双手合十向他拜了拜,脸上笑得很局促,“哥们儿,江湖救急,今个儿我要是拿不下版面大料,回报社了一准要被头儿往油锅里挪。”

      说罢,他陪大了笑脸试探性地往前蹭了蹭脚步,露出来的一口好牙白得晃人。

      同行大汉脸色不满地别过了脑袋,留给他一个高大的背影,不忘把前面的风景遮挡得严严实实。孟雪回望着“人墙”兴叹,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倒也难怪,今天被金顶舞厅请出场的大牌,是上流影圈里顶顶有名的艺术人物——秦慕白。此大牌在业界是名副其实的风光人,抛开一副赏饭吃的好皮囊不谈,他还有个演艺世家的好出身。

      综上优点,秦慕白一入影圈便顺风顺水,业余能力甚至超乎了众人的保守预想。能够高就至此,他着实是一颗嵌足翠金的宝珠子。

      而宝珠子自带的“议论点”也相当可观,落在好汉们的眼中,不啻于一篇大有造化的活稿子。

      最近业内风声攒动,都说这位“宝珠子”嘴里吃着大舞台的国民饭,背后却跟一位商界金主有着不菲的交情,这内里虚实耐人寻味,随便揪一段出来都够好汉们舞一笔杆的墨水了。

      孟雪回在报社当职两年,还是头一回负责影视版面。他朝五晚九出没于市井窄巷,平素也没什么闲情去电影院溜达,故而未曾见识过秦慕白的过人好风采。

      此番采访任务接得十分仓促,人人赞好的“宝珠子”对他来说陌生的很,充其量只是一颗包着实心玻璃纸的洋糖球,不但美得太远,同时也嘬不出香滋味来。

      是时,场内的线人小弟悄悄出来比了个手势,占据前排“地利”的好汉们,蹲在地上摩拳擦掌,伸腿压筋,只等秦慕白一露面,就冲上去“围追堵截”。而孟雪回人缩在犄角旮旯里,心中也有一番计较。

      他跟金顶舞厅的大门隔得远,也不图能跟大牌说上话,只想着一会儿挤个宽敞角度,攒两张清楚照片,好回去跟傅老交差。至于这大料不大料什么的,把陈年的旧信儿提出来捕风捉影写一写,只要看得过去就行了。

      想到这里,孟雪回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伸手一正鸭舌帽,暗幸工作问题迎刃而解。孰料这趟偷乐还没乐完呢,金顶舞厅的大门忽地吱呀一响,好汉们雀跃的小心肝应声而动,几乎快扑通到嗓子眼了。

      一、二、三……门被拉出了一条缝,好汉堆里开始起了骚动。孟雪回怀里紧抱相机,如同兜着一只活蹿的花狸猫,迫不及待地要对门里的鱼眼肉出手了。

      大门打开的一刹那,好汉们呼啦啦围了上去。孟雪回冲到人群里高举相机,一串闪光灯按过去,映得自己牙都亮了。

      随行的保镖是见过世面的人,跟在秦慕白后面应对过的大场合不计其数。眼看蹲在门外的记者来势汹汹,这便撑起黑伞挡在秦慕白面前,避免其暴露在外人的视野当中。

      黑伞出柄,伞骨齐撑饱满的软胶面,绕着秦慕白开出一圈乌丽的花,在舞厅门口簇放。孟雪回余光透过伞隙,从秦慕白的方向扫过,只看到被他抓拍的那人从袖口滑出腕子,抬起左手覆在额前,素指修长,腻如羊脂玉,恰似一瓣细雪当空倏然落来,只消一忽儿,就没入伞中看不见了。

      这会子天空明净,艳阳高照,孟雪回目光扫过秦慕白的一片衣角,倒像在清冷的云雾里走了一遭。他不见其人也未闻其声,脑海中的浮想联翩只缘起于美人袖下的一段皓腕,竟也看痴了去。

      停在对面的私用汽车很快开了过来,秦慕白显然没有逗留此地的打算,待被保镖们掩在伞下,顺利走出记者的包围圈后,他径自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从头到尾都不曾在人前多露出一寸皮肤。

      不请自来的好汉们候在门前空等一场,人没堵上反悻悻地擦了一鼻子灰,然而无可奈何,只得站在车屁股后面目送着秦慕白扬长而去。

      孟雪回站在原地挠了挠额角,一时无暇顾及其他,在刚才的仓促间隙中,有那么一刻,他很想跑上去推开其中的一柄黑伞,去看看伞下的男子是否如预期的那般华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失忆后我叫错爸爸了》已开,戳专栏可见,求收藏呀么么哒~
    文案:
    出道那年,公司给白星沅草了个豪门贵公子人设,因为演的太逼真,所有人对此深信不疑。
    ——纷纷以为他是哪个豪门大佬的崽,每天都在猜他爸是谁?
    白星沅:救命!真实的我只是个勤恳打卡演戏的苦逼社畜而已!!
    结果收工当晚被车撞到头,一夜智商回到五岁前。
    睁开眼睛看到不苟言笑的高冷霸总,拿着开好巨额赔偿金的支票本,站在自己面前。
    一把抱住男人的西装裤腿:“呜呜呜,爸爸,星星好害怕!”
    贺兰宴:“?”
    次日,#白星沅豪门生父神秘身份曝光#
    吃瓜群众看到爆料照片震惊:是我们想的那种爸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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